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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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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戈尔被他毫无征兆的举动吓了一怔,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洛伊修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情迅速收敛,换上一副温和的面色,但语气中仍待着一丝隐约的焦虑:“陛下......怎会和那样的魔物之地产生关系?”
我说我是突然被传进去的,你信吗?泽戈尔在心里吐槽。
洛伊修斯沉默片刻,斟酌如何表达。显然刚才的语气过于生硬,他把声音放得更轻:“属下......担心您的安危。”
难得地,他的眼里浮出一抹压抑的伤感。
那股情绪让泽戈尔也静了下来,他盯着头顶的吊灯许久,烛光晃得眼睛发疼,便抬手遮了遮亮光,眯起眼:“书房之前的资料里,夹杂着裂渊窟的记载。”
这是他给出的说法。
洛伊修斯努力地在脑中翻找记忆,试图想起书房是否曾留下那类资料。事发已久,他也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在书房被弃置前,他确实把所有与“那地”相关东西全数销毁。
他沉默着,又坐回床边的椅上,双手紧扣放在膝上,视线避开泽戈尔。
自泽戈尔说完那句话,两人便同时噤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泽戈尔什么都没有再补充,只抬头望着吊灯。洛伊修斯似乎突然想到了某件事,脸色一寸寸暗了下去,双手在不自觉中越握越紧。
终于,他哑着声音:“陛下,请允许我离开,处里......我的情绪。”
泽戈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停顿一下,还是点点头。
洛伊修斯转身时的背影,不像父亲背影的稳重,反倒带慌乱与懊悔,对局面的失控让他措手不及,他的手在离开时不停地颤抖,本人都没察觉。
泽戈尔仔细去听他离开的声音......额,外头铺满地毯,实际上他也听不清楚,只能估个时间,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刚才他真被吓到了,不是因为椅子发出的动静,而是洛伊修斯的表情。
要他举出一个例子来形容的话,就算他被欠薪半年又拿不到补偿,也不至于露出那种阴沉到发黑的表情。
刚才洛伊修斯的脸色几乎像蒙上一层墨,嘴角下垂,眼底充满偏执。疯狂和悔恨在瞳中纠缠不清,肩旁甚至浮现扭曲空间的暗色漩涡搅动着空气,他的发梢无声飘起,瞳色也不知何时从黑变成深红。
而他本人完全没有察觉。
泽戈尔当然看得清楚,不然他怎会一语不发。
泽戈尔偷偷起身,从房门口探头查看,确认洛伊修斯走远后,他像做贼似地,安静又小心把破布袋捡起,放回背包栏里。
光看洛伊修斯对裂渊窟的反应......万一他突然想起什么,把这破布袋丢了,他找谁说理去?
正准备松一口时,突然一声:“宿主!!”
吓得泽戈尔整个人弹了一下。
泽戈尔:“你有病吧!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系统慌得不行:“有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要告诉宿主!”
接着,他声音更抖:“宿主,我们完了!我刚才知道,你被教会下追杀令了!”
泽戈尔:“喔!”
他早就知道。系统的情报只能说是一如往常延迟,慢到不习惯都难,如今接受良好。
系统困惑:“宿主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泽戈尔:“你觉得?”
要靠它获取消息,怕是等对方都到城门口,他才知道有追兵。
泽戈尔:“对了,你刚去哪里?”
虽然系统不靠谱,他还是勉强有心情关心系统。
系统被他的问题一提醒,才想起还有一件事要报。
【《*****》将升级为高危险书中世界,请宿主自求多福。 】
一行刺眼的红字出现在面板上,边缘浮出像碎裂玻璃般的蜘蛛网状裂痕。
泽戈尔抬手指着面板:“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面板怎么变了?”
系统解释:“一旦被评选为‘高危险世界’,就代表系统在此世界的掌控度会大幅下降。换句话说,宿主在到危险时,我们......大机率无法救你。而且从来没有宿主从高危险世界离开的案例。”
它停顿一瞬,语气带上讨好:“旁边的裂痕,是我应景加上的,想说比较符合氛围。”
泽戈尔:“......天才。”
他只能憋出这两个字。
系统一边因为赞美而感到雀跃,一边又为宿主担忧:“宿主真的不害怕吗?”
按照系统手册规范,正常宿主听到这件事应该已经崩溃大哭、嘴里嚷嚷要回家、发疯砸东西,所以手册特别强调要如何应对此类情况。
泽戈尔冷笑一声:“呵。”
他继续说:“我问你,剧情资料,你有给我完全正确的资料吗?”
