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第56章:双线告急 ...


  •   朔风如刀,卷着雪粒子,抽打在雁门关饱经风霜的黑沉城垛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铅灰色的天幕沉重地压向荒原,将残阳最后一点血色的挣扎彻底吞没。远山只剩下模糊狰狞的剪影,黑水河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蟒,在关外旷野上蜿蜒,冰层在暮色下泛着青灰色的死光。

      关墙上,戍卫的士兵紧裹着破旧的毡袍,握着长枪或硬弓,竭力对抗着砭骨的寒意与呼啸的风声。他们的身影在巨大的墙垛投下的阴影里缩紧,盔甲上凝结的白霜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铁锈味、马匹的膻骚以及一种沉闷的、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息。自乌力罕在黑水河畔收拢残部的消息传来,关内的气氛便一日紧似一日,无形的弓弦已绷紧至极限,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关外那片风雪的混沌。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如同惊雷般撕碎了关墙的死寂!

      马蹄声如同骤雨狂擂,由远及近,裹挟着飞溅的泥雪和令人窒息的恐慌。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身影,如同狂风中随时会折断的芦苇,从风雪弥漫的旷野深处冲出,朝着紧闭的关门疯狂冲来!那匹快马口鼻喷着带血的沫子,脖颈鬃毛间赫然钉着几支箭矢!

      关墙上所有士兵瞬间绷直了身体!

      “是北哨的韩老六!”瞭望塔上,一个眼尖的新兵失声尖叫,带着哭腔。

      “放他进来!快放他进来!”守门都尉王老九须发贲张,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血红,嘶吼着下令。

      沉重的关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勉力推开一条缝隙。那斥候几乎是从马上滚了下来,沾染了泥雪的甲叶与青石地面撞击出刺耳的锐响。他挣扎着抬头,脸上被冻裂开几道血口,被血污和雪泥糊满,唯有那双眼睛,充斥着无边无际的惊惧与绝望!

      “胡……胡人……”他喉咙里嗬嗬作响,血沫子不断地从嘴角涌出,奋力伸出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身后风雪呼啸的北方,“乌力罕……狗日的……还有……还有南楚旗!……冲过来……都……都死了……死了……” 他剧烈地抽搐着,话未说完,头重重一歪,气绝身亡。怀中紧紧攥着的一块带有狰狞狼牙纹饰的铁牌叮当一声掉落在地——正是夜北精锐“狼牙骑”的腰牌!

      “南楚旗?!”王老九脑子嗡的一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炸开!“南楚?!怎么会?!”

      就在他魂飞天外之际!

      “呜——呜——呜——”

      沉重的牛角号声,如同来自深渊的恶兽咆哮,自那片风雪深处骤然响起!低沉、苍凉、充满原始血腥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关墙上的所有呼喊!

      紧接着,是滚雷般的声浪!不是寻常胡骑冲锋时的呼喊,而是更为狂野、更为混乱的嚎叫与呼喊!在那片被风雪搅得混沌不清的天地交界处,陡然涌出无数跃动的黑点!

      如同决堤的洪水!

      不,是两股截然不同色泽的洪流!

      左侧,是潮水般的黑色皮甲!那是乌力罕收拢的夜北残部,挥舞着弯刀和狼牙棒,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混杂着仇恨与疯狂的嚎叫,如同饿狼出洞,踏碎了荒原的积雪,卷起漫天泥浪!

      而右侧,竟是一片密集的、刺目的玄青色!战马明显更为高大雄壮,骑兵身上是制式统一的玄青色镶边棉甲,背上斜插着长度惊人的马槊,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一面面狰狞的、绣着青色蛟龙图案的旗帜,在滚滚向前的铁骑洪流中猎猎翻飞!旗帜所向,直指雁门关侧翼防御最为薄弱的一段城墙!

      南楚前锋军的青龙旗!

      这两股洪流,一支混乱狂暴如野火燎原,一支冷酷迅疾如钢铁洪流,竟在狂奔中隐隐形成合击之势!目标,正是雁门关!

