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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催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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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望星出门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四点钟,在这儿做了会儿题,正好到饭点了。
要是在自己家里,也许他现在正在睡觉,感觉不到饥饿,但现在他醒着的肚子就忍不住叫了。
“饿了吗?”付西廷问道。
“有点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付西廷从沙发上起来,说道:“你在这儿坐会儿。”
走到一半,付西廷又回头向着付西廷说道:“如果无聊,电视柜里有遥控器和手柄。”
他看着付西廷走向后面的厨房,歪着脑袋,心道:他竟然会做饭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转念一想,已经过去六年了,他会做饭其实也不算太奇怪。
厨房和客厅只有一道玻璃门,夏望星一回头就能看见付西廷忙碌的身影。认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这位大少爷做饭,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
每当偷拍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魔力,偷拍的人总能迅速回头。他还只拍了一张照片,付西廷就回头看向夏望星,他立马收起手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付西廷歪了歪头,眼中似有疑惑,但又很快拿起锅铲炒菜。
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夏望星回过头,起身走向电视柜。
蹲下,看见电视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只狸猫。
这只狸猫叫月亮,是小学的时候两人一起喂过的流浪猫,后来付西廷去国外,这只流浪猫也被带走。一直到现在,月亮应该已经是只23岁的小猫。
夏望星向四周张望,没再看见猫咪生活的痕迹,七年的时光,月亮也不在了。
他轻叹了口气,拉出抽屉,付西廷先前说手柄和遥控器都在这里,可他一眼没有看到遥控器和手柄,反而看见几十张国内外往来的机票票根,上面的日期几乎是每年都有五六次,他要在从英国回国内,然后待上几十天再回英国。
这么频繁地往来英国和国内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那些机票,心中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测。
付西廷是为了找他,才频繁地回国。
可是既然是想找他,为什么不留在国内读大学?当时高三付西廷还在国内读高中,成绩也是非常好,根本没有去国外的必要,更何况高二付西廷特意从国外回来读高中,大学又跑去国外,不是自相矛盾吗?
“吃饭了。”付西廷端着饭菜出来,看向蹲在电视柜前的夏望星。
“怎么了?”付西廷问道。
夏望星连忙把照片放进抽屉里,站起来,笑着说道:“找遥控,没找到。”
“可能被小羽随手放在哪儿了,你需要,我就去找。”付西廷边解开围裙,边说道。
“没事没事,先吃饭吧。”夏望星连忙摆手。
桌子旁,两人对坐。
夏望星看过去,一道煎豆腐,一道红烧鱼,还有丝瓜汤,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付西廷说道:“我们都不经常在家里吃,只有这些菜。”
“谢谢,很多了。”夏望星说道。
他拿起筷子,夹起菜,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吃啊!”
夏望星愣了一下,付西廷以前不会做饭,家里轮不到他做饭,现在手艺有点太好了,于是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大学的时候。”付西廷道。
夏望星问道:“你为什么后面又回到英国读大学了?”
“我父母都在英国,我应该回去的。”付西廷低头吃饭夹菜,避开夏望星的眼神。
夏望星总感觉付西廷在刻意隐瞒什么,想要再追问下去时,付西廷又立马道:“明天下午三点,我去接你,之前的病历也记得拿上。”
“你之前说,你当我的心理医生违背职业道德,为什么?”夏望星放下筷子,手臂撑着桌子,靠近付西廷问道。
付西廷夹起挑鱼肉,边挑刺边说道:“心理医生需要避免与患者除专业关系以外的其他关系。”
“高中同学这样的关系,也不可以?”夏望星皱了皱眉。
“没有重要交集的普通高中同学,可以酌情考虑。”他把挑完刺的鱼肉放进夏望星的碗里,“很显然,我们不是。”
他像是被生命东西击中一样,瞬间讲不出来话,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鱼肉,心里不由嘀咕着:这些年不见,他说话做事真是一套一套的。
好似是被那些话冲昏了头脑,他回到家中脑子还是处于懵懵的状态。
正当他洗完澡,手机铃声响起。
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顿住。
这是他妈妈云筝的电话。
自从夏望星大学休学之后,两人就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关系。一般情况下,云筝不会主动给他来电,夏望星大部分时候也不会给云筝打电话,但一般节假日,夏望星都会去看望云筝,不过云筝每次都不会说出太好听的话。
“喂,妈。”夏望星还是接起电话。
“听小徐说,你终于愿意去看病治疗了。”她语气中似有欣慰。
夏望星“嗯”了一声。
云筝的语气是挡不住的愁:“星星啊!这些年妈妈一直很可惜你,如果没有之前那件事,你不会是现在这样,大学休学了几年,也难找到一个正经工作。”
“那件事情,难道现在还是只能怪那件事吗?”夏望星苦笑道。
“如果当初没有那个人,你还是那个优秀的你,你现在也有更好的,更成功的人生。”
夏望星语气平静:“那只是你期待中的我,妈,就算没有他,我也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心意活着,我是我自己。”
“对,你不怪他,那就是怪我这个妈,怪我从前逼你做那些事,怪我那些年毫无意义的付出,为了你的迁就。”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夏望星陷入沉默,的确,云筝那时候为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哪怕知道夏博仁出轨,也没有选择离婚,为了他,辞了工作,为了他,操碎了心。可是这些都好沉重,压在他的身上,无法喘息,他不能怪她,也无法不去埋怨。
“当时明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要带着你开始新的生活,偏偏就是付西廷,偏偏就是有了那件事,我这么好的儿子成了这样。”她的声音哽咽着。
“我怎么样了?”夏望星声音沙哑,“我让你很失望,是吗?”
