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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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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江叙 ,活满十六年多,审美标准比数学老师手里的红笔判分还板正
——得先划重点:余乐乐除外。那是跟我抢辣条长大的“假妹妹”,算半个家属,直接排除在审美清单外,没商量,毕竟谁会对天天抢自己最后一口冰淇淋的人产生“审美”念头啊。
我心里的理想型,得是那种扎高马尾时发尾能晃出软乎乎的小弧度,风一吹能扫到肩膀;披头发时长度刚好垂到肩头,不扎脖子也不挡眼睛;
笑起来脸颊陷出两个浅梨涡,连眼底都带着光;最绝的是递作业本时,指尖都飘着淡淡洗发水香,不是那种齁甜的,是清清爽爽的柠檬或桃子味。别觉得要求多,在我江叙这儿,这叫“精准定位”,审美这事儿,可不能含糊。
此前十六年零一百天,我把这套“审美公式”执行得比背英语单词还上心
——背单词我还会偷懒划水,看女生打分却半点不马虎。
遇见沾点边的女生,我能在心里暗戳戳开启打分模式:马尾蓬松度占30分,软趴趴贴头皮的直接扣一半;
梨涡明显度25分,若隐若现的最加分;
洗发水香味清爽度25分,太浓太冲的直接pass;
剩下20分给整体气质,扭扭捏捏或咋咋呼呼的都得减分。
低于八十分?不好意思,连我的“观察名单”都挤不进去,顶多算“普通同学”。
我还跟李哲拍着胸脯吹过牛:
“哥的审美,稳如老狗,就算物理考砸了,这眼光也绝对不会跑偏!”
。当时李哲还笑他“早晚被打脸”,我江叙嗤之以鼻——我江叙的审美,能说崩就崩?
结果呢?打脸来得比物理考试出成绩还快,快到江叙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让自己审美“标准答案”彻底崩掉的,不是哪个高马尾、有梨涡的女生,而是个男生。
这事儿还得从开学那天说起。
“江叙,你不要总戴着耳机!我和你爸说的话,你能不能好好听一下?喊你那么多声,一句话都不回!”
母亲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嗔怪,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指甲上还留着昨天刚涂的浅粉色指甲油——是江叙昨天随口说“妈妈涂这个显白”的颜色,没想到她真记着了。
江叙摘下右耳的耳机,耳罩上还残留着耳廓的温度,立刻被车载收音机里的《开学第一课》主题曲糊了满耳朵。
童声清亮是清亮,可混着窗外拥堵的鸣笛声、出租车司机的催促声、电动车的喇叭声、家长们的叮嘱声,像团被揉乱的热闹毛线,把整个街道都织得满满当当。
偏偏这热闹里还藏着少年人的忐忑,连一首歌的旋律都像在为未知的相遇铺垫,明明嘈杂,却让江叙忍不住心跳加速——毕竟是新学校,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人。
九月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江叙的蓝白校服外套上,暖融融的。
校服领口的名字是新缝的,母亲昨晚特意用了他喜欢的藏青色线,针脚细密得几乎与校服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左胸口的校徽还闪着金属的光泽,是昨天下午他和李哲一起去文具店挑的,当时李哲还笑他“连校徽都要选没划痕的,太讲究”,江叙没理他——新学校的第一印象,怎么能马虎?
