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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毕业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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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无波古井又给陈恬发来消息。
无波古井:陈恬同学,我又遇上麻烦了。
陈恬:什么麻烦。
无波古井:你看。
无波古井发来一张照片,陈恬忙打开电脑,照片上是月季的叶子,叶子上有蛛网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红红的小虫子和白白的虫卵。
陈恬:五一你没有回家吗?还在当辛勤的园丁。
无波古井:对,我没什么事就没回去,今天来班级的花园里转了转,发现很多叶子上又长了虫子。
陈恬:这是红蜘蛛。
无波古井:那怎么办?
陈恬:用吡虫啉兑水喷一喷就好了。
无波古井:我没有吡虫啉怎么办?
陈恬:我有,但现在我在家没法给你。
无波古井:哪里可以买?
陈恬:学校后门有个苗圃,去找找那个阿姨说不定她可以给你。
无波古井:这样啊?你怎么知道。
陈恬:因为你碰到的这些问题我也碰到过,经常去请教她。
无波古井: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厉害。
陈恬:过奖了。不过红蜘蛛怕水,要不你先用水管往叶片背面和枝干上多冲一冲,等我明天回来我给你吡虫啉。
无波古井:好,那我用水试试!
第二天下午,陈恬刚回学校就收到了无波古井的信息。
无波古井:到学校了吗?
陈恬:到了,正好在你们花园里呢。
叶瑞明本来坐在宿舍书桌前,一看陈恬说已经在花园了,一下子站起来,撞到上方高低铺的床沿,他揉了揉头,忍着痛回复:那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便立马朝外走去。
“陈恬!”叶瑞明一路小跑到陈恬跟前。
听有人叫她,蹲地上看植物的陈恬立即起身,叶瑞明已到她跟前来了。
“你来啦!”陈恬朝叶瑞明身后看了看,问道:“你朋友呢?”
“哪个朋友?”叶瑞明喘着气。
“无波古井啊。”
“哦,他有事走不开,叫我过来看看。”叶瑞明有点心虚,赶忙接着说:“他跟我说植物上长虫了。”
“嗯,我看过了,有点严重了,叶片都被红蜘蛛啃出了白斑,你看。”
叶瑞明凑过去看,叶片确实因虫害十分影响植株的美观。
“不过虫子少了,昨天冲过水了。”叶瑞明说。
“你怎么知道冲过水?”陈恬问道。
“……也是……他刚跟我说的,他说……昨天他来浇过水……”叶瑞明又心虚起来。
“……哦。”沉默了两秒钟,陈恬接着说道:“我把药来带了,我去兑点水,然后喷上去。”
陈恬边说边从一旁拿出农药,按照配比勾兑好,晃了晃喷壶就开始往叶片背面上喷去,有的地方喷不到,虫害又很严重,叶片上和枝条上都出现了蛛网,陈恬一只手拿着喷壶喷药,另一只手直接翻过叶片,把背面的虫子虫卵冲干净,农药直接喷到了陈恬的手上,顺着手腕滴了下来。
“哎呀,你的手!”叶瑞明见状一把抢过喷壶。
“怎么了?”陈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农药都喷到你手上了!”叶瑞明放下喷壶,把陈恬拉到水龙头边冲手。
“没事,这个农药已经勾兑过了,伤害不了我的。”陈恬觉得叶瑞明因这点小事而怕受伤有点好笑。
“不行,喷不到就喷不到,伤害身体可不行。”叶瑞明说着,拿出手帕把陈恬的手擦干。
“这算什么,以前我家里种地都会用到农药,我种花也试过很多种农药,都没出现过问题。”陈恬有些不理解叶瑞明的反应。
听陈恬这么说,叶瑞明停下来说道:“以后再用农药,要戴好口罩和手套,知道吗?”
