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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冼霜买了一箱橙子,回去的路上直接在快递驿站发出去,把快递单发给杨叔后,杨叔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一月份还有画展会别忘了啊。”
      冼霜回他“嗯嗯知道了”,外加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杨叔就知道他起码没打算最近回来。
      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杨叔只叮嘱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从快递驿站出来,冼霜放好手机,拉开等候在路边的白色SUV车门坐进去。
      “晚上吃什么?我来做。”冼霜笑盈盈地问。
      李弥言:“家里还有一些米粉,炒米粉怎么样?”
      “嗯,在炒个青菜。”冼霜思索着说。
      窗外景色掠过,两人坐在温暖的车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并不觉得枯燥。
      冼霜问了李弥言出来支教,家里父母的想法。
      李弥言平静道:“我已经很久不和他们联系了。”
      冼霜诧异地看向他,李弥言很浅地笑了下,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从小跟着外公长大。后来我上大学,他们又复婚了,生了我弟。大学毕业后我出柜,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
      冼霜听见“出柜”两个字,心头先是一跳,随后听见后面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没什么异样。
      “哥是怎么确定自己性取向的?”
      冼霜说出口话没有停顿:“是有喜欢的对象了吗?”
      李弥言目视前方,骨相优越,侧颜线条很凌厉,乌黑的发搭着眉骨,他平和道:“没有。”
      李弥言说:“家里安排跟女孩子相亲,去过一回很平淡,发现自己应该不喜欢女孩子,那就是喜欢男人了。”
      所以他就和父母出柜了。
      上午相亲,下午出柜。
      家里的热闹可想而知。
      陶静文女士冷眼问这是不是李弥言不想去相亲的借口,李柘远先生则是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
      李弥言也只是很平静地和他们对视。
      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陶静文女士一声令下,把不成器的大儿子逐出家门。
      小儿子才四五岁,抱着哥哥的腿哭的好像死了爹妈一样伤心。
      李拓远没给李弥言收拾行李的机会,直接把人赶出去,顺便抱走小儿子,厉声道:“哭什么哭!谁是你哥?你从今天起就没哥了!”
      李弥言站在别墅门口,知道此时陶静文女士应该在三楼书房落地窗边看着他,猜测他或许会跟小时候不愿意上马术课一样,把他赶出家门吓两下,就能一直乖到成年。
      但是这次让两人失望了,李弥言眼神很淡地看着那扇雕花大门在眼前合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过来支教的消息没有瞒着任何人,甚至门路还是走的导师关系,在月泸镇的三年,只要两人愿意可以随时找过来。
      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或许就像陶静文女士在那次马术课的事件后和李弥言说的一样:“你要做的很完美才能是我的儿子。不然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suv停在巷子口的停车位上,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说第一句话,也没有人开门下车。
      冼霜偏头,清澈见底的眼珠里盛满男人出色惊艳的容貌,即使被赶出家门听着就很悲惨,他也没什么表情,甚至不关心身侧相识不久的人是否会为他保守秘密,也不在意他是什么反应。
      时间无声地拉锯,李弥言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后面把皮衣和一袋子给范奶奶的橙子拎在手里。
      他今天穿着雪白的衬衫,下身也是一条雪白的休闲裤,下摆束进西裤腰里,纯黑的双G腰带成为整身穿搭里突兀却并不违和的颜色。
      探身的动作是个能让人体美学发挥到极致,衬衫下隆起的肩胛骨包裹着精壮的背部肌肉线条,腰腹绷紧,可以透过衬衫窥探一二窄瘦模糊的轮廓。
      “哥。”冼霜轻轻喊了他一声。
      李弥言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语调正常。
      冼霜歪着头笑道:“人类是很复杂的情感生物。他们表现出来一切好奇的求知欲来源于他们的本心。”
      “探索过去是了解另一个人的开始手段。”
      他说话的时候,李弥言已经拿着东西坐好,抬起眼皮看他。
      冼霜顿了一下,李弥言也没有开口,他在等,等冼霜继续。
      但冼霜这个时候又变得很坏,他不肯再说,只看着李弥言笑。
      他笑起来很漂亮,羞涩,帅气,明媚……种种令人心动的因素揉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冼霜”。
      “……”
      “走吧哥,该下去了。”
      冼霜解开安全带,温柔地笑。
      范奶奶今天没有在院门口坐着,有老伙计给她弄了盆仙客来养,她正在院里换土。
      李弥言进厨房把橙子放下的功夫,再出去冼霜已经和范奶奶一起整了。
      素白的手指沾上花土,袖口挽起,露出腕骨那枚牛仔手表。
      最后两人帮着范奶奶把花重新栽种好才回的家。
      距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两人换了身衣服下楼,谁也没各自回卧室待着。
      李弥言盘腿坐在沙发上整理今天上午的直播数据,冼霜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拿张草稿纸夹在画板上画院中那颗冬樱树——从山上下来的第二天,李弥言就托人联系到了后山的管理员,找到了他丢失的画架画板。
