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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仙酿居外的晚风带着凉意,稍稍吹散了郁行初一些浓重的醉意,但身体依旧软得厉害,头脑昏沉,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搀扶着他的云澈和顾清让身上。
      顾清让自己也喝得有点高,走路晃晃悠悠,还在那大着舌头吹嘘自己千杯不醉。时渡欢和方共秋稍好些,在一旁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行了行了,顾兄你也别逞强了,我看你比郁兄好不到哪儿去!”时渡欢笑着摇头,上前一步,和云澈一左一右,更稳地架住了郁行初,“云澈师弟,你顾师兄交给我,你扶好郁兄,咱们赶紧送他们回去歇着。”
      云澈连忙点头,更加小心地搀扶着郁行初。方共秋则负责照看开始说胡话的顾清让。
      五人(其中两个基本不省人事)就这样略显狼狈地朝着凝辉宗山门方向走去。
      走到一段相对僻静、月光被树荫遮挡的林间小路时,云澈感觉郁行初似乎又往下滑了几分,他连忙用力想将人架稳,一时没注意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
      “哎呀!”云澈惊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下意识松开了手去保持平衡。
      郁行初失去支撑,软软地就要朝地上倒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极其细微、却阴冷到极致的微风,毫无征兆地拂过。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云澈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极其模糊的阴影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也没感受到任何灵力或气息的波动,只是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等他慌忙站稳,定睛看去时,却发现郁行初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依旧维持着即将倾倒的姿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极短暂地托了一下,只是最终还是无力地缓缓滑坐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脑袋靠着树干,闭着眼睛,似乎是彻底醉晕过去了。
      而就在郁行初靠着树干、衣襟微敞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乌黑、却隐隐流动着暗金色诡异纹路的指环。指环造型古朴,看不出材质,却散发着一股极其内敛、却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之气,与郁行初周身那清冽的灵力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贴合在他心口的衣料上。
      云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自己闻了酒香也醉了?他刚才明明没看到师兄身上有这个啊?
      他连忙凑近些,想仔细看看。
      就在这时,顾清让那边又闹腾起来,嚷嚷着要喝水,时渡欢和方共秋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云澈师弟?没事吧?郁兄怎么样了?”时渡欢回头问道。
      云澈再转头看向郁行初时,却发现那枚诡异的黑色指环竟然不见了!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他醉酒后的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郁行初胸口,确实什么都没有,衣襟也只是普通的凌乱。
      “没、没事……”云澈甩了甩头,心想定是自己眼花了,他赶紧上前,和走过来的时渡欢一起,重新将郁行初扶起来,“师兄就是醉睡着了。”
      “那就好,快走吧,赶紧送回去。”时渡欢不疑有他,帮忙架着人。
      几人继续朝山门走去,谁也没有再留意那个短暂的、诡异的间隙。
      只有昏迷中的郁行初,在无人察觉的更深层的意识里,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带着一丝玩味和独占意味的低语,如同恶魔的馈赠,烙印在灵魂深处:
      “生辰礼……小行初。”
      那枚乌金指环,已然化作一道无形的烙印,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心口,如同最隐秘的枷锁,标记着所有权。
      而送礼的人,早已如同鬼魅,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澈费力地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郁行初扶回偏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师兄难得一见的、毫无防备的醉态,脸颊绯红,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云澈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赶紧去小厨房熬了碗浓稠的醒酒汤,小心地吹凉了,一点点喂给郁行初。好在郁行初虽然迷糊,但还知道吞咽,喂下去大半碗。
      做完这一切,云澈才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打水给师兄擦擦脸,偏殿的门却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随之弥漫开来。
      云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清霁仙尊晏离正静立在门口,雪白道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琉璃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了床榻上醉卧的郁行初身上。
      “师、师尊!”云澈慌忙躬身行礼,心脏砰砰直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师尊怎么会这个时辰过来?
