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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得喜听得恍惚,不知不觉答:“她在那边待得很痛苦,少见高兴的时候,有一阵几乎不想活下去。”
      他知道!端王垂头,瞥见脚底下的野草,立即往后退,看到它顽强地支起了身子,这才安心。
      “你觉得她真的死了吗?”
      得喜犹豫片刻后,平静地答:“奴才不知道,只希望她从此逍遥自在。”
      “嗯。你回去告诉一声:我在这看看山景,过会再回去。”
      “是。”

      竹林里除了草和泥,还有些黑色小粒。文忠怕污了主子,恨不能往地上铺毡子或板子,可惜主子不让,他只好跟在身边,不时提醒。
      端王被扰了清静,不耐道:“不就是羊粪吗?这是好东西,能肥地,因此特意不收拾,你不要大惊小怪。”
      “是,奴才知错。”
      山风清冽,远比京城舒服,可终归是要回去的。端王仰头,对着山坡上方长吐一口气,意兴阑珊道:“走吧。”

      临上马车时,得喜又自觉落在人群之后,就像当初她大闹清水殿时一样,平静地等着事情过去。
      他朝得喜微微颔首,以示承诺。
      得喜后退一步,毕恭毕敬跪下。阿旺不明就里,跟着跪了,等到马车离开,再一齐起身。

      春有春的凉,得喜担心她吹多了山风又要头疼,着急去接人。阿旺也急,抱着他胳膊说悄悄话。
      瑞王借去恭房的间隙抓紧叮嘱他:绝不能泄露玉姑的事,对谁都不行。
      阿旺传达了主子的意思,不忘为自己邀功:“我一听见马蹄响,赶紧把姑娘的衣衫鞋袜都给收了,连窗台上的梳子也捡了回去,全藏在东屋里间。王爷夸我机灵,赏了我一块牌子。”
      “好,我知道了,多谢!”

      阿旺挠挠头,憨笑道:“这是姑娘的意思,前几日你在墙外折腾,姑娘闲坐无趣,找我说话,问我是哪的人,说着说着就到了这事上。姑娘交代我:要是有外人来,只管把东西藏到王爷那屋去,她说没人敢翻他老人家的东西,一万个放心。她叫我别怕,只管照着办,王爷问起就如实说。果然王爷连连点头,还说多亏了姑娘这主意。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王爷非但没恼,还高兴着呢,你说怪不怪?从前你不在,是我和阿牧在这守着,有一回宫里来人,进到东屋转了一圈,王爷知道后,生了几天的闷气。”
      得喜先笑,后又沉默了。
      那是瑞王在气皇后对他不尊重。这回是谢她主动藏了踪迹,没把端王扯进这旋涡来。
      她说的没错,瑞王果真说了谢谢。
      那端王要走这一遭,是不是也在她预料中?
      她是根本不信那人爱着她,还是无论怎样她都不在乎?
      江得喜,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只愿意见你,抱你,亲你,这就够了,何必庸人自扰!

      “有事一会再说,我先去接她。”
      “那牌子交给姑娘吧?”
      “不用,她不爱用别人摸过的东西。事是你办的,这赏也该你得。”
      “哦,”阿旺跟了几步,飞快地告诉他,“祁王抓了两只野物,用的平头箭,带回来要死不活。你看……”
      “赶紧杀了,关上门弄,别叫她看见。”
      “知道了。”
      姑娘见了鸡鸭垂死挣扎,心里不好受。他记着呢。

      得喜心急如焚,快跑上山。
      她怡然自得地编着花篮,听见动静,停下手里的活,晃晃脑袋,远远地朝坡下喊:“像不像仙人?”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往山下看,生怕那些人还没走远,会听见这动静。
      她浑不在意,又催一次:“快说,再不说,我可要使法术了!”
      发病的时候会痴,不会凶,发脾气都是装出来的。

      他无声大笑,朝着她而去。
      她捡了颗石子砸在他裤腿上,而后不再搭理这个不中意的信徒,揪着小羊逼问。
      好吃好睡,小羊长了一点,也长进了,不再“咩嘿嘿”,只喊:“咩……”
      她捋着它下巴,用心教导:“这傻孩子,只知道喊妹,不会叫娘,来,好好学。娘……”
      “咩……”
      “咩……”

      他把花篮捡起来,一面接着往下编,一面笑。
      “笑什么,你会喊吗?”
      他随口满足她:“会,娘,娘!”
      她放开可怜的小羊,摘下头顶的草藤帽,先在羊头上比划,再挪到他头上,很随性地说:“我不要当旧娘,太老了,我要做新娘。”
      他惊得失了手,“阿加!”
      她捡起掉落的花篮,塞到他腿上,眨着眼问:“这婚事在那端端正正的王爷跟前过了明路,他就没赏你点什么?”