“……没想到你这么精致,我活得比较糙。”陈恬有些尴尬。
“我不精致可以,但你不行,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叶瑞明盯着陈恬的眼睛说道。
看陈恬迟疑地点了点头,叶瑞明才又继续擦起陈恬的手来。
“好了好了,谢谢你。”陈恬抽回手尴尬地笑着说,转身回去要拿喷壶。
“你别动了,我来。”叶瑞明抢走喷壶说道。
陈恬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叶瑞明喷药,她有点奇怪,难道自己粗枝大叶的行为在叶瑞明眼里很掉价吗?为什么对于喷药这么简单的事都要这么在意。她抬起自己的手,翻来翻去看了下,觉得也还好,确认也没有很粗糙,才放下心来。
叶瑞明见状,走过去敲了下陈恬的头,笑道:“傻气。”
“……”
“走,吃饭去。”叶瑞明放好工具说道。
“吃饭?”
“到点了。”叶瑞明指指手表说道。
“我晚上还要排练节目。”
“节目?什么节目?”叶瑞明问。
“毕业晚会。”陈恬答道。
“哦。不管什么事,饭总要吃的,走吧。”说着拉着陈恬的手肘往外走。
“那就去这边食堂吃点吧。”陈恬挣脱叶瑞明的手,指了指食堂说。
“行,”叶瑞明说,“第一次见你你还化着大浓妆,是不是也是表演完节目?”
“对,那是迎新晚会。”
“是什么样的节目?”
“新疆舞。”
“这次呢?”叶瑞明又问。
“这次是一个开场秀,比较偏欧美风,Lady Gaga的歌曲。”陈恬答道。
“你还挺多才多艺。”叶瑞明笑道。
“每次都是赶鸭子上架,我身体很僵硬的,感觉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陈恬故意把“自己”说成了“寄几”,学着港片里的人讲普通话。
“哈哈哈,肯定不是的,肯定是跳得好才会被拉去。”
“真没有。”陈恬笑着摆摆手说道。
“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么谦虚肯定进步很快。”
陈恬吐了吐舌头,别人的夸奖不知是真心还是客气。
叶瑞明笑了笑,问:“晚会在什么时候?”
“我们学院的5月底6月初吧,每个学院差不多都这个时候,你们学院应该也是。”陈恬答道。
“好好努力,我会来检验成果的。”
陈恬觉得叶瑞明也只是随意一说,笑笑也不当回事,当初方晋鹏也说过要来看她表演,也没有来过,一看快到约定的排练时间了,两人快速吃了饭就各忙各的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陈恬每天晚上都和大家一起排练,跟上次一样经历过三次彩排,很快就到了毕业晚会表演的当天了。化妆的教室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工具和化妆品,化妆师根据节目挨个给演员们化着妆。这次陈恬他们的节目比较前卫奔放,他们都被化上浓浓的烟熏妆,卷着大波浪,穿着黑色瘦身的表演服,上身罩衣宽松一点,上衣的连帽上和腰带都是金色的亮片。待梅川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没认不出来陈恬他们。
“嘿!”陈恬拍了下梅川。
梅川转头去愣了两秒,瞪大了眼睛说道:“小甜橙!这还是你吗小甜橙!”
“怎么,不好看吗?”任然然也走过来说道。
“然然,你们……你们……”梅川指着任然然上下打量道。
“我们怎么了?”任然然问。
“太美了,一个个都成美艳性感女神了。”梅川拍着手说道,又向周围的同学看去。
“你礼貌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刘蕴哲拍了下梅川的头说,“不过,真的快认不出来你们了,看来咱们班真是美女如云。”
丁巧闻言在一旁笑嘻嘻。
“我也认不出我自己了,”陈恬照着镜子说道,“不适应不适应。”说完摇着头赶紧放下镜子。
“我一点都不习惯这个假睫毛,贴着我好不舒服,真想扯掉。”陈恬用手指揉着眼睛说道。
“别动别动,等下真掉下来了,你这么浓的妆一定要假睫毛的。”一旁的化妆师见状赶紧阻止道。
“好吧。”陈恬放下了手。
“你怎么挂着个相机?”任然然问梅川。
“喏,我们班长给我派的任务,叫我今天充当晚会‘摄影师’,不过现在我还用不大来。”梅川拿着相机接着说:“来来来,这么美必须得一起拍张照。”梅川说着反手举起相机比起了耶。
大家都跟着挤到镜头里拍起照片来。
“现在才5点我都饿了。”陈恬说。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刘蕴哲问道。
“哇,班长请客,那我也要吃。”梅川连忙说。
“不行,我们吃不了。”陈恬说。
“对啊,化了妆又不能吃东西,等下化妆师走了没人补妆,我们要这样坚持到9点左右,晚会谢幕后才能吃。”任然然说。
