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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错位 ...

  •   接下来的两天,谢斯南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魂身分离,机械性地重复着无聊的日子,思维却异常活跃。

      去医院陪床的那晚,他守在母亲病床边,看着监测仪器上跳动的数字,听着母亲不均匀的呼吸声,因为无聊,脑子里止不住地反复回放着闻世语说那句话时的眼神。

      平静,专注,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重量。

      「是我需要找到你。」

      需要什么?谢斯南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他之于现在的闻世语,还有什么“需要”的价值?一个辍学的、在工地搬砖的、连母亲医药费都凑不齐的穷小子?

      这种无法理解的困惑,混合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自卑,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希望母亲能像之前那样骂他,赶他走,用尖锐的言语刺伤他,也好过让他独自沉浸在这种无声的、自我折磨的混乱里。

      但母亲那晚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却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

      这反而让谢斯南更加难受。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工。身体的疲惫可以暂时麻痹神经,但一旦停下来,那种心被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的感觉便立刻卷土重来。

      他忍不住一次次看向工地大门,既害怕看到那个身影,又隐隐期待着。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而煎熬的情绪。

      到了傍晚,收工哨声响起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看向大门对面。

      空无一人。

      没有自行车,没有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紧绷了一整天的心弦,骤然松开,却带来一种失重般的空虚感和……一丝清晰的失落。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看吧,果然只是一时兴起,或许那天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他自动忽略了自己长久以往了解的闻世语那个性格,他那样的性格本就不是会一时兴起的人。

      他低着头,混在工友中间,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平时更沉,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歪斜。

      然而,就在他拐进那条熟悉的、通往地下室的肮脏巷口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巷子深处,靠近他那间地下室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不是闻世语。

      是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低头看着什么,眉头微蹙,显然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斯南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是父亲派来的人?还是……闻世语那边的人?

      他警惕地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职业化的、略显疏离的微笑,朝他走了过来。

      “请问,是谢斯南先生吗?”男人的声音温和,语调平稳。

      谢斯南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身体微微绷紧。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戒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您好,我姓陈,是闻世语先生的私人助理。”

      闻世语……的助理?

      谢斯南愣住了,迟疑地接过名片。名片的质感很好,上面印着他不认识的公司抬头和“陈谨”这个名字,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闻先生让我来,是想跟您确认一些事情,同时,也想看看是否有能为您和您母亲提供帮助的地方。”陈助理语气依旧客气,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谢斯南瞬间变了脸色。

      “他调查我?”谢斯南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气,连他母亲住院的事情,闻世语都知道了,还派了助理过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居高临下?

      陈助理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谢先生请不要误会。闻先生只是出于关心,他了解到您母亲正在市三院接受治疗,并且目前的医疗费用可能对您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我们了解到三院的李振国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恰好闻先生与李教授有些私交,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帮忙安排李教授为您母亲进行一次会诊。”

      李振国?谢斯南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国内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一号难求。他曾偷偷去打听过,光是挂号费就不是他能承担的,更别提后续的治疗。

      闻世语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还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可以安排?

      这非但没有让谢斯南感到感激,反而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自尊心上。那种被人彻底看穿、连最后一点挣扎的狼狈都被摊开在别人面前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堪。

      “不需要。”谢斯南硬邦邦地拒绝,将名片塞回陈助理手里,“我的家事,不劳他费心。请你转告他,他的‘关心’,我承受不起。”

      陈助理看着被塞回来的名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平和:“谢先生,闻先生是真心想帮忙。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这对他而言……”

      “对他而言很容易,是吗?”谢斯南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就像随手帮路边一只瘸腿的野猫?不好意思啊陈助理,我这人说话比较糙,但你还是听着吧。”

      “请你回去告诉闻世语,我不是他随意可以施舍的阿猫阿狗,我知道他闻大少如今今非昔比,手指缝里漏点什么都够我这种人喘口气儿,但我不需要他这样事无巨齿的‘关照’!”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脸上那抹轻嘲的笑意勾的明显,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陈助理沉默了一下,看着谢斯南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握的拳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再坚持,将名片收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闻先生。”他微微颔首。

      “不过,谢先生,有时候接受帮助,并不意味着软弱,尤其是在关乎亲人的健康面前。”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巷子,步伐从容,很快消失在巷口。

      谢斯南还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愤怒、羞耻、还有一种被冒犯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以为闻世语的靠近,只是一种固执的、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在背后将他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已经开始动用他的资源和力量,试图“安排”他的生活。

      这种感觉,比直接的施舍更让他难受,仿佛他所有的挣扎和努力,在对方眼里,都只是一个可以轻易被解决的、微不足道的问题。

      胸腔里的这股愤怒令他不禁自嘲地笑了,那他从前对对方所做出的“关照”,在闻世语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猛地转身,掏出钥匙,用力打开那扇铁皮门,又砰地一声甩上,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靠在门上,滑坐到冰冷的地面。

      为什么?闻世语,你到底想干什么?

      显示你的优越感?证明你现在有能力掌控一切,包括我这样一个落魄之人的生活?

      还是说……这真的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需要”的一部分?

      谢斯南将脸埋进膝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

      闻世语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不紧不慢地收拢着包围圈,而他,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显得那么徒劳可笑。

      他窥探到了他所有的狼狈,而他却对闻世语的意图一无所知。

      这种信息与力量上的绝对不对等,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不想看,但震动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固执地响着。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迟缓,掏出了手机。

      屏幕亮着,是那个只存了一个“闻”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依旧简短:

      「助理的事,抱歉。明天见面,我想和你谈谈。」

      谢斯南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

      谈谈?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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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已开~v前随榜v后日更 接档预收: 《濒危之血》【伪骨科//年上/酸涩病态】 《行为异常观察记录》【热脸贱1x冷脸萌0/校园穿越/双向暗恋】 《玩咖》【双海王/烂人真心/假意掺真情】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