      “敌袭!是南楚军!南楚军和胡狗勾结了!!”
      “放箭!快放箭!!”
      “礌石!滚木!!”
      “狼烟!点燃所有烽燧!快!!”

      关墙上瞬间炸开了锅!绝望的嘶吼、尖锐的警哨、战鼓的狂擂、以及士兵推倒重物时木头沉闷的滚动声交织成一片!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成群的嗜血毒蝗,率先从南楚骑兵的阵前升起,又急又快,角度刁钻至极!

      “盾!举盾!”副将赵虎的怒吼如同炸雷,在混乱的城头轰然响起!

      但仓促之间,仍有不少士兵反应不及!

      噗噗噗!
      “啊——!”

      箭矢穿透皮甲和血肉的闷响、士兵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一蓬蓬温热的血雾在冰冷的城墙上爆开!赵虎左臂猛地一颤,一支锋利的狼牙重箭深深扎入臂甲缝隙,剧痛袭来,但他悍然不顾,反手一刀削断箭杆,右臂轮圆了重刀,“铛”地一声劈开一支射向垛口新兵的毒箭!

      “瞄准南楚军的云梯!给老子砸!砸烂他们的乌龟壳!”赵虎虎目赤红,声音因暴怒而嘶哑!

      轰隆!
      十几块水缸大小的礌石被力士怒吼着推下!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砸向城下正快速逼近的南楚重步兵方阵!一架刚刚搭起的云梯顶端被砸个正着,木屑纷飞间,顶端的七八个士兵惨叫着坠落下去!但更多的云梯已在如林的塔盾掩护下,蚁附而来!南楚重步兵的冲击力与严密性远超夜北蛮骑,如同巨大的碾盘,持续施加着可怕的压力!

      城下,杀声震天!夜北的骑兵如同狡猾的狼群,绕开城头火力最集中的区域,在关墙下高速盘旋游走,精准地射出毒箭!不时有攀爬的守军士兵被射中咽喉,惨叫着跌落城下!

      “滚油!火把!”赵虎厉声咆哮!

      滚烫的桐油混合着恶臭的黑油,从城头倾泻而下!火把扔下,瞬间在下方惨嚎的人堆中燃起一片地狱般的火海!浓烟滚滚,焦臭味弥漫!

      这惨烈的攻防,仅仅是北线撕裂的第一道血口!而冰冷的死亡威胁,远不止于此。
      与此同时,京城,皇极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压抑的阴霾笼罩。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耸的藻井,日月山河的雕绘在无数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却无法驱散那份渗入骨髓的寒意。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倒映着文武百官沉默的身影。这些紫袍玉带、锦禽文绣的衮衮诸公,此刻却大多面色凝重,眼神闪烁,无人敢轻易发出半点声响。

      龙椅之上,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帝萧承嗣,极力挺直着单薄的身躯,明黄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旷而稚嫩。他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努力挤出威严,然而紧抓着鎏金扶手、指节泛白的小手,和眼神深处那一抹藏不住的惶惑与不安,暴露了真实的内心。

      大殿中央,魏贤,这位当朝首辅,身着深紫色仙鹤祥云补子官袍,三缕长须垂在胸前。他并未如同往日般手执玉笏站立,而是直挺挺地跪伏于冰冷光洁的金砖之上。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酸的惶恐。他那保养得极好的、如同温玉雕琢般的面孔上,此刻却流淌着浑浊的泪水,涕泪纵横!

      “……陛下!老臣……老臣痛彻心扉!锥心泣血啊!”魏贤的声音悲怆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次停顿都牵扯着所有朝臣的神经,在大殿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层层回音,“镇北王府……镇北王府位极人臣,世受国恩!先帝在世时,待其何等亲厚荣宠?老臣辅佐陛下,亦是兢兢业业,唯恐有负圣恩!”