“好吧,那我省了。”刘蕴哲道。
“好吧,那我蹭吃失败了。”梅川说。
“走吧,就知道蹭吃,赶紧干活去了,你不是还不会用相机,我带你去找师兄教你,”刘蕴哲道,随后又对陈恬他们说:“你们先休息啊,一会表演加油。”
“yes,sir,班长!”梅川比了个“遵命”的手势,说完就和刘蕴哲走了。
果然,陈恬他们给晚会带来热情的开场,一上场就受到了热烈的喝彩,表演不过三分多钟,他们完成后坐在台下看节目,等着一会谢幕,并约好一会结束后去吃火锅。
陈恬电话响起。
“喂,瑞明兄。”
“陈恬,你在哪?”叶瑞明在电话那头问。
“我在晚会现场啊。”
“我知道,我也在,你表演结束了吗?”叶瑞明又问。
“结束一会了。”陈恬答。
“好吧,那你在哪,我在舞台的右边,看到很多人候场,没看到你。”
“我们表演完了坐在观众席里,等一会谢幕。”
“那你能出来下吗,我给你样东西?”叶瑞明又说。
“什么东西?”
“你出来一下嘛。”叶瑞明语气有点着急。
“好。”
陈恬穿过人群走到叶瑞明面前,叶瑞明竟愣了一下,今天的陈恬跟以往实在不同,大波浪、深眼影、嫣红唇,跟她甜美的酒窝形成极大的反差,服装上的亮片闪闪发光,不仅没有叛逆感,反而让她看上去像是玄幻世界的金甲女战神,美丽中透露出不羁的飒爽。
陈恬捋了捋长发,扇着手说:“天气越来越热了,这衣服穿着,灯光照着,真是有些热。”想把头发绑起来,又想起一会还要上台谢幕,怕弄乱发型,只能又把头发放下来。
“辛苦了。”叶瑞明感觉鼻腔中传来阵阵香气,一时无法表达心中的欣赏与喜悦,只能蹦出这三个字。
“一点都不辛苦。”陈恬听到这三个字竟感觉想发笑。
“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没看到你演出,对不起,我食言了。”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有方晋鹏先例在前,陈恬也没把叶瑞明说要来看自己表演的事当真。
“这个给你。”叶瑞明说着拿出一包肯德基递到陈恬面前。
“这……你就是要给我肯德基?”陈恬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饿了,还有一会才能吃饭,本来想你结束带你吃,但我现在有点事情没办法,只能先给你送点过来。”叶瑞明说着把肯德基塞给陈恬。
“谢谢……一会我们结束要去聚餐的。”
“哦,那你先吃点吧,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叶瑞明说着就转过身去,立马又回头说:“对了,你今天很好看,”随后拍了拍陈恬的肩,说:“我先走了。”
回到座位上的陈恬,看到肯德基袋子里装着炸鸡、薯条等小食,周围都是表演节目的同学,便与大家一起分着吃了。结束后陈恬和大家一起到了火锅店,刚坐下就见李筱溪领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大家都投去疑惑的眼光。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张诚。”李筱溪挽着那个男生说。
“你们好,我看了你们的表演,真的很棒,今天我请客,庆祝晚会圆满结束。”张诚跟着说。
“耶~”大家都鼓起掌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恬总感觉李筱溪的男朋友还是刘蕴哲,不太适应这个张诚。通过他们的话语,陈恬了解到这个张诚似乎是电子科技大学的,比陈恬他们大三届,马上就毕业了,虽然学校也在川江市,但两所学校间坐公交要转好几路车。
陈恬一边迎合着大家的聊天,一边观察着这个张诚,他口口声声地叫着李筱溪“宝宝”,不停地在给李筱溪夹菜,李筱溪几乎都不用伸手。虽然他也还是学生,但总是透露着一股圆滑世故,和陈恬他们的质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端着酒杯到陈恬这里时,硬托着陈恬的手给陈恬灌进满满一杯啤酒,让陈恬感觉极度不适。
真不知道这个李筱溪看上张诚什么?陈恬心里想,她觉得刘蕴哲还是比眼前这个张诚靠谱多了,有了这个张诚在,陈恬觉得话也不想多说,只顾自己吃饭听他们聊天,吃完后赶紧回宿舍休息。
陈恬不知道的是,叶瑞明刚刚又经历了一场“风暴”。
离开陈恬,叶瑞明连忙往校门口跑去,门口停着一辆商务车,车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士。
“爸,你来了。”叶瑞明走上前去叫道。
“嗯。”这位男士有些威严。
“我带你去学校转转吧。”和很多父子一样,叶瑞明在爸爸面前也不善言辞。
“不了,我还有事,说几句就走。”叶伟平摆摆手说道。
“什么事?”
