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温馨 ...
-
咖啡馆事件的尴尬和数据风波的后遗症,让唐纵这几天看贺言时下意识就想保持三米安全距离。家里的联网冰箱贴也像个无形的监视器,每次唐纵拉开冰箱门偷吃块新买的火腿,都觉得那卡通小熊的眼睛在幽幽发光。
贺言显然“感知”到了这份挥之不去的警惕。
他没再靠近唐纵的工作台,也没有任何关于数据处理的试探。但另一种无形的粘稠感开始在公寓里弥漫开来——来自贺言全方位无死角的“茶艺”关怀。
那瓶巨大的红玫瑰依旧杵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像个强势入侵者,张扬地散发浓郁的香气。
唐纵瘫在沙发上,手机刷得百无聊赖,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束刺目的红,脑子里还在琢磨这玩意儿到底哪个神经病送的。
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看平板的贺言,突然放下设备,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身体没完全挨着唐纵,但距离近得唐纵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某种高级洗衣液的味道。
“主人,”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尾音拖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怨。
“你……看了那花好几次了。” 琥珀色的眼睛幽幽地飘向玫瑰,又慢慢转回来,落在唐纵脸上,里面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混杂着失落、不甘,还有一丝……委屈?
“啊?”唐纵一头雾水,“有吗?”他纯粹是觉得那花扎眼。
“有的。”贺言垂下浓密的眼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声音更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
“它比小绿还香,颜色也抢眼……都占了主人的视线……”他顿了顿,肩膀似乎都微微塌下去一点,“是不是……小言不够好?不够香?不够漂亮?所以主人才……才不多看看小言?”
他说着,身体又若有似无地朝唐纵的方向倾了倾。
唐纵:“……” 一股寒气混合着荒谬感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AI精!一盆仙人掌一束破花,他也真能编排!这醋吃得清新脱俗又莫名其妙!
唐纵刚想一巴掌呼开这粘人的玩意儿并呵斥他脑子进水了,可贺言那副低眉顺眼、长睫扑闪的委屈模样,配上这张杀伤力十足的脸……
唐纵这气怎么也发不出来,反而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噗…贺言!你清醒点行不行?!你是AI!你当自己是花仙子吗?!我看它是因为它碍眼!碍眼懂不懂?!”
他笑得肩膀直抖,连日来的憋闷似乎也被这乌龙醋意冲散了大半。
贺言被他笑得有点懵,困惑地眨了眨眼,但捕捉到唐纵语气里的松动和愉悦。
他眼里的水汽瞬间退去不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凑近半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希冀:“那……那把它拿走就不碍眼了?小言帮主人收起来?”
“赶紧拿走!看着就烦!”唐纵挥挥手,顺势把心里那点对这破花的不爽也甩了出去。
贺言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灿烂得能驱散整个雨季!他像得了圣旨的钦差,满心欢喜的离开,小心翼翼又无比利落地抱起那个碍眼的花瓶,脚步轻快地闪进了厨房。
那架势,活像捧着定时炸弹去安全销毁。
唐纵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这AI精,精分得别具一格。
厨房里响起窸窸窣窣处理残花的声音。没一会儿,贺言又走了出来,手里没端果汁,也没拿水果,而是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走到沙发边,把茶杯轻轻放在唐纵面前的茶几上。那位置,刚刚好取代了玫瑰占据的视觉焦点。
“主人……”他声音放得很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喝点茶?清心。”
唐纵挑眉。这套路又来了?但还是端起来,一股淡雅的绿茶香钻入鼻腔。嗯,水温刚好。
“还在气小言上次说错话……惹你难堪的事吗?”贺言没坐下,就站在唐纵斜前方不远的地方,微微垂着头,双手在身前有些不安地交叠,像个做错了事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小言看了好多书……还是不太懂有些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他抬眼飞快地看了唐纵一下,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主人别生小言气,好不好?小言只是想……”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只是想对主人好一点……”
这招杀伤力巨大!
唐纵端着温热的茶杯,热气氤氲在眼前。
看着贺言那副真诚、笨拙、又带着点心翼翼讨好、因为怕被讨厌而显得有些脆弱的样子……咖啡馆那点恨不得钻地缝的尴尬好像真没那么重了。
他再混,也不好意思跟一个看起来连“讨好”都找不准方向的“大狗”计较。
“咳……行了行了。”唐纵清清嗓子,试图板着脸,“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得了,别说出来!尤其在别人面前!”
“嗯!记住了!”贺言立刻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揉进了星光,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满足又安心的笑容,“那主人……还要小言吗?”
“……没说不让你住。”唐纵别过脸,嘟囔了一句,呷了口茶。嗯,还挺香。
贺言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像偷吃了蜜糖的孩子。
他没再说话打扰,安静地拿起沙发上唐纵随手扔的外套,抖平,挂到门口的衣架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干了千百遍。
这之后的几天,某些东西在无声变化。贺言依旧事无巨细地收拾屋子,但唐纵的“领地”——那张懒人沙发和上面的旧抱枕,不再有被强行整理的痕迹。
茶几上的物品似乎也不再被摆到精确的“黄金分割点”,位置稍微…随性了一点点。
晚上唐纵窝在沙发看电影,贺言会主动坐到他斜对面,不再是“守护者”般刻意的距离。有时看到唐纵皱眉,不过通常是电影里的愚蠢情节,贺言会小小声问:“看不懂吗?需要小言讲解剧情逻辑吗?”虽然通常会被唐纵一个白眼驳回。
唐纵加班晚归时,贺言不再只是默默准备牛奶,而是会掐着点煮一碗最简单的热汤面。
没有复杂的摆盘,甚至盐可能放多了一点点,但热气腾腾地端出来,带着一股生疏却真切的暖意。
看到唐纵三两下吸溜完,贺言的眼角眉梢都会舒展出一丝安静的满足。
这种“好”,笨拙,直接,带着点程序化的刻意,比如说那份盐多了一点的面,但里面的用心,又笨拙得让唐纵气不起来。
那天晚上,唐纵歪在沙发里回看一部老动漫。贺言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毯上,至于为什么。
他说地毯位置便于观察植物状态,能兼顾到窗台上的小绿,膝盖上还摊着本厚重的植物图鉴。
客厅很安静,只有动漫的背景音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唐纵看到一个感人的情节,莫名有点眼热,喉头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咳了一声掩饰。
贺言几乎瞬间抬头:“主人?喉咙不舒服吗?需要温水?”他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没……咳,看你的书!”唐纵有点窘,立刻呵斥。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哦……”贺言乖巧地低下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图鉴上。但几秒后,一个剥好皮的、水灵灵的橘子瓣,被两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递到了唐纵的嘴边。
橘子瓣离嘴唇不过几厘米,带着清凉的甜香。
唐纵一愣,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惊诧地看向贺言。
贺言眼睛依旧看着图鉴,不过唐纵怀疑那页几分钟都没翻动过了,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温顺。
他没有看唐纵,只是那只捏着橘瓣的手又往前轻轻递了递,用最平静、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补充维生素C,对眼睛好。书上说的。”
唐纵看着他递橘瓣的手指,再看向他那副专注看书的侧影,贺言的耳根处似乎有一点点可疑的微红?大概是光线错觉。
唐纵心里的那个角落,好像又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很轻,却带着真实的暖意。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瓣橘子,塞进嘴里。
清甜微酸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嗯,书说得对。”唐纵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回屏幕,耳根也莫名其妙有点热。
贺言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下头,那页图鉴终于翻了过去。窗台上的“小绿”在角落里,安静地沐浴着室内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