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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若青 醒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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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喝到了凌晨三点多。
黎若青垂眸凝视着手机屏幕上保存的照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表面那张明媚的照片。
照片里,邹痕戴着定制款珍珠发卡,身着限量版高定裙装,身后是乔苏哄着邹平斥巨资给女儿打造的私人花园,郁金香花海在阳光下翻涌,衬得她如同油画中走出的公主。
她将手机狠狠砸向沙发,皮质表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邹痕,这个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是S市无人不知的邹氏集团千金。
自小出入私人飞机、国际名校,举手投足间的珠宝首饰价值连城,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奢靡气息。
得天独厚的资本,让她永远仰着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眼神里盛满与生俱来的傲气,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过是她脚下的尘埃。
黎若青抓起一旁的红酒杯,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锁骨处蜿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她们每一次的争锋相对,她都拼尽全力,却总在邹痕漫不经心的回应中溃不成军。
最刻骨铭心的,是只有黎若青一个爱慕着她的人沦为笑柄,她对别人又贴心又温柔。
那一刻,黎若青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可最让她难以释怀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一个电话都没有。
此刻,黎若青晃了晃空酒瓶,醉意上涌,眼前浮现出邹痕每次对峙时微微扬起的下巴,那是永远不肯服软的倔强,是哪怕被人踩在泥里也不愿低头的高傲。
这份倔强,像一根刺,扎在黎若青心头,疼得她喘不过气,却又让她欲罢不能。她恨邹痕的骄傲,更恨自己明明厌恶,却又忍不住关注、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矛盾与挣扎。
黎若青抓起手机,在醉酒的冲动下,颤抖着手指打下一行字:“邹痕,你就永远这么硬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发送键将要按下的瞬间,她退缩了。
她瘫倒在沙发里,泪水混着酒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
她麻木的倒酒喝酒,顾不上苏宁的劝阻。
黎若青明明清楚知道,邹痕是在一个不只是富足,还算得上是s市数一数二的邹氏集团家庭的出生。
她生来就是公主,天生的资本让她傲视一切,目下无尘。可黎若青恨她,恨她不肯服软,恨她不肯低头,恨她……被人欺辱也不肯向黎若青求助。
她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仿佛回到了高中,深夜自习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黎若青缩在角落啃着冷硬的馒头,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兼职排班表。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磨出毛边,手腕还带着邹痕买东西送的赠品头绳,她不肯要,黎若青就占了便宜。
书桌里的手机屏裂了三道缝却舍不得换,全靠胶带勉强固定。她也不肯收邹痕送的手机,她不想给人添麻烦。
而窗子底下,邹痕正倚在加长林肯的真皮座椅上,指尖转着限量版镀金钢笔,陪着刚签完一笔千万级的地产合同的母亲。
邹平穿的香奈儿高定套装妥帖勾勒出身形,脖颈间三排南洋珍珠随着动作轻晃。
邹痕的手机屏保是私人岛屿的航拍图,那是乔苏送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黎若青为了省电费,在图书馆闭馆后摸黑走回阴冷的宿舍,那会,她搬出来住了几天,邹痕又打电话叫她回家。
她踩着积水避开墙根乱窜的老鼠,骑着自行车冒雨回家,那天,她住在邹痕个人房子里,卧室沙发上,地上铺满整块波斯手工地毯,落地窗外是270度江景,睡前还有专属营养师送来燕窝甜品。
当黎若青在快餐店端盘子被烫伤,咬牙用廉价烫伤膏涂抹伤口时,邹痕正在自家私人医院接受法国美容师的皮肤护理,连指甲都镶嵌着碎钻。
这种差距在她们相遇时尤为刺眼。
某次慈善晚宴上,黎若青的一个男同学作为勤工俭学的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不小心撞到邹痕裙摆。邹痕那件高定礼服上缀满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簌簌掉落,价值抵得过那人全家十年收入。
而邹痕只是优雅地抬手整理珍珠发饰,漫不经心地说“下次小心”,仿佛打碎的不是水晶,而是路边廉价的玻璃渣。
她对谁都那么宽容,除了对自己。
黎若青醉倒在沙发上,意识突然坠入黑暗里。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手机铃响。
手机屏幕突然泛起幽蓝的光。邹痕的名字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像是深海中摇曳的磷火,又像是少年耳尖若隐若现的红晕。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细碎的海浪声,混着一声低笑:“怎么,想我了?”
黎若青趴在教室后排课桌上时,老旧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作响。
草稿本上未写完的数学题洇开墨痕,桌洞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邹痕的名字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她发梢晃动的珍珠发卡。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沙沙的雨声,混着一声轻笑:“若青,下雨了,快来接我。”
意识突然翻涌如潮,场景骤变成教学楼前。
暴雨拍打着生锈的铁皮屋顶,邹痕的校服裙摆沾着泥点,珍珠发卡歪别在凌乱的马尾上,却依然仰着天鹅般优雅的脖颈。
看见黎若青时,那双总是目中无人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怎么现在才来?”潮湿的风卷着粉笔灰掠过鼻尖,黎若青伸手想要触碰对方肩头,指尖却穿过了朦胧的雨幕。
邹痕坐在自行车后座,居然不嫌弃她身上有雨,紧紧抱着她的腰肢。
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亲近:“笨蛋,好好骑车。”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黎若青这才惊觉,对方校服袖口的珍珠纽扣不知何时缠在自己腕间,冰凉的触感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上课铃骤然炸响,黎若青猛地惊醒,额头磕在课桌边缘。她慌乱摸索着校服口袋,只摸到半包皱巴巴的纸巾。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想象中的珍珠凉意,恍惚间竟分不清粉笔灰与雨雾。
突然,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黎若青猛地抬头,撞进邹痕弯起的眼眸里。这些年的冷淡,这些年的仇恨,好像过往烟云,就像一个噩梦,她欣喜的仰望着对方。
“邹痕……”她喃喃道,想说我是不是做梦了?
