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做我的氧气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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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断袖”的事儿，从头开始讲，要把时间轴拉到二十五年前。
天界有个仙尊，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腰肢纤细……总之，是个美人。
没错，是“美”，不是“帅”。
这位仙尊刚飞升入天界时，总是被闲人打扰，男的女的都追着他跑，仙尊烦不胜烦，对外宣告除魔时不慎毁容，自从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副白玉雕刻的面具。
谢泛白寻思着，脸也遮了，对外也宣告毁容了，走到哪儿也都收敛了话唠的性子，总该没人爱上他了。
他这样想着，处理天庭事物的劲儿都大了不少。
然后突然发现这群人压根就不信他说的什么鬼“毁容”，甚至私下说“脸一遮上了床跟拆礼物有什么区别”“这样一来身材和声音就更突出了”。
吓得谢泛白当晚就急奏天帝去了外交部，回人界过上了悠闲的小日子。
这天，谢仙尊下山买茶点，回来时路过垃圾堆，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拉住了纯白如雪的衣摆。
谢泛白一愣，蹲了下来，从垃圾堆里把小狗似的孩子拉出来，似乎根本不介意他身上的泥弄脏自己的衣服，仔细替他擦干净了脸，牵着他的两只小爪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在这里？你的爹娘呢？”
小狗愣愣的看着他，黑色的眸子蒙上水雾，想说些什么，很多天没喝水的喉咙紧得发痛，他奋力的“嗬”了一声，只逼出一点氧气来。
谢泛白还真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又慌又不知所措，想了一下，最后拆开了刚买的茶点，把糖浆馅的糯米糕掰开，给他舔里面的糖浆。
好甜。
怎么会这么甜，又甜又暖。
暖到让他觉得害怕，害怕到想要干呕，又想把流泪的眼睛，把搏动的心脏，把扭曲的灵魂，全都从这一副破烂的身体里扯出来交给面前的男人。
别再喂了。
谢泛白见他流泪，又着急忙慌去擦，边擦边担忧的问：“怎么哭了？不哭好不好……”
小狗呜咽着爬到他怀里，把身上的脏污尽数擦到他的衣服上。
灵力。好温暖的灵力。
最起码是个仙尊吧。
谢泛白丢掉糯米糕，摸摸他的头：“跟我回家吧，先洗个澡，好不好？”
小狗点了点头。
谢泛白带他回了家，细致的给他洗了澡，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和胆怯的深情，感叹还真是只小狗。
他蹲下来，身上是另一件衣服，白色的，似乎和脏了的那件一样。
谢泛白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忌安。”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寄送的寄吗？”
“禁忌的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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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许忌安，是个被赶出冥界的纯种魔族。
许忌安有时候也觉得事情挺荒唐的，他恨自己的血统，因为血统害他得被仇家连带着赶杀，躺在垃圾堆里的时候，竟也会觉得有这个血统挺好的。
他心智发育得很快，流浪的时间里没有做过幼稚的选择，做得勉强还行，得益于他五岁才会表露出魔族特征的基因，偶尔还会得到好心人类的帮助，身下垫着破烂的棉被，身上盖着不要的大衣，咀嚼着胡乱翻找出来的馒头，还活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得一直流浪下去，直到一天一个人类小孩儿跑跑跳跳被他的腿绊倒。
小孩儿哇哇大哭，把许忌安给吵醒了。
他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含着沙哑的声音，冷冷的看向被裹成小肥啾的孩子：“喂？”
孩子哭唧唧的翻了个身，看到他这个小乞丐竟也不怕：“你、你拉我起来，可、可不可以啊？”
他小狗一样的歪了歪头，摔倒在地的小孩儿看着和他一样大，他心下一软，扶着他站了起来。
小肥啾晃了晃身子，乖巧的向他道谢：“谢谢你！你……你冷不冷啊？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吧！”
小狗呆住了，本来想拒绝的，寒风一吹差点没把他吹倒，他只能点点头接受了。
小肥啾给他套上自己金灿灿暖呼呼的衣服：“穿好了。谢谢你，你……和不和我一起去找阿娘啊？阿娘说我要给帮助过我的人道谢的，你不跟我一起去，阿娘就不信我了！”
小狗想着换个垃圾堆生活也不错，于是默许了小肥啾的邀请，听着他唧唧歪歪了一路，折腾半天终于找到了他娘。
小肥啾上一秒还在“我等会要让我阿娘给你买好多新衣服和好吃的”，下一秒就丢开他的手朝他娘冲了过去，扑进她怀里大哭。
小狗懵懵的看着骤然失去了温暖的手，有点恍惚。
“阿娘！就是他，他帮了我！我还跟他说谢谢了！我棒不棒！”
许梅抹了抹眼泪，揽过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吻了又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猛地心里一惊，放过了自己的孩子，走过去蹲在小狗面前，心疼的用袖子擦擦他的脸。
