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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雪夜长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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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整夜，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纯白的绒毯里。天快亮时，雪势才渐渐小了，只剩下细碎的雪沫子，在风里打着旋儿，落在实验室的窗玻璃上，轻轻化掉，留下蜿蜒的水痕，像谁用指尖画的画。
冬以安是被冻醒的。他往夏栖迟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对方颈窝，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混着烤红薯的甜，那是昨晚留在衣料上的味道，温暖又踏实。夏栖迟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带着刚醒的沙哑呢喃：“冷了？”他伸手摸了摸冬以安的后颈，指尖带着点凉意，便把搭在一旁的毛毯拉过来，严严实实地裹住两人，“再睡会儿，天快亮了。”
冬以安没睁眼，只是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像只贪恋暖窝的猫。他能清晰地听见夏栖迟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像在敲打着时光的鼓点，让人莫名安心。实验室里很静，只有香氛仪还在轻轻运作，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樱花与薄荷的雾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白，像一层温柔的纱。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渐渐透出鱼肚白。夏栖迟先醒了，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人，冬以安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微微泛红，大概是夜里有点着凉。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排睫毛，触感柔软得像羽毛，引得冬以安在梦里轻轻蹙了下眉，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夏栖迟低笑一声，收回手，目光落在窗外。雪后的樱花园美得像幅水墨画，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勾勒出遒劲的轮廓，偶尔有风吹过，枝头的雪簌簌落下，扬起一片细小的雪雾，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远处的山坡也被雪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丛倔强的枯草，在寒风里摇摇晃晃，倒像是水墨画里特意点上的几笔焦墨。
“醒了？”冬以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软乎乎的。他睁开眼，正好对上夏栖迟温柔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赶紧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雪停了？”
“嗯，停了。”夏栖迟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让冬以安的耳尖更红了，“外面的雪积了很厚，等会儿去堆个雪人？”
冬以安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星：“好啊！堆个大大的，还要给它戴你的围巾。”
夏栖迟低笑：“我的围巾可不能给雪人戴，回头冻坏了怎么办？”他故意逗他，看着冬以安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那……那就用我的手套！”冬以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毛茸茸的手套，是张妈给织的，米白色的，上面绣着两只交缠的藤蔓，“你看，这个戴在雪人手上，肯定好看。”
夏栖迟接过手套，指尖拂过上面细密的针脚，点了点头：“确实好看，我们的雪人一定是整个樱花园最时髦的。”
两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夏栖迟去热了牛奶，又煎了荷包蛋，煎得边缘微微焦脆，蛋黄是半流心的，用小勺轻轻一戳，金黄的蛋液就流出来，裹着面包吃，香得让人眯起眼睛。冬以安吃得急，嘴角沾了点蛋液，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夏栖迟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的触感柔软，带着点温热的湿意。
“慢点吃，没人抢。”夏栖迟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自己盘子里的荷包蛋却没动，全给冬以安分了过去，“多吃点，等会儿堆雪人要用力气。”
冬以安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他拿起一个煎得最焦的面包边，递到夏栖迟嘴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夏栖迟无奈地张嘴咬住，面包边带着点焦香，混着冬以安指尖的温度，竟觉得比平时吃的任何点心都香甜。他嚼着面包，看着冬以安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了——窗外有雪，身边有你，早餐冒着热气，连空气里都是甜的。