      他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龙椅上的小皇帝,那份痛心疾首的表情如同在滴血:“然!世子妃吴氏,其行何其荒谬?女扮男装,欺瞒陛下十载!此乃欺君罔上之首罪!其夫君萧战,世子之尊,本该为藩屏王室,忠贞不二!然,据京畿卫赵猛将军呈报,那日吴氏擅闯金殿后自京城强行突围,悍然击杀京畿卫将士数十人!其所乘军械车辆之上,赫然发现‘镇北王府’印记之弩箭!这是何等大逆?这是何等不臣之心?!这分明是眼中早已没了朝廷,没了陛下您啊!”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控诉:“更兼!如今北疆烽烟未息,乌力罕匪众死灰复燃!吴氏坐拥雁门雄关,手握北斗重兵,却不思进剿残敌,为国尽忠!反而……反而坐视贼势坐大!如今竟有消息传来,乌力罕残部与南楚军暗通款曲!陛下!南楚项燕,野心昭然若揭!十万大军陈兵阴山,虎视眈眈!乌力罕若是再得其臂助,席卷北疆只在须臾!而我大燹北境之擎天巨柱何在?!”

      魏贤猛地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度抬起时,额角已是一片殷红!

      “陛下!非是老臣诋毁功臣!实在是其行迹之可疑,其权势之膨胀,已到了令朝野震怖的地步!雁门雄关,兵戈所聚;北斗军,百战之锐!尽数掌握在一对心思叵测、行为乖张、且公然蔑视朝廷法度的夫妇手中!此等局面,何等凶险?何等令人寢食难安?!”

      他痛哭流涕,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陛下春秋正盛,心怀仁德,感念其些许微功,不忍苛责!然,社稷安危,祖宗基业,岂是妇人之仁可维系?今日之放纵,便是明日之滔天大祸!他日若吴氏真有二心,凭雁门之险,北斗之锐,进则横扫中原,退则裂土称王,谁能制之?!那时,陛下的恩德将化作倾覆社稷的江河!老臣……老臣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太祖高皇帝?!”

      “陛下!!!”

      魏贤再次以头抢地,浊泪混着额角的血丝滴落在大殿光洁的金砖上,炸开一朵朵凄怆的红花!那悲戚绝望的哭嚎,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小皇帝萧承嗣稚嫩的心上,砸得他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殿内静得可怕。

      几名依附魏贤的御史和科道官员如同得到了信号,立刻出班,扑通跪倒一片!

      “魏相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忠言!陛下!北斗军若再不受节制,则朝廷威仪尽失,后患无穷啊!”
      “恳请陛下当机立断!夺其兵权!削其封赏!命其交出兵符印信,只身回京领罪!”
      “若镇北王萧彻(老王爷)仍存忠义之心,就该约束其子媳!而非纵容其拥兵自重,陷朝廷于危局!陛下,该当严厉申饬!”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汹涌而来,将龙椅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彻底淹没。小皇帝的目光在殿内臣子们激愤或沉默的脸上慌乱地扫过,最终无助地落在魏贤那张涕泪纵横、额头染血的脸上,看到他眼中那份“为国操碎了心”的悲壮。无边的恐惧攫住了萧承嗣的心,他仿佛看到那拥兵自重的吴琬琬卿,正带着如狼似虎的北斗军,冲垮巍巍皇城……

      “众卿……众卿所奏……朕……朕明白了……”小皇帝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魏相……魏相忠心体国,披肝沥胆,朕……甚是感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单薄的胸膛起伏着,努力用稚嫩的声音发出口谕,却字字如同冰珠坠地:

      “传……传朕旨意!即刻……即刻命镇北将军吴琬琬卿交出北斗军帅印、兵符!所有一应军务……暂交兵部左侍郎……代为署理!命其接到诏书后……立即轻装简从,回京复命!不得有误!若有……若有抗旨不遵……”

      他的声音再次被巨大的恐惧掐住,顿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最后的、冷酷的字眼:

      “……视同谋逆!”
      雁门关,将军府。

      相较于城墙上惨烈的厮杀与血战,关内的将军府指挥所,弥漫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粗实的原木构建的厅堂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堂内几个巨大的火盆烧得正旺,松脂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关外的严寒,却暖不透人心深处的冰封。