      铅笔划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李弥言视线落在电脑上,思绪却不自觉分神。
      泥土洗去,素白的手握着绿色的铅笔比纸张还要莹白,青色的脉络藏在皮肉下,流淌着温热的血。
      腕骨手表摘掉,那处空白明晃晃地勾着李弥言。
      黄昏时分,冼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僵直的身体。
      目光定在画板上,一颗用铅笔勾勒出的冬樱树即使没有色彩也依旧栩栩如生。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素描,好在手感还有,上手画了会曾经被素描支配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晚上说了冼霜做饭,冼霜看了看时间也就没有再画,转身进厨房准备食材。
      不多时,李弥言也跟着进来。
      他没有说话,默默在旁边打下手。
      冼霜从他冷漠的脸上看出一点诡异的萌,嘴角笑容从李弥言进来开始就没下来过。
      吃完晚饭,李弥言刷碗,冼霜披了条毛毯坐到外面看星星。
      月泸镇靠近乡村,是名副其实的水乡,空气污染也比城里少,夜幕降下,还能看见点点繁星。
      李弥言刷完碗出来,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人,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两下,安静地垂落。
      原本还以为冼霜回楼上了,结果正准备关灯返回的时候,一眼看见院子里模糊的人影。
      他站在门边看了几分钟,才确定那是冼霜。
      他折身回厨房不知捅咕什么,过了会走出来,递给冼霜一个东西。
      冼霜上手摸了下,略感诧异地挑起眉毛——那是一个小巧的热水袋。
      李弥言在旁边坐下来,冼霜把毛毯分了他半条,李弥言沉默地看着半晌,缓缓笑了下,抬眼道了声谢。
      冼霜没有说话,他能察觉到李弥言冷硬躯壳的内里正在以一种迅速而庞然的速度塌沉。
      产生的所有一切灰烬废墟都被半条毛毯包裹住。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看似很近,又隔着距离。
      “这里的天空很漂亮对吧?”李弥言用了一个不错又老套的开场白。
      冼霜赞同地点了点头。
      “旅游业兴盛后,月泸镇白天热闹繁华,能看到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有的时候周末我会出去沿着街边走一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李弥言声音很低地诉说,“晚上一切都被按下暂停键,只有星星和月亮。夏天的时候我在外面写教案,弄东西,累了就抬头看看,一切烦恼都被宁静所取代,我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但是思考必然有所代价,我被蚊子咬的很惨。”
      冼霜轻轻笑起来,手腕无意识擦过李弥言的手背。
      李弥言转过头问:“你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呢?”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问起关于冼霜的事情。
      冼霜平静笑道:“首都的节奏太快,我每天窝在家里不出门,除了画画还是画画,外边的黑天白天感觉和我都没有关系。我有时候站在窗边看着车流,会产生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我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被排斥在外——沈易阳给我发消息让我来的时候,我其实有打算出去采风,但是时间还没定,地点也没有。后来他让我来月泸镇,我想这或许是个缘分,我就来了。”
      说到这,冼霜眼睛明亮地弯起:“是不是很难看出我是一个信缘分的人?”
      冼霜平时打扮精致帅气,大街上走一走就能收获好几个女孩子照相,哪怕在家也从来没有过不修边幅。之前有个星探说他是为了时尚而生的,这句话似乎没有错。
      所以从外表上看,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帅气的男生居然会信虚无缥缈的缘分。
      但冼霜很信。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母亲每逢初一十五就会领他上庙参加法会。
      父亲更是皈依三宝的居士。
      后来父母在他九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他进了杨叔家。杨叔是香港人,也很讲究,每年过年十二点一过,就要去寺庙上头香,祈求新的一年事业顺利,冼霜身体健康。
      冼霜再大一些,学会了念《心经》。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能背出来。
      所以他相信,世间万物都讲缘分,人要随心而走。
      心即缘。
      李弥言说:“缘分是命定轨迹里注定相逢的节点。”
      冼霜目视前方,眨了眨眼。
      “你父母呢?你出来采风,他们放心吗?”
      沈易阳说冼霜总爱往山林跑,李弥言又切身体验过,他想,如果他是冼霜的亲人朋友,他是不放心的。不放心冼霜一个人去往任何地方。
      冼霜道:“我九岁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我是跟着一个叔叔长大的。”
      “……”李弥言抿唇,“抱歉。”
      “没关系。”冼霜转过头,笑的很无忧明媚,在夜色犹如一顿盛开的昙花,却更像清新的茉莉:
      “我过得很开心。我想他们如果活着看见我开心,也会很开心。他们会支持我的一切选择。”
      李弥言没有说话,只是过了片刻,忽然低头。
      只见一只素白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巧温暖的热水袋,源源不断向他冰冷的肌肤传递能游走于四肢百骸的热量。
      院子静悄悄的,月亮高挂,星星闪烁,夹杂着人声的低语被风吹散。
      他们坐在那依偎在一起,裹着同一条毯子,肩膀挨着肩膀,只是他们。
      慌乱不安的心在此刻达到了救赎般的静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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