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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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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开新没立刻回答,只是那勺汤在唇边停了几秒。“嗯,”算是认同了,“是得买一个。”
“我等下让人送一台过来?”
“这个点有人会送吗?”
“会。”邵霜清看他只喝汤不吃菜,就又往他碗里夹几块肉,“你多吃点。”
邵霜清盯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才开口:“小风扇明天带上,藿香正气水兑水壶里记得喝。”这絮叨不像他,
“紫外线太强,防晒衣必须穿。墨镜……”他顿了顿,似乎在评估盘开新接受的可能性,“也买了,想带就带。”言下之意,这个不强求。
盘开新一直沉默听着,此刻抬眼:“你还买了什么?”
邵霜清侧头示意沙发:“东西都在那儿,除了风扇和药水,其他挑着用。带多了,累。”
盘开新顺着看去,沙发上一个突兀的大袋子静静立着。他心口一撞,进门时竟完全没看见。
“不舒服吗?”邵霜清察觉到盘开新脸色不对,探手用手背碰了下他的额头。
盘开新偏头想躲开,可他好像做什么都比邵霜清慢一步。
“邵霜清。”盘开新突然开口。
“嗯?”
盘开新喉结滚动,我要怎么还你?
他什么都没有,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还剩什么?对了,这张脸。邵霜清说过他喜欢这个。
“没事。”他垂下眼。
“什么没事?”邵霜清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别乱想,好好休息,明天够你累的。”
吃完饭盘开新径直去了浴室,连个眼神都没多给沙发边上的那一袋东西。
这些邵霜清都看在眼里。盘开新洗澡的时候,他自己去拆了那些包装。
给他洗了水壶,把小风扇充上了电……
今天盘开新有点反常,一个澡洗了20分钟还不出来,他有点担心。
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响儿,有水声……
盘开新出来的时候,好像知道门口有人一样,并没有被吓到。
“你洗吧。”路过邵霜清的时候,他低着头用毛巾罩着头发在擦,这么跟他讲话。
“下次不要洗这么久,”邵霜清不着急洗澡,跟在他的后面,“洗头的时候眼睛不知道闭上吗?”
“嗯。”
他还在叨叨,“眼睛都充血发红了,你不难受吗?”
“嗯。”
不管他和盘开新说什么,得到的都只有一个“嗯”。
他见盘开新回了房间,没跟着进去,站在客厅看着他的房门接了个电话。
邵霜清拿着手机进门的时候,手里还顺带拿了一瓶眼药水。
盘开新听见开门的声音,看过来,算题的手都停了。
“刚刚送来的?”
“嗯。”邵霜清把手机放到他桌上,“我的号码已经给你存上了。”
盘开新动手划了几下手机,在通讯录里果然看见了邵霜清。
“以后有什么想学习的都可以在手机上查资料。”
盘开新翻手机的时候,发现邵霜清并没有闲下,他扭过头才看见他在拆包装盒。
小小一个的,看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盘开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眼药水。”
这时候他的包装已经拆开了,他拧开瓶盖,单手扶上盘开新光洁的额头,带着点力顺带着把额间的发丝往后捋。
这个动作让盘开新的脸上仰着,“不要眨眼,第一次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盘开新被迫抬头睁大眼睛,“我眼睛怎么了?”
“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邵霜清低头小心地给他滴眼药水。
盘开新不说话了,一滴药水滴进了眼睛,盘开新下意识地想要闭眼。
“不要闭,一闭就流出来了。”邵霜清看着他说,“慢慢眨,一会儿就好。”
盘开新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这么说,盘开新果然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两边都滴完,邵霜清才问,“什么感觉?”
盘开新闭眼感受着那股眼底清凉的滋润感。
“有些凉。”
邵霜清顺了顺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发丝,轻声说:“嗯,护眼的,你经常熬夜,每天都要滴。”
盘开新用手挡开他在自己头发上作乱的手,有些不耐烦:“麻烦。”
“又不用你滴,”邵霜清还要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我来就可以。”
盘开新不动了,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
那眼神怪凶的,邵霜清适时地停下,“怎么这么看我?”
邵霜清想抬手遮一下他的眼睛,盘开新却先他一步扭开头,拿起了桌上的笔就开始做题。
邵霜清忍不住轻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道歉完全没有诚意,更像是某种挑弄。
盘开新没想理他。
他又说,“开新,我这么真诚,就不要生气了吧?”
说话间他拉了把椅子过来,反着坐,把手伏在椅背上,又把下巴搭自己手上。
这么瞧着盘开新,真不真诚不知道,反正看着挺舒服的。
邵霜清也没想盘开新会回自己,只是想找点事,和他说说话。
“真诚吗?”