吃完早餐，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出门。雪果然积得很厚，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拔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踩在脆生生的糖霜上。冬以安兴奋地跑在前头，踩出一串深深的脚印，又回头朝夏栖迟招手：“快来呀！这里的雪最干净！”
夏栖迟跟在后面，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在雪地里转圈，裙摆扫起一片雪雾，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想起高三那年冬天，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冬以安也是这样在雪地里跑，回头朝他笑，阳光落在他脸上，比雪还亮。那时他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他笑，该多好。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你看！我堆了个雪团！”冬以安举起一个圆滚滚的雪团，朝夏栖迟扔过去，雪团在他胸前炸开，溅起一片细碎的雪沫。
夏栖迟笑着躲开，弯腰抓起一把雪，也捏了个雪团扔回去，正好打在冬以安的帽子上，雪沫落进他的脖颈里，引得他尖叫着躲远，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雪地里散开。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正经堆雪人。夏栖迟负责堆身子，他力气大，很快就堆起一个高高的雪堆，像座小小的雪山。冬以安则负责滚雪球做脑袋，他滚得很认真，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又很快散开。
“够大了吗？”冬以安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雪球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了层薄汗，在冷空气中很快凝成白霜。
夏栖迟赶紧接过雪球，稳稳地放在雪人的身子上，笑着替他擦了擦汗：“够大了，再大就扛不动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黑纽扣，是从自己衬衫上拆下来的，小心翼翼地按在雪人脸上做眼睛，又找了根胡萝卜做鼻子，红彤彤的，很是俏皮。
“还差胳膊！”冬以安想起自己的手套，赶紧掏出来，分别插在雪人的两边，“你看，是不是很像在挥手？”
夏栖迟看着雪人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歪着脑袋，确实像在跟人打招呼，忍不住笑了：“像，像在欢迎我们呢。”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绸带，是上次庙会买的，一直没舍得用，此刻轻轻系在雪人的脖子上，“这样更喜庆了。”
冬以安看着雪人，忽然抱住夏栖迟的胳膊，脸颊贴在他的袖子上，声音软软的：“真好。”
“什么真好？”夏栖迟低头看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都好，”冬以安抬起头，眼里映着雪光和夏栖迟的影子，“雪好，雪人好，你也……很好。”他说得有点结巴，却格外真诚，像把心掏出来放在雪地里，晒着最干净的阳光。
夏栖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手把冬以安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闻着他发间淡淡的薄荷香，声音低沉而认真：“有你才好。”
两人就那样抱着站在雪地里，雪在脚下咯吱作响，风里带着清冽的气息，远处的实验室亮着暖黄的灯，像个温柔的港湾。冬以安忽然想起V010奶奶说的话：“好的感情啊，就像老棉袄，看着不洋气，可天越冷，越能焐热身子，贴心得很。”以前总不懂，现在才明白，那些看似平淡的陪伴，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关心，就像这老棉袄，平时不觉得有多特别，可到了最冷的日子里，才知道有多珍贵。
“对了，”冬以安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颗饱满的种子，“这是昨天从樱花园深处挖来的，张妈说这是晚樱的种子，要在雪地里埋一埋，来年春天才能发芽。”
夏栖迟接过玻璃瓶，对着光看了看，种子饱满得能看见清晰的纹路，像藏了整个春天的力气。“那我们找个好地方埋起来，”他笑着说，“就埋在雪人旁边，等明年春天，让它看着雪人开花。”
两人找了把小铲子，在雪人旁边挖了个深深的坑，把玻璃瓶放进去，又仔细地用雪埋好，还做了个小小的记号，是用两根交叉的树枝，像个小小的十字架，又像颗发芽的种子。
“等明年春天，我们再来这里，”冬以安拍了拍手上的雪，眼里满是期待，“看它是不是真的发芽了。”
“一定能发芽，”夏栖迟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就像我们，再难的日子，也能熬出春天。”
回去的路上，冬以安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里有只小狐狸！”
夏栖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只火红色的小狐狸，正蹲在雪地里，低头啃着什么，蓬松的尾巴在雪地里扫来扫去，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小狐狸似乎察觉到有人，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眼里闪着警惕的光，然后叼着嘴里的东西，飞快地钻进了树林，只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好可爱啊！”冬以安看得眼睛发亮，“它是不是在藏食物？”