      沙盘之上,象征南楚先锋军和乌力罕残部的黑色、青色三角小旗,如同两把致命的毒刺,深深扎在北疆的疆域之上。各处隘口、烽燧的位置被细细标注。吴琬琬卿身着一袭半旧的玄色劲装,墨发随意绾起,未着任何钗环。她负手立于巨大的北疆地形图前,身影在墙壁上投下颀长而孤直的剪影。火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睛紧锁在地图被南楚重兵压迫的阴山关位置,锐利得如同鹰隼,不放过任何一条河流的走向,任何一道山脉的起伏。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划过,感受着那份坚硬的触感。胸口微微起伏,那里,贴身佩戴的血玉符咒正透过衣料传来一阵阵微弱但稳定持续的温热,仿佛萧战微弱却执着的呼吸,在这冰冷杀局中给予她一丝支撑的力量。然而,一种如同毒蛇盘踞在心口的寒意,却无论如何也驱之不去。

      “将军!”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甲片的摩擦声响起,陈锋高大的身影掀开门帘闯入,冰冷的寒气随着他一同涌入温暖的厅堂,带着关外风雪与血腥的气息。他甲胄上还凝结着未曾融化的雪粒子,头盔下的脸膛冻得通红,左臂上扎眼的绷带渗出血迹。他气息有些急促,眼中布满了日夜煎熬的血丝。

      “关墙那边,王都尉带兄弟们暂时打退了南楚狗的第一波猛扑!砸毁了他们三架云梯,烧死了不少楚军!”陈锋声音低沉,带着战后特有的疲惫沙哑,也带着一丝狠厉的振奋,“乌力罕手底下那群饿狼在城下吃了滚油烧火的大亏,暂时退了!不过南楚军的槊阵太硬,推进速度只缓了一缓,估计……等天亮雪小些,还会再攻!”

      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指着城西方向的一片区域:“末将探查到了,南楚军在城西十五里的‘鹰愁涧’附近扎下了一处营寨!看炊烟规模,至少有六七千步骑!装备精良,营寨扎得也刁!乌力罕的残兵流寇则在关北的黑松林里像鬼影子一样游荡!人数不清,但像毒蛇,咬人贼狠!”

      吴琬琬卿猛地转过身!火光在她眸底骤然一跳!

      “鹰愁涧!”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向沙盘上那道狭窄险峻的裂谷,“项燕的触手!伸得够长!也够刁钻!占住那里,既封了我们西出燕尾口的咽喉要道,又可随时侧击阴山关!好毒的心思!”

      “将军英明!末将也是这个意思!”陈锋用力点头,脸上横肉抽动,“胡狗虽毒,毕竟是野路子,不足为虑。但这七八千南楚精兵卡在鹰愁涧,就像一把插在我们腰眼上的尖刀!而且……而且……”

      他脸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吐出:“粮草司曹禀报……城内存粮……算上战马的草豆……顶多只够……半月之用了!”这沉重的数字如同巨锤,砸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一片压抑的死寂。连火盆的噼啪声都显得异常刺耳。

      “半月?”吴琬琬卿的脸色瞬间冷得像冰!指尖无意识地蜷紧!南楚军围而不打,乌力罕袭扰劫掠……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强攻关墙!而是要活活困死她!

      一股浓烈的怒意与不甘如同岩浆,在她冰冷的胸腔中翻腾!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压下。项燕……苏若雪……你们好算计!南北夹击,绝粮困城!她强行压下心潮,声音平稳中带着一种逼人的力量:“传令全军!自今日起,所有将官,包括本帅,粮食与兵士同例!战马……非冲锋陷阵者,粮草削减一半!所有储粮,精打细算!赵虎伤势如何?”