这下又换作云筝沉默了。
夏望星的手止不住颤抖,越是握紧手机,越是抖得厉害,他连忙说道:“算了,我累了。”
手机陷进被子里,他半垂着眼眸,眼泪无意识滑落。身体陷入被子里,手不自觉颤抖,胸口像是被大山压住,呼吸不上来。整个人像是溺入水中,又失去生物求生的本能,安静地沉没。
身体已经累到极点,可意识无比清晰,他没办法睡着,一直安静地躺到了第二天约定好的时间。
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我到了,你下来。”
夏望星立马坐起来,冲进浴室,在洗手台前,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黑,发丝贴着额头。
怎么看都是一脸的疲惫。
心中很是懊恼,害怕付西廷看见,害他又要担心。
理了理头发,换了身衣服,看上去精神了一点,才匆忙下楼。
就算是这样,付西廷靠在车前,看见夏望星的第一眼,还是皱了眉头。
“你看上去,更不好了。”付西廷说道。
夏望星扯了扯嘴角:“就是床不舒服,没睡着。”
“嗯。”付西廷点点头,“上车吧!”
夏望星坐在副驾驶,不敢看付西廷,虽然付西廷没有追问,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但他知道付西廷猜到自己发病了。
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住,付西廷陪着夏望星做完各项检查,又到了艾瑞克的办公室。
艾瑞克中文不算特别好,他的助理站在旁边帮着翻译,付西廷跟助理说了几句,助理就出去了。
“你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好,重度焦虑,重度抑郁,躯体化。”付西廷停顿几秒,继续道,“甚至持续了这么多年,没有好转。”
艾瑞克看了眼付西廷,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用英文说道:“你在外面等着。”
助理重新进来,艾瑞克问了很多问题。
直到艾瑞克笑着说道:“我们可以聊一聊关于你的父母还有你高中那时候的经历。”
夏望星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小时候云筝对他严苛的要求,极致的完美主义,父亲夏博仁总面上关心,内心也只在意他的成绩,讲述着父母关系不好,后来还离婚了,离婚的时候还狠狠敲了云筝一笔钱。可在讲到高中的时候,他卡顿了。
“抱歉,我有点记不大清之前的事。”夏望星眼神闪躲,低下头。
“这是正常的,人往往会选择性的忘记最痛苦的那段经历。”
夏望星抬起头,皱着眉,眼里带着些歉意。
他觉得现在忘记的一些东西,可能还是影响到治疗。
艾瑞克望向夏望星,眼里带着长辈般的怜悯,用着并不流利的中文说道:“孩子,不用自责,焦虑,你活着,已经很厉害了,已经给别人带来幸运了。”
夏望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艾瑞克又向着助理说了几句话,助理便把付西廷重新请回来了。
两人用英文简单聊了一下,很多单词听起来像是专业术语,夏望星都不大能听懂。
助理说道:“老师给你开了药,接下来还需要进行催眠辅助治疗。”
夏望星抬头看向付西廷,他皱着眉,不作言语。
“怎么了?”夏望星说道。
付西廷低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
夏望星躺在沙发上,耳边是助理轻柔的声音。
“想象你是一只鸟,徜徉在无垠的天空,头顶是暖洋洋的阳光,空气也格外清新,你是自由的……”
他紧皱的眉头舒展。
“现在,你飞到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空,你停留在树枝上,你能看到什么?”
“阳光,水珠,还有……人,好多人。”他含糊答道。
“是你认识的人吗?”
他迷迷糊糊地答道:“很熟悉。”
“他们在做什么?”
“在聊天。”
“他们快乐吗?”
他眉心一拧:“我不知道。”
“你的伙伴来了,他们围着你,发出轻灵地声音,你跟随他们飞向天空,阳光倾泻而下……”
眉头稍稍舒展,他的意识更加模糊,恍惚间,他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跑道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