      晏离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下去吧。”
      “是.?.是!”云澈如蒙大赦,不敢有丝毫停留,连忙低着头,退出了偏殿,还细心地将门轻轻带拢。直到退出很远,他才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暗自嘀咕:师尊的气场真是太吓人了?.师兄,你自求多福吧……
      偏殿内,只剩下晏离和醉卧的郁行初。
      晏离缓步走到床榻边,垂眸看着榻上的人。
      郁行初似乎因为醒酒汤的作用,稍微恢复了些许意识,但依旧在沉睡。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衣襟因之前的折腾而更加散乱,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和其下微微起伏的胸膛。脸颊上的红晕未退,长睫湿漉漉地搭着眼睑,唇瓣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红润,微微张合,吐出带着酒气的、灼热的呼吸。
      这副毫无防备、任人采撷的脆弱模样,与平日那个清冷自持、努力保持着距离的首席弟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晏离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琉璃色的眸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涌动。
      他想起上一次,郁行初下山与那对散修道侣结识,醉酒后在客栈…也是这般模样。那时他前来查看,却被这醉鬼胆大包天地…推倒…
      晏离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次的触感,那混合着酒气的、温热的呼吸,那毫无章法、却带着惊人热度的唇瓣相贴…以及之后这人醒来,竟全然当作一场荒唐梦境,对他愈发疏离避让…
      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不悦、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躁动的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俯下身。
      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郁行初额前汗湿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周身气息截然不同的、近乎缱绻的意味。
      他的目光掠过那泛着诱人红色的唇瓣,眸色渐深。
      或许…是夜晚心绪不宁;或许,是眼前这毫无防备的模样太过惑人;或许,是心底那丝一直被完美压抑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念头,终于寻到了一个裂隙。
      晏离低下头,冰冷的唇,极其轻柔地、试探地,印上了那两片因醉酒而异常柔软滚烫的唇瓣。
      触感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带着醒酒汤淡淡的药味和残留的酒香,还有一种独属于郁行初的、令人心神微颤的气息。
      他只是轻轻一触,便欲离开。
      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
      身下的人,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不适的嘤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郁行初醉眼朦胧,瞳孔中倒映着晏离近在咫尺的、冰冷却做出如此逾越之举的脸庞。他的大脑被酒精浸泡,一时无法处理这极度冲击性的信息,只是本能地、呆呆地看着。
      晏离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似乎也没料到郁行初会突然醒来。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冰冷漠然的样子,缓缓直起身,仿佛刚才那个偷吻的人不是他一般,只是那双琉璃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
      郁行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太过荒谬,超出了他醉酒后的可接受范围。
      师尊……?
      刚才…那是……?
      是梦吗?一定是醉得太厉害,又做了那种荒唐的梦……
      他努力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唇瓣上那冰冷柔软的触感,残留得如此清晰,根本不像梦境!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入他的脑海。
      不是…不是梦?!
      刚才那不是梦?!!
      师尊他…真的……
      “!!!”郁行初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所有的醉意在刹那间被无边的惊恐和骇然驱散得干干净净!脸色瞬间由绯红转惨白,比外面的冰雪还要白上三分!
      他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恐万状地看着床榻边面无表情的晏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郁行初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无比清晰。
      晏离的脸上,依旧是那片万年不变的冰封湖面,平静得令人窒息。唯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琉璃色眸子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沉入那深不见底的冰冷之中。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没有一丝一毫被撞破的慌乱。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郁行初,看着他那副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景象般的惊骇模样,看着他惨白的脸、哆嗦的嘴唇、以及那剧烈颤抖到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郁行初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被那冰冷的、轻柔的触感彻底击碎、蒸发!
      师尊……师尊刚才……真的……
      一个吻。
      一个冰冷、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意图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怎么可能?!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清霁仙尊晏离,都应该是那座遥不可及、冰冷彻骨、无情无欲的雪山之巅!前世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甚至不惜沾染满身孽债,才终于……才终于将那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可最终换来的又是什么?
      是绝望和毁灭!
      所以今生,他怕了,他悔了。他拼命压制着那不该有的、深入骨髓的悸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用最冰冷的理智将自己层层包裹,只求不再重蹈覆辙,只求能远远地看着,便已是奢望。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以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比任何弟子都要恭敬,都要疏远!
      为什么师尊会……?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滔天巨浪,将郁行初彻底淹没。他无法理解,无法思考,他到底错在了哪?
      他想逃,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想问,喉咙却像是被冰碴堵住,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那双总是冰冷淡漠的琉璃眸子,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无比……可怕。
      晏离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极其自然地,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他一粒尘埃般,用那冰冷如玉的手指,极轻地揩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这个动作,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郁行初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梦!是真的!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疯狂抽搐,几乎要炸开!
      就在这时,晏离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他熟悉的清冷平淡,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郁行初死寂的识海里:
      “吓到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郁行初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吓到了?
      这仅仅是……吓到了?
      晏离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惊涛骇浪,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他理了理自己雪白道袍的袖口,语气平淡道:
      “既已酒醒,便好生调息。”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郁行初一眼,转身,步履平稳从容,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偏殿。
      房门轻轻合拢。
      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郁行初依旧僵硬地坐在床榻上,维持着那个惊恐万状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那冰冷的触感和那平淡的三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了千百遍,直到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紧绷而发出抗议的酸痛——
      “嗬……”
      他才如同终于挣脱了梦魇般,猛地喘过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向后瘫软下去,重重砸在床榻上,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柔软、却带着毁灭意味的触感。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尊他……究竟想做什么?!
      巨大的混乱、恐惧、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拖入更深、更冰冷的迷雾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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