      “军医说箭头没毒,就是穿透了甲片伤得深些,得将养大半个月。他死活不肯下城墙,说胡人和南楚狗不退,他就钉死在垛口!”陈锋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吴琬琬卿微微颔首,赵虎的悍勇是撑住关墙军心的巨柱。她目光再次落回地图:“派人盯死鹰愁涧!尤其是他们的运粮……”

      话音未落!

      “报——!!!”

      又一声急促尖锐的呼喊自厅外刺入!这次的马蹄声更快,更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顾一切的疯狂!一个满面风尘,眉毛胡须都挂着厚重白霜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八百里加急才用的大红驿卒号衣,腰间悬着一个染血的、黄铜急报筒!

      “京……京城……八百里加急!!!”驿卒声音嘶哑干裂,扑倒在地,双手颤抖着将那个沉甸甸的、仿佛带着死亡气息的铜筒高举过头!

      哗啦!

      几乎同时,大厅厚重的门帘再次被大力掀开!一个黑衣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正是鹰眼死士林墨!他脸色是骇人的惨白,嘴唇被冻得乌青,急促的喘息带着白雾,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惊惶与悲愤!

      “将军!王府……王府出事了!!!”

      这两道惊雷,几乎是同时炸响在吴琬琬卿的耳畔!

      她的心脏如同被两只冰冷铁爪狠狠攥住!猛地回身!

      陈锋已一步抢上前,劈手夺过驿卒高举的铜筒!筒口的火漆已然碎裂!他双手递向吴琬琬卿,声音同样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将军……”

      吴琬琬卿面沉如水,一把抓过铜筒。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时,胸口温热的血玉符咒猛地剧烈一跳,仿佛一道灼热的电光窜入心脉!她冰冷的指尖竟没有丝毫颤抖,猛地旋开了铜盖,抽出筒内一卷明黄色的绸缎!

      厅内死寂!只有火盆的燃烧声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吴琬琬卿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刻刀,在刺目的明黄色绸缎上飞速掠过。那上面熟悉的玉玺印记,小皇帝特有的、带着一丝稚拙笔锋的御笔,以及那一字一句如同淬毒寒冰的旨意:

      “……夺北斗军帅印、兵符……所有军务暂交兵部左侍郎代署……轻装简从,即刻回京……若有抗旨不遵……视同谋逆……”

      谋逆!
      两个冰冷的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瞳孔深处!

      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瞬间将她胸中翻腾的怒火彻底冻结!她慢慢抬起头,望向鹰眼林墨。林墨在她那冰寒目光的注视下,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声音带着血泪般的绝望:

      “将……将军!就在……就在昨夜!魏老贼假传圣旨!矫诏……抄了王府!老王爷他……他老人家不堪受辱……为护王府颜面……饮……饮鸩自尽了!世子殿下被他们打入天牢!府中被抄掠一空!翠儿姐她们也……也被拘押了!”

      轰——!!!

      巨大的嗡鸣如同炸雷在吴琬琬卿的颅腔内轰然炸响!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血红!天旋地转!

      胸口血玉符咒传来一股如同沸油般滚烫的灼痛!

      “父王……!”一个从未宣之于口的称呼在她心底无声地碎裂开来,带着绝望的轰鸣。那柄冰冷染血的“谋逆”铡刀,终究斩断了一切!

      北疆!南楚、乌力罕!京城!魏贤!苏若雪!

      南北双线!内外交煎!步步杀机!

      冰冷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又被体内狂涌而上的滚烫热血瞬间蒸干!吴琬琬卿死死攥着手中那道冰冷刺骨的圣旨,指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惨白的灯光下,那纤细的指缝间竟生生透出玉质的血色!殷红的血珠沿着裂开的指缝缓缓渗出,一滴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碎开的,不只是那坚硬如铁的瓷杯。也是北疆看似稳固的屏障,是她吴琬琬卿心底最后那点关于“君臣”的、虚幻的温存。

      门外,寒风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百鬼哭嚎,穿过城头惨烈的杀声,传遍了关内的每一寸土地。这北疆的孤关,此刻真正被南北烽火绞杀,成了一片绝望的死地!

      雪光刺目,烽烟蔽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