车窗外挤满了背着书包的学生和拎着行李的家长,有家长正踮着脚给孩子整理衣领,连褶皱都要扯平;
有学生抱着崭新的笔记本互相问着分班情况,声音里满是期待;整条街都浸在开学的喧嚣里,像一锅刚煮沸的糖水,冒着甜滋滋的热气。
青春的开场大抵都是这样,裹着烟火气,吵吵闹闹却格外鲜活,每一声热闹里都藏着即将发芽的故事。
“知道了”,江叙有些不耐烦地应着,手指却不自觉在耳机线上绕了两圈——这是他紧张时的老习惯,耳机线被绕得皱巴巴的,他却没在意。
耳尖悄悄泛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其实他不是故意不理父母,只是一想到要去新学校,要面对陌生的教室和同学,心里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只好靠听歌把那份慌乱压下去。
“我早说了不用你们送,你们非来。”
话音刚落,江叙瞥见前方路口的交警正举着指挥旗疏通车辆,绿色的背心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立刻推开车门,
“前面只有三分钟的路,我自己去,晚上记得来接我。”
还没等父母回应,他已经抓过父亲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手抓饼
——是他最爱的葱花鸡蛋馅,饼皮酥脆得能听到“咔嚓”声,油香混着葱花的辛香钻进鼻腔,父亲还特意多加了半勺辣酱,是江叙昨晚睡前反复叮嘱的“多放辣才够味”。
转身扎进人群时,还能听到母亲在身后喊“慢点跑,别摔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
父亲则笑着说“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语气里的纵容像晒化的糖,甜得江叙心里发暖。
白色的校服外套在人流中晃了晃,很快就成了远处一个小小的光点,像撒在人群里的一颗星星,连跑起来时扬起的衣角,都带着少年人的莽撞与鲜活——现在想想,当时要是慢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有后来那出“意外”了。
喧闹的街头满是烟火气。
路边的早餐摊还没撤,蒸笼里的包子冒着白气,氤氲的水雾模糊了摊主的脸,却能闻到猪肉大葱馅的咸香;
豆浆桶上的保温棉还裹得严实,老板掀开盖子时,甜香飘得很远,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文具店门口摆着五颜六色的笔记本和笔,封面印着当时最火的动漫角色,老板正忙着给学生找零钱,指尖沾着点墨水,却动作麻利。
江叙像一道轻快的闪电,在人群中穿梭,偶尔撞到人,就急忙道声“抱歉”,脚步却没停
——他怕去晚了找不到分班名单上的名字,更怕和李哲、余乐乐分开。
白色的球鞋踩过地面的水渍,是清晨洒水车留下的,水珠溅起,打湿了裤脚也不在意,凉丝丝的触感反而让他更清醒。
他没注意到,自己那股不管不顾的活力,让路边卖早点的阿姨都忍不住回头笑,连手里的勺子都慢了半拍,给这热闹的街道又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景。
“江叙!这边!”
刚拐过街角,就听到李哲熟悉的喊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不远处的分班公告栏前,李哲正挥着胳膊,校服袖子都撸了起来,露出晒得黝黑的胳膊,手肘处还有块淡淡的淤青——是暑假打篮球时摔的,当时还哭丧着脸说“要留疤了”;
余乐乐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粉色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兔子图案,她正踮着脚往公告栏里看,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还别着个小小的草莓发夹,是江叙上次陪她买的。
江叙跑过去,喘着气抓过公告栏前的塑料栏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处还沾了点刚才手抓饼的油星。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名单上扫,从“一”开头的名字看到“二”,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我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急什么,”
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差点把江叙拍得趔趄,他却笑得一脸灿烂,“诺,在这儿,三班,咱仨一个班!”