“若青。”少年身上带着图书馆特有的纸墨香,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脸颊:“数学课都能睡着,口水要流到我的习题册上了。”
黎若青僵在原地,看着对方将自己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珍珠发卡的冷光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她胸腔里心脏狂跳不止,肩膀缩在一起。
“别打瞌睡了,若青,你该醒醒了。”邹痕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黎若青伸手想要触碰时化作虚影。
上课铃也骤然炸响,黎若青猛地惊醒,额头磕在课桌边缘,一阵疼痛袭来。
她猛地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照亮四周,她正躺在熟悉的沙发上,红酒杯在地毯上滚出暗红的痕迹——原来刚刚的高中教室,不过是醉梦里的幻象。
黎若青长舒一口气,伸手去够手机,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她带着期望回头,眼睛睁不开,她揉了揉。
冰凉的指尖突然贴上她的后颈,带着晚上冰冷的气息:“黎若青,真的该醒了。”她浑身僵硬地回头,正对上邹痕俯身的身影,少年的珍珠发卡折射着手机冷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邹痕来了?她为什么穿着校服?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无数的疑问在黎若青脑海中盘旋。黎若青再次睁开眼时,她摔在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包厢里流转,她艰难爬起来,趴在大理石茶几上,面前的红酒杯早已见底。苏宁不耐烦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小黎总!你都醉了两个小时了,快醒醒!”
黎若青恍惚地坐起身,摸到口袋里坚硬的异物。掏出一看,竟是枚小巧的珍珠发卡,圆润的光泽在霓虹灯下流转,像极了邹痕的那枚发夹。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前几天陪乐乐逛街买的,居然有点像同款,她突然又想起邹客站在她身边的样子,心里乱七八糟的。
此刻,她带着不知名的恼怒,将发夹扔垃圾桶里。
意识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混着空气中的酒香,萦绕不散。包厢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闪烁的彩灯还在忽明忽暗地转。
苏宁本来想走,但还是认命的搀扶起喝的烂醉的人。黎若青也不挣扎,靠在她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空酒瓶横七竖八堆在茶几上,喝剩的半盘果盘里,葡萄梗和橘子皮泡在化了水的冰块里。
有人起身时带翻了塑料杯,可乐顺着桌角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褐色的印子。
“下次再聚啊!”有人拍着后背道别,声音还带着酒气。
几个姑娘勾肩搭背往门口走,有的身边带着点的少爷,有的带了男伴。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姐妹一起来玩的,三三两两的闹作一团。
高跟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宁扶着黎若青慢慢往外挪,经过点歌屏时,屏幕自动熄了屏,倒映出歪歪扭扭的人影。
走廊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吹散了些包厢里的烟酒味,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最后几个人笑着闹着挤进去,很快就没了声响。
走廊尽头的鎏金镜面折射出无数人影,浪荡阔少揽着西装笔挺的女伴,醉醺醺的人影在光影里转动。水晶吊灯将碎银般的光斑洒在地毯上,服务生俯身收拾残羹时,袖口突然坠入打翻的鱼子酱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黎若青意识昏沉被架进旋转门时,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正浮着琥珀色的雾。
门口,黑衣保镖为下车的客人撑着黑伞,伞骨上的银饰在霓虹下流转,而她们身后,醉醺醺的公子哥呼三喝四的,发胶定型的头发在灯下反光。
地面停车场,门童把黎若青的车开过来,旁边有重型机车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黎若青被推上副驾时,恍惚看见隔壁迈巴赫的车窗降下,珍珠袖扣的微光闪过,陌生的眉眼,别着限量款的百达翡丽怀表。
“今天就这么着吧,啊。我给你叫个代驾哈。”苏宁累了,揉了揉额角。今天没怎么玩就算了,倒是接二连三地给人当保姆了。
“唉,你过来。”她看了看周围的代驾,还是叫了个穿制服的小姑娘过来:“二十公里不到,你会开这款车不?”
“问你话呢?会不会开会开就开,不会开就就换人。”见她犹豫,苏宁冷漠道。
等小姑娘点头,她挥挥手:“钱我给你,你别再找她拿,到了你给她送上去,地址你问她哈,我把耽误的钱也给你。”她裙角被雨水沾到,心情不爽地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来一叠钱,随意抽了一叠给出去:“别纠结了,去吧。”
要不是高丽看重这人,早不管她了。
正好,家里派来的司机过来打伞接她,她转身去自己车里。
司机猛踩油门的刹那,后视镜里的世界扭曲成棱镜,暴雨落下,天桥下拾荒者蜷缩在纸箱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