“转专业的事,这次我来K市出差,专门绕到川江,就是为了给你联络转专业的事情,你们学校教务主任是我的大学校友,转专业的事情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下学期你就去学金融吧。”叶伟平直奔主题,毫无废言。
“能不能不转?”叶瑞明压低声音问。
“不能!你那个专业毕业前景太窄。我这辈子最多也只是个支行的行长,学金融,我和你叔叔的人脉以后可以把你托举上去,让你去总行,下学期开学你就立刻转去金融学院。”叶伟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铿锵。
命令的口吻,如同在安排一笔不容置疑的贷款,这些年,叶瑞明早就习惯了。
“爸,”叶瑞明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我不想转专业。我喜欢现在学的。”
“喜欢?”叶伟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喜欢能当饭吃?喜欢能让你站稳脚跟?你那个专业,毕业了能干什么?去环保局坐冷板凳?还是去哪个山沟沟里做调研?” 他的话语像冰雹,重重砸在叶瑞明心头。
“至少它能让我心里清净!” 叶瑞明情绪开始波动,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语气透着鄙夷,“至少我在实验室,在野外,看着那些植物生长,看着环境一点点变好,我能感觉到踏实!不像你们那个圈子,整天就是数字、报表、人情、算计!冷冰冰的,让人窒息!”
“清净?踏实?” 叶伟平像是被儿子眼中的鄙夷刺激了,他指着叶瑞明,手指微微颤抖,“我看你是被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迷昏了头!你所谓的清净踏实,就是逃避!逃避现实的压力!逃避你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你不想变成我这样?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变成我这样还求之不得!”
他逼近一步,声音如同寒冰:“叶瑞明,我告诉你!你现在的‘喜欢’,就是幼稚!是懦弱!当初高考填志愿,你就跟我犟,背着我乱报专业!这次,我不会再由着你胡闹!”
“我那不是任性!”叶瑞明胸膛明显起伏着,眼眶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发红,“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人生!凭什么都要听你的安排?我讨厌金融!我不想一辈子跟钱打交道,把自己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机器!”他完全是吼出来了,彻底爆发出长久以来对父亲掌控欲的怨恨和对自身选择的坚持。
“你……” 叶伟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懂什么叫生活?没有钱,没有地位,你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你现在恨我,将来你会感谢我!”
叶瑞明的脸色白了白,但眼神却更加倔强:“那是我的选择!它……”
“它什么?” 叶伟平猛地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他,“它能给你什么?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它能解决你面临的实际问题吗?叶瑞明,你太天真了!没有背景,你靠什么立足?”
“花花草草,也比你莺莺燕燕强。”
“混账!” 一声暴喝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炸开在清冷的路灯之下。
叶瑞明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左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他清晰地感觉到父亲手掌上残留的力道,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叶伟平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再看看儿子脸上迅速浮现的清晰掌印和那双瞬间变得冰冷、充满震惊和受伤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叶瑞明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那火辣辣的痛感比不上心头的冰冷和失望。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许久不见的他没问过一句你过得好不好,只是顶着一副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说着那套万年不变的“为你好”理论。
他说不清无数个深夜里妈妈的孤寂,也道不明是一个女孩子让他爱上了自己的专业,自己的患得患失,被强加的欲望,被迫接受的情绪宣泄,面对这样一个从不听自己心声的父亲,一个见面就吵架的父亲,所有的争辩都失去了意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盛满了震惊、受伤和彻底疏离的眼睛最后看了父亲一眼,然后转身,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开,背影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