江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江叙”两个字写得方方正正,墨水有些洇纸,旁边紧挨着的,是三个字的名字
——展叶辞,字迹清隽,像一片舒展的叶子,连撇捺都带着几分温柔,和他自己的字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余乐乐凑过来,笑着说:
“太好了!我也在三班,以后咱们三个又能一起玩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糖,糖纸是亮晶晶的粉色,递给江叙时,指尖还带着点口袋里的温热。
“给你,开学第一天,讨个好彩头。”
江叙接过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剥开塞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带着草莓的果香,刚才的紧张好像也被这甜味冲淡了些。少年时的快乐多简单啊,一颗糖的甜,一句“一起玩”的约定,就能把所有不安都裹住,为新的相遇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中午的阳光变得炽烈,晒得地面发烫,连空气都带着热气,吹在脸上像裹了层薄纱。
江叙抱着刚发的课本往教室走,崭新的书页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还带着印刷厂特有的纸张气息;
怀里揣着李哲塞给她的半瓶冰可乐,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布料传到皮肤,瓶身上凝着的水珠打湿了衣料,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脚步轻快,还在跟李哲聊着下午的班会会不会选班干部,说自己肯定不会参选
——他怕站在讲台上说话会紧张,一紧张就忘词;
余乐乐则在旁边插科打诨,说“江叙你要是当班长,我第一个投你”,
语气里的玩笑带着几分认真。那时候的期待多纯粹啊,连“当班长”这样的小事,都能成为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话题,藏着少年对未来的、小小的憧憬。
刚拐进三楼的走廊,江叙还在笑余乐乐“净瞎说”,没注意到前方有人走来。
那人走得慢,手里也抱着一摞书,封面是崭新的《数学》课本,和他怀里的一模一样。
等江叙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撞了个满怀。
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语文》课本掉在最前面,扉页上用钢笔写的“江叙”两个字,被阳光照得格外清晰,墨水还带着点反光;
冰可乐也滚到了地上,瓶盖“嘭”地弹开,褐色的液体顺着地面的缝隙慢慢渗进瓷砖里,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有些相遇总带着意外的狼狈,却偏偏在这狼狈里,藏着让人心跳漏拍的瞬间。
“抱歉!抱歉!”
对方慌忙弯腰捡书,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点白皙的额头,还沾了片小小的纸屑
——大概是从书页上掉下来的,看着有点可爱。江叙也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一本《数学》课本,就看到对方递过来的手:
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上还有一点淡淡的薄茧,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连指缝里都没有一点污渍。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男生低着头,却难掩干净的轮廓:刀刻般的下颌线,线条利落得不像是少年该有的;高挺的鼻梁,鼻尖微微泛红,像被阳光晒的;薄唇微抿着,带着几分歉意,嘴角还抿出一道浅浅的纹路,看着有点软。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男生的侧脸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连他校服领口的褶皱,都显得格外温柔,像是被精心熨烫过。
那一刻的阳光好像格外偏心,把所有温柔都给了眼前这个人,让江叙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这感觉太奇怪了。
“没事。”
江叙接过书本,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像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缩了回去
——对方的指尖是凉的,和他自己温热的指尖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点凉意却像顺着指尖钻进了心里,酥酥麻麻的。本来还想多说两句,
比如“要不要我帮你擦一下衣服上的可乐”,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就撞了人,还洒了人家一身可乐,心里难免有点嘀咕。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班主任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带着粉笔灰的味道:
“两位同学,快点回班,班会要开始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叙赶紧把地上的书拢在一起,抱在怀里,书角还沾了点灰尘,他却没在意。跟在男生身后往教室跑时,他能看到对方校服袖子上的可乐渍,像朵深色的花,心里的歉意更浓了。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声音清脆,阳光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偶尔会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两条快要相交的线。
推开门的瞬间,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嗡嗡的说话声像一群小蜜蜂,混着粉笔末的味道,是新教室特有的气息。江叙没想到,班
主任会指着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笑着说:
“你们俩坐那儿吧,正好空着,以后就是同桌了。”
阳光斜斜地从窗户切进来,落在课桌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连影子的边缘都带着柔和的光晕。
江叙刚把书放好,还在懊恼刚才没跟对方好好道歉,身边的男生就主动转过头,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带着点少年的干净:
“你好,我叫展叶辞。你叫什么呀?”
“江叙。”
他趴在桌子上,有点没精神地回道
——刚才跑太快,现在还喘着气,脸颊也红红的,像被晒透的苹果,连说话都有点没力气。
展叶辞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可乐渍,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要不,你把校服脱给我,我洗干净再还你?毕竟是我不小心撞了你。”
“不用!”
江叙赶紧摆手,耳尖又开始发烫,
“是我没看路,该我说抱歉才对,怎么能让你洗校服?”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怎么说得这么急,像怕被对方怎么样似的。
展叶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了淡淡的的梨涡
——没错,是梨涡!
可江叙看着那梨涡,心里却没有看女生梨涡时的“欣赏”,反而多了点说不出的慌乱,连眼神都不敢跟对方对视,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校服裤脚,假装研究上面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