但是他却听见盘开新头也没抬地这么问他。
邵霜清挪了挪椅子,把修长的双腿伸到盘开新的椅子下边。
“我多真诚啊。”
他看见盘开新在纸上窸窸窣窣地打着草稿。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盘开新桌上做了多久题,他就坐在这里看了多久。
也不是一直坐着不动,时不时拿手机回个信息,一会儿出门倒杯水放桌上,一会儿又问他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调高一点。
好在多数时候他都很安静,没让盘开新烦。
他洗完澡回来时,盘开新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虚握着笔。奔波整日,又耗神做题,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邵霜清轻轻抽走那支笔。想叫醒他去床上,又怕醒了就睡不着。
由他趴了会儿,邵霜清还是觉得不行。
手臂穿过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盘开新身体骤然悬空。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他,失去重心也让他惊醒。
邵霜清收拢手臂,将人稳稳托住,像哄孩子那样。邵霜清单膝跪在床上,慢慢地,一点点地弯腰把人往床上放。
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醒了。
堪堪碰着床,他小心地抽出下面的那只手,去扯被子。
另一只手还搂着盘开新的肩,不敢放下。
连上半身都没直起,虚虚地挨着盘开新的胸口。
他一边把被子往他身上扯,一边缓缓起身,直到被子完全盖住他,邵霜清才慢慢地将另一只手抽出。
盘开新睡相很好,睡着后基本不怎么动,被他放下时也只是皱了下眉。
如果说观看邵霜清在球场上驰骋、潇洒地投篮,曾经是盘开新最爱的“下饭菜”,那么究竟是从何时起,看着盘开新安静入睡的模样,竟成了邵霜清每晚入睡前必听的“摇篮曲”。
邵霜清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段时光。
每个清晨,他们都会从这里出发,而当余晖遍布,夜幕渐浓之时,他们又会不约而同地回到这里。他们会一起做一顿晚饭,邵霜清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变成盘开新得力的帮手。
在盘开新炒菜的时候说一些不靠谱的话,惹来盘开新一顿暗讽,如果足够幸运还能看到盘开新上扬的嘴角。
夜再深点,盘开新会安静地做一个好学生听他讲两道题,这无疑是他一天中在盘开新面前地位最高的时候。
他们也有相顾无言的时候,可盘开新不会去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就算盘开新问他大概率也不会讲。相反盘开新情绪低落的时候,他都会去问一下,盘开新和他有时候很像,所以盘开新也不会和他说。
这种时候盘开新就会把自己埋在题海里,而他则像个监考官一样待在盘开新的身边。
他们都不想将情绪带给彼此,所以都选择沉默。
这似乎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无需言语的约定。
那时候朝夕相处让他觉得他好像离盘开新又近了点,可是他不知道那时候的盘开新其实他根本没有靠近过。
不对,是之后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直至他们分开,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靠近过这个人。
后来回首,那一幕幕场景依然清晰可见,晨曦中的身影渐行渐远,晚霞映照下的年轻艳丽的脸上疲惫却坚定。
他曾把有盘开新的地方当做归巢。
两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共处一室,所以他们之间总是平和的时候更多。
这样的日子快过了半个月,那天盘开新回来的时候没有买菜。
简单洗漱完就往床上一躺,这么明显邵霜清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看到盘开新将整张脸深埋进枕头里,双手和双腿摆成了一个夸张的大字形。
房间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邵霜清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他慢慢走到床边,然后蹲下来,轻声问道:“睡着了吗?”
盘开新依然埋头躺在那里,只是小幅度摇了几下,表示自己没有睡着。
邵霜清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当他轻轻将手罩在盘开新的后脑勺时,那只大手几乎可以完全覆盖住盘开新的脑袋。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抓挠着,动作轻缓温柔,仿佛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嗯,”邵霜清的声音很好听,“我煮了粥,要不要喝点?”
盘开新已经不排斥这样不算很逾矩的触碰,在邵霜清这样温柔的动作中,逐渐放松。
“吃点吧?”盘开新已经够瘦了,“就一碗行吗?”
粥本来就不饱腹,一碗已经很少了。
就在这时,盘开新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他轻声说道:“最后一天了……”声音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邵霜清看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心疼。他能感觉到盘开新快要到达极限了,但却又无能为力。
沉默片刻后,盘开新再次开口:“明天还找不到合适的话,就听你的。”
这种情绪像一把利剑般刺痛了邵霜清的心。邵霜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轻轻地回答道:“好。”他的手依然放在盘开新的头发上,轻柔地抚摸着,每一次触摸安慰的都是两个人。
最后他还是犟不过邵霜清,起来喝了粥,还能塞了一个鸡蛋和一块面包。
“你这是把明天早餐提前给我吃了?”
“没有,”邵霜清正在为他剥鸡蛋壳,“不太会弄其他的,你凑合吃些。”
低头喝粥时,他又开始出神。
这半个月,他踏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实际上,以他年轻体壮,想要进入一家工厂做工并非难事。
可只是他得尽可能拓宽眼界,他不能永远站在原地。
夜晚是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微蹙的眉头。他开始尝试看看网络招聘的信息。
邵霜清推门走进去时,恰好看见他挂断了电话,“谁啊?”
“一个工作。”
邵霜清仔细打量着他:“看样子还不错?”
“嗯……可以尝试一下。”
邵霜清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他,“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后来他认识了一个人,她说她叫方凌,是昨天和他打电话的那个人。
盘开新肩膀微动,刚有起身的意思,方凌的手已随意地搭上他肩头,往下轻轻一按。“别客气,坐,”小地方,没那么多规矩。”
说实话,方凌初见盘开新时便生出几分天然的好感。那人就坐在那里,白衬衫的领口十分规整,肩线绷得笔直,从下颌到脖颈的弧度干净利落,像被细心打磨过似的。
“我没接触过。”盘开新的声音平稳无波。
“没事啊,”方凌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语调轻快,“你站着就成!我看好你哦。”
方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盘开新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抬眼问:“工资怎么算?”“按小时结,”方凌笑得眼睛弯起来,“你要是做兼职,走的时候一次性给你结清,绝不拖欠。”她这人说话敞亮,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怎么样?能定下来不?”
盘开新点了点头,盘开新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还算正式的工作。
那边邵霜清正在和客户吃饭,瞥见来电显示时,他指尖一顿。
他抽过手机起身:“失陪一下。”
走廊冷气扑面。手机贴在耳边,“开新?”邵霜清的声音有些着急。
大概是没想到邵霜清是这个反应,电话那头静了一秒,“怎么了?”背景里有风扇叶片的扑簌声。
“该我问你。”
“我?”盘开新尾音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