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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未宣的独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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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关于“插画顾问”的试探性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整整一个下午都未得到回复。陆沉舟坐在冰冷阔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文件一字未读,所有感官都聚焦了那部沉默的手机。每一次屏幕亮起都让心脏骤停,但带来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工作邮件,每一次提示音都像是一次微笑的凌迟。
周暮的资料已经由陈默整理好放在桌角。履历光线,才华横溢,人机关系简单,与苏念安师出同门,相识于大学时代,关系密切。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在陆沉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那份资料他只看了一遍便再也无法翻阅第二遍。
傍晚时分,手机屏幕终于亮起。并非期待中的长篇解释或推荐名单,只有苏念安发来的一个定位地址,附加一句简短的话:
【陆总,顾问的事一两句说不清。我还在画室赶稿,如果您方便,可以直接过来聊聊?正好也有些初步想法。】
地址是位于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艺术园区,并非“溯光”工作室所在。
一种混合着巨大惊喜和更深疑虑的情绪瞬间攥住了陆沉舟。他愿意聊?在他的私人画室?这意味着一种不设防的靠近,还是……只是因为和周暮在一起,所以觉得无所谓?
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下午所有行程推迟。”陆沉舟按下内线,对陈默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抓起车钥匙和外套,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
一路风驰电掣。抵达那个充满工业loft风格的艺术园区时,比预估时间早了足足二十分钟。陆沉舟停好车,却并未立刻上楼,只是坐在车内,目光沉沉地望向那栋斑驳红砖墙上标注的单元号。
苏念安的私人领域。一个他从未被允许踏入的地方。
最终,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按照地址找到对应的单元,楼梯有些老旧,踩上去发出吱呀的轻响。站在那扇漆成天蓝色的铁门前,陆沉舟再次整理了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门被拉开。
苏念安站在门后,身上套着一件沾满了各色颜料的宽松围裙,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脸上却带着工作时的专注神采。看到陆沉舟,他眼睛弯了弯:“陆总,您来得真快。请进,有点乱,别介意。”
侧身让开通路。
陆沉舟迈步踏入。画室空间很大,挑高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松节油、亚麻仁油和丙烯颜料特有的气息。四处堆放着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画架、颜料桶、散落的画笔和素描本。阳光从巨大的北面窗户倾泻而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尘埃。
他的目光迅速而锐利地扫过整个空间。没有周暮的身影。只有画架旁放着两个喝空了的咖啡杯。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瞬。
“随便坐,那边有沙发。”苏念安指了指角落一张堆着几本画册的旧沙发,自己则走回最大的那个画架前,拿起调色板和新蘸了颜色的画笔,一边机继续涂抹画布上未完成的部分,一边自然地开口,“关于顾问的事,陆总有什么具体想法吗?比如需要侧重哪个方向。”
陆沉舟没有坐下,而是踱步到画架旁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一种不至于打扰对方创作、却又能将人清晰纳入视野的距离。目光落在苏念安沾着玫红色颜料的指尖和那截从围裙带子旁露出的白皙脖颈上。
“专业性、以及与项目核心风格的契合度。”陆沉舟给出一个标准化的答案,视线却并未离开那个专注作画的侧影。
“嗯,我想也是。”苏念安笔尖未停,语气随意,“我大概想了想,有几个还不错的人选,比如……”
他的话被一阵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铃声是一首轻快的英文歌。
苏念安动作一顿,放下画笔和调色板,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明亮又带点无奈的笑容,对着陆沉舟晃了晃手机:“是周暮学长,估计又来督导我进度了。陆总稍等,我接一下。”
周暮。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再次劈入陆沉舟的脑海。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绷紧至极限。
苏念安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并且习惯性地打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方便一边通话一边继续调色。
“喂。学长?”
“小念安,稿子画得怎么样了?没又陷入死循环吧?”周暮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出去,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快了快了!最后润色阶段!这次真没卡壳,多亏你上午过来指点那一下。”
“那就好。晚上想吃什么?那家日料还去吗?或者换一家你上次说想试的泰国菜。”
“都行啊,你定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说?”
“好,那你先忙。别熬太晚。晚上见。”
“知道啦,晚上见。”
童话干脆利落地结束。苏念安拿起手机放回口袋,重新拿起画笔,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转头对陆沉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陆总,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人选方面,我觉得……”
陆沉舟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冷却了下去,都像一把把淬冰的匕首,反复捅刺着他最脆弱的软肋。
晚上见。他们晚上还要见面。
而自己,只是一个需要用工作借口才能踏入对方领地、甚至连一杯水都没被招待的、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陆总?”苏念安停下了画笔,有些疑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陆沉舟,“您觉得这个方向可以吗?”
陆沉舟猛地回神,对上那双清澈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睛。所有翻涌的醋意、嫉妒和冰冷的愤怒被强行压回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之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出口时竟有些沙哑:“可以。你决定就好。”
他再也无法在这个充满了对方气息、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与别人亲密无间的地方待下去。多待一刻,都像是酷刑。
“我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个跨国会议。”陆沉舟生硬地找个一个借口,目光从苏念安身上移开,扫过那幅未完成的画作,“细节方面,你和林薇定夺后,让陈默跟进即可。”
不等苏念安回应,他便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步伐快得几乎像是逃离。
“陆总。”苏念安咋子他身后差异地问了一句,“您这就走了?”
陆沉舟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阳光、颜料和刺耳铃声的世界。
快步下楼,坐进车里。引擎发动,黑色轿车猛地驶出园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陆沉舟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他眼中沉沉的郁色。
他拿起手机,指尖冰冷地划过屏幕,再次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陆总?”
“‘溯光’项目的插画顾问职位,”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每个字都像是冰渣,“无限期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