      她对端王的性情了如指掌,他瞒不过去,只好掏出来递向她。
      她只看不拿,啧啧两声之后,摇头道:“这人心思缜密,来之前,先看过名册,知道胡荚姐姐的底细。死人要陪玉蝉?,他送金蝉,也说得过去。金蝉脱壳……他在试探你,我知道你的本事,一点都不担心这过程,也懒得过问。这是好东西,但有宫里的表记就卖不出去,除非找得着那胆大的金银匠,悄悄地融了,再当金子花。为这几两去费这个事,实在不值当,收着又太浪费,你找根绳串了,给‘嘿嘿’戴上。”
      他看一眼一无所知的羊,利索地收起来,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锋:“祁王也来了,带着一只叫黑子的乌鸦。”
      “乌鸦也能听话?那是真本事,不过,他指定没我厉害,改明儿我也养一只。”
      这时又有些玉姑的样子了!
      做玉姑能肆意张狂,不全是坏事。他不想打断,顺着她的话说:“我去抓。”
      “不,不用去。该自在的,让它们自在吧,若有缘,它自然会来。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你说,我即刻去办。”
      “今儿不像要有雨的样子,是个吉日。你下山去买对蜡烛,要红的,小的,就说是要供在佛前。别的东西都不用,省事,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他听明白了,为难道:“阿加,我不想委屈你。”
      “讲究那些做什么?你是打算等上两三年,再轰轰烈烈,还是三个时辰后就拜堂成亲?”她故意使坏,“人都说世事难料,谁知道三年后是什么光景。”
      “你愿意?”
      “别婆婆妈妈,我胆小,夜里不敢一个人睡,每晚战战兢兢,你不是盼着我好吗?成了亲,阿旺做了这个见证人,总不好说什么了吧?”

      阿旺从来不说什么,是他拿这个当借口。
      同床共枕,就要时时面对残缺的丑陋。
      阉割不但叫他们做不成男人,还会留下无法治愈的病症。九千岁再尊贵,也只是败絮其中。久隆常年四季用很重的香,以此掩盖淋尿的骚味,年老的太监都逃不过这腌臜。久隆不爱清洗,味更重,有时沤烂了肉,身上不爽利,就要无故拿底下人出气。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阿旺,即便短小,至少是只完整的雀儿。
      他迟迟不答,她没恼,反倒更温柔了,趴到他背上,指着不远处的桃树撒娇:“你驮我过去,我看看它好不好,若是个好的,春天摘花,暑天采胶,秋冬熬来吃,正正好。”
      桃树上胶,最通津液,能治血淋,石淋,痘疮黑陷,必胜膏用之。?
      他刚垂头,她就贴着他后脑勺说:“别哭,我可不会哄人。走起!”

      他被哄得畅快淋漓,笑着把花篮往后送。她接了,他起身,背着她往下走。
      她懒得回头,朝前方喊:“小嘿嘿,跟上来!”
      小羊在原地愣了一会,见她没有要抱它的打算,还越走越远,赶紧“咩”着追上来。
      “是娘,不是妹!”
      “咩……”
      等等我!

      吃了午饭,他下山采买,她请阿旺帮忙烧了一大锅水,而后捉了小羊洗澡。
      阿旺插不上手,鼓起勇气提醒她:“我没见过羊洗澡,它天生味大,洗了还是那样。”
      “今儿有大事,不洗可不行,你帮我拿一下筛子。”
      她将洗过的羊放进竹筛里,叫上阿旺,把它抬到灶上去烘烤。
      小羊吓得团团转,她耐心哄着,这下轮到阿旺惊吓了。
      他们要成亲!
      就在国孝期间,太监和“娘娘”要成亲了!
      羊做滚床童子!

      这羊童子有新坎肩穿,还有金饰戴,一对!
      这还不够,姑娘用得喜的汗巾为它包住屁股,让它待在床上玩。她又拿出梳子,帮它仔细梳理,而后用绢丝帕子和铜丝缠出一对蝴蝶,给小羊扎上。
      阿旺记得很清楚:它是公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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