“应该是，”夏栖迟笑着说，“冬天食物少，狐狸都要提前储存粮食，跟我们一样，为了好好过冬。”他顿了顿，握紧了冬以安的手，“我们也储存了很多‘粮食’，足够过好这个冬天了。”
冬以安知道他说的“粮食”是什么——是恒温箱里的种子，是张妈做的腌菜，是实验室里储备的物资，更是彼此心里的暖意。他用力点了点头，跟着夏栖迟往回走，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像条长长的线，把两个身影紧紧连在一起。
回到实验室时，V010奶奶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看雪，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蒸汽在她银白的发间缭绕。“回来啦？”她笑着转头，眼里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外面的雪是不是很美？我年轻的时候，总跟我先生在雪地里散步，他说雪是天上的盐，撒下来给大地腌咸菜呢，等春天一到，菜就熟了。”
冬以安被逗笑了：“奶奶，您先生真有趣。”
“是啊，”V010奶奶的眼神变得悠远，像落了层雪，“他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却总能让人觉得，日子再苦，也有甜的盼头。”她喝了口茶，又说，“你们堆的雪人我看见了，红绸带真好看，像个报喜的小娃娃。”
夏栖迟给奶奶添了点热水：“等雪化了，红绸带留着，明年再给新的雪人戴。”
“好啊，”V010奶奶笑着点头，“年年都有新雪人，年年都有新盼头，这才叫过日子。”
中午，张妈派人送来了午饭，是热腾腾的羊肉汤，奶白色的汤里飘着葱花和香菜，撒了点白胡椒粉，喝一口，从喉咙暖到胃里，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冬以安喝得鼻尖冒汗，把外套都脱了，露出里面的毛衣，是米白色的，领口绣着细小的樱花图案，是夏栖迟找人定做的。
“慢点喝，”夏栖迟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汤渍，“小心烫。”他自己碗里的羊肉没怎么动，都夹给了冬以安，“多吃点肉，补补身子。”
冬以安嘴里塞着羊肉，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他夹起一块最大的羊排骨，递到夏栖迟嘴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喂主人吃东西的小宠物。
夏栖迟无奈地张嘴咬住，羊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汤汁，鲜得让人眯起眼睛。他看着冬以安笑得得意的样子，觉得这羊肉汤里，大概是加了蜜，不然怎么会这么甜。
下午，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把窗外的世界又裹进了白茫茫的一片。实验室里却暖融融的，夏栖迟在整理实验数据，冬以安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拼一幅很大的拼图，是樱花园春天的样子，粉白的樱花漫天飞舞，树下有两个牵手的身影，像极了他和夏栖迟。
“你看这里，”冬以安举着一块拼图，朝夏栖迟招手，“这个影子是不是很像我们？”
夏栖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接过拼图嵌在对应的位置，果然严丝合缝。“像，”他低声说，手指拂过拼图上的影子，“连牵手的姿势都一样。”
冬以安靠在他肩上，看着渐渐完整的拼图，忽然说：“等拼完了，我们挂在墙上好不好？就挂在床对面，每天醒来都能看见。”
“好，”夏栖迟应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还要在旁边挂我们的合照，去年在樱花园拍的那张，你笑得最甜的那张。”
“嗯！”冬以安用力点头，心里像揣了个暖炉，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傍晚时分，拼图终于拼完了。夏栖迟找了根绳子，小心翼翼地把拼图挂在墙上，尺寸刚好合适，像幅精致的画。冬以安站在远处看，觉得怎么看都不够，拉着夏栖迟的手，一遍遍地说：“真好看，比我想象中还好看。”
夏栖迟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低沉而温柔：“因为画里有我们啊。”
窗外的雪还在下，实验室里的灯光暖黄，香氛仪里的樱花薄荷雾缓缓流动，V010奶奶坐在沙发上打盹，手里还捧着那本翻旧了的相册。一切都安静而美好，像首写不完的诗，每个字里都藏着暖意。
冬以安忽然想起夏栖迟刻在樱花木牌上的那句话：“霜雪会来，也会走，但暖意会留下，像种子埋在土里，等春天一来，就长出满树的花。”他想，他们的暖意，大概早已埋下了无数颗种子，在这个雪夜里，正悄悄发芽，等到来年春天，定会开出满树的繁花，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夜深了，夏栖迟抱着冬以安躺在床上，盖着那床绣着“栖”“安”字样的棉被，温暖而踏实。冬以安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听着身边人沉稳的心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夏栖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催眠的魔力，“明天醒来，雪大概就化了。”
“嗯，”冬以安往他怀里缩了缩，“化了就去看我们埋的种子，看它有没有偷偷发芽。”
“会的，”夏栖迟吻了吻他的额头，“它会像我们一样，在雪地里攒足力气，等春天一到，就使劲往上长。”
冬以安笑着闭上眼，梦里有满树的樱花，有堆雪人的笑声，有夏栖迟温柔的眼神，还有那颗在雪地里沉睡的种子，正悄悄舒展着嫩芽，准备迎接属于它的春天。而他知道，只要身边有夏栖迟，无论寒冬多冷，风雪多大，他们都能一起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把日子过成最甜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