“小宝……怎么过得这么苦啊……那就这样，你要不要和我回家啊？”
有的选的话，小狗确实不想再过流浪的日子。
就这样，小狗被带回了家，家主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许寄安”，寓意许家会寄予他安全幸福。
在他五岁前，许家人确实对他很好。
家主许庄雀和夫人许梅对他温柔得不行，几乎是有求必应，初见时穿得跟小肥啾似的少爷许赠温也一直把他当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第一个想着他。
小狗过得很幸福，但他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乱糟糟的狗脑袋上悬着一个巨大的沙漏，压得他喘不过气，每每感到幸福，都不受控制的想起这件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百般无奈之后，他只得认命。
不再爱笑，不再话唠，不再扑进阿爹阿娘的怀里，不再拉着许赠温的手在院子里放风筝。
临近五岁生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犬齿变长了，还没适应的时候，时常会咬伤自己，耳朵也开始变长，阿娘织的帽子不再能包住他的小耳朵。
好难过。
但这只是个开始。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开始长角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太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哭一场的，可怎么样都哭不出来。
他索性不管了，让生活照常进行下去。
平平淡淡，躲躲藏藏，日历被一格一格划满，下一个被杀死的，是那个被用暖黄色星星特意标记了的格子。
一月十七。
外面下着雪。他这一辈子好像跟雪过不去了。
许寄安坐在桌子前，想，这时候被赶出去的话，应该不会活到春天来临。
许赠温看着比他还要高兴，兴高采烈的坐到他旁边，晃着腿，抱住他的胳膊，笑着，也脆生生的叫着他：“哥！”
许梅端着茶点，弯腰轻吻他的额头，祝他生辰快乐。
许庄雀提着一壶酒，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先是好好搓了搓许寄安被养出了肉的娇气的小脸，再是捏捏许赠温的小手，又吻了他深爱的姑娘，最后把手放到了许寄安的脑袋上，想摸摸他的头发。
他闭上了眼。
他又是一只脏兮兮的，睡在垃圾堆里，偶尔会得到好心人施舍的被子和大衣的小狗了。
不对，他现在是一只叫“许忌安”的，流浪的魔族。
他捡起屠夫扔掉的生锈的刀，把疼痛难忍的骨折的腿砍了下来，力竭躺在地上，感受身体细胞奋力铸造着一柄新的肢体，感受着泥雪的黏糊，别家里烤肉的香味。
好饿。
腿自愈得差不多了，许忌安爬了起来，钻进垃圾桶里，扒拉半天，最后挑了个尚且能吃的黏满了不明液体的馒头，发了会儿呆，胡乱塞进口里。
他正吃得好好的，突然被鸡蛋砸中了脑袋 ，新生的敏感的小角被蛋壳刮到，疼得他差点哭出来。
“就是他！！魔族！快、快杀了他！”
“魔族，不识好歹，还霸占人家的家产那么长时间！”
“没听过吗？许家好多人都是战死在战场的！他肯定是回来索命的鬼！”
并不是。
如果有得选，小狗也想成为讨伐大军的一员。
——如果有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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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谢泛白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谢泛白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许忌安睁着一双写满了无辜的眼睛，想着天界也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
他会杀了世界上所有人。
谢泛白摸摸他的头：“你……饿了吗？”
许忌安下意识“嗯？”了一声。
谢泛白戳了戳他尚且稚嫩，还未完全变硬的角的顶端，一股电流瞬间流遍全身，潮汐一般一股一股的刺激他的尾椎骨，许忌安只得哼哼唧唧的往后退。
谢泛白没忍住笑了笑：“我就碰碰，我知道魔族的角很敏感。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睡得太舒服，角自己跑出来了……
许忌安烦躁的捂住脑袋，靠着墙蹲到地上，声音闷闷的：“什么都行。”
这个人……可以先不杀。
谢泛白哪知道他脑子里想的这些有的没的，撸起袖子走向厨房：“你要一起吗？”
许忌安思考了一下，站起来跟了过去。
谢泛白来到人界之后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他不喜欢有人伺候的生活。
他拿起一颗土豆，洗了洗，慢慢的削着皮。
谢泛白看了一眼趴在操作台上看着他的孩子：“你爹娘呢？”
许忌安想了想：“第一对被处死了，第二对把我赶出来了？”
谢泛白削土豆皮的动作一顿。怎么还有第一对第二对？
谢泛白问：“你的名字，想不想改一个？”
许忌安摇了摇头：“不改。”
改了，又会溺在温柔和幸福里，忘记上岸。
他看着谢泛白温柔的眼睛，数着他的睫毛，又想，你好好啊，可不可以，不抛弃我？
做我的氧气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做我的氧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