系统愣住,声音干瘪:“好像......没有。”
泽戈尔:“那我在裂渊窟时,你有帮到忙吗?”
系统嗫嚅,更小声地:“......没有。”
泽戈尔点头:“这不就对了。”
所以有它没它,好像差不多,想通的系统缩到角落,开始画圈圈。
泽戈尔揉了揉眉心,把它叫回来:“关于裂渊窟。除了里面的东西能拿出去卖钱、很多人会去探险......你是不是还漏了什么重要资料。”
系统胸脯拍得响亮,保证道:“放心吧宿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一个字都没有漏!”
如果系统真没遗漏资讯,那只是为了赚金币,为什么会让洛伊修斯态度大变?泽戈尔扶着额角思考着。
另一边,刚被泽戈尔允许离开的洛伊修斯,早已无法保持表面上的冷静。他轻轻把门带上,又深深地望着那扇门,竭力压住情绪,片刻后,他快步返回自己的寝室。
洛伊修斯住的地方,没有华丽的装饰,更出乎意料的是......不像是间卧室,更像是办公室。
一张普通的木桌、木椅,以及环绕四壁的书柜。书柜里塞满了牛皮卷轴、各类书籍,一张又一张皱折的稿纸散落在角落。地面是裸露的木板,连窗户都没有,光线全靠几支蜡烛撑着,天晓得洛伊修斯是怎么看清楚的。
若不是知道身份,这间极其朴素的卧室,不像是个有钱人会有的。
他走至墙壁一侧,在某个位置轻敲了几下,书柜无声地往前滑开,他将它挪向旁边,露出隐藏在后方的密室。
那里才像真正有人生活的地方。
昂贵的炼金照明灯散发暖光,墙上涂着各式涂鸦:小花、微笑太阳、像孩子手笔般的色块。被棉绒铺上的地面,堆着毛绒玩偶与小玩物,气氛是多么地温馨。
唯一突兀的是,这里依旧没有床,只有一大片黑色毛毯铺在棉绒上。
洛伊修斯脱下手套,走向玩偶堆,在柔软的毛绒间摸索,取出一个相框,和相框边的黑色的十字架。
他原本压抑到近乎的情绪,在看见这两样物品时,像被熄火般静了下来。他将十字架挂回脖子上,目光凝在相框里的笑脸。
那双在泽戈尔面前永远是谦卑、顺从、沉稳的眼眸,此刻微微泛红。指尖撺紧相框边缘,用力咬着嘴唇,睫毛不停颤动。
最后,他闭上眼,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控制再也无法维持,泪水止不住地向下落。
大管家一直以来可靠、冷静、无所不能的形象,在这一瞬间全然瓦解,露出最脆落、最不堪的一面。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如此的“生动”。
洛伊修斯紧握相框,久久不能言语。止不住的泪水,握不稳的相框,被他反覆摩挲的十字架,这些道尽无数的思念。
他终于能在这属于他一人的小小密室里,把情绪毫不保留地宣泄,诉说自己的想念。
哽咽了好半晌,他终于 吐出那句最深的思念:“哥哥......我好想你。”
话一出口,提防全线溃散,理智再也维持不住。
沉稳的大管家像失去依靠般抽泣、哽咽,最后直接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就这样离开了?”
他一遍又一遍对着相框里灿笑的青年重复着质问,可惜里面的人无法回应,只能静静地笑着。
“明明说好要保护我长大......结果自己先走了......”
每说一句,泪水掉得更快。
洛伊修斯坐在毛毯上,拿起胸口的十字架,把它展示给相框里的人看。
“哥哥给我的十字架,我一直保管得很好......所以接下来的事......你千万可不能生气。 ”
他的呼吸一滞,声音低得快散掉:“当时收到哥哥离开的消息,我差点要跟着你走......不过......”
他摇头,苦笑一声:“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沉寂在他身上落了许久,终于,他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万幸......最后结果是好的。我又看见了希望,我的哥哥......”
他停了片刻,伴随近乎听不见的呼息,呢喃道:“我的......主人。”
他破涕为笑,不过却是弯曲的笑:“我绝对、绝对不会让希望再次破灭。”
那双眼一瞬间转为阴狠,又在下一息恢复柔和:“就算哥哥回来会讨厌我......”
想到这个可能,他突然一倒,干脆躺在毛毯上,双手举着相框,歪着头侧身撒娇似地说:“哥哥才不会讨厌我!”
他紧握手指扣住相框边缘,用力给自己鼓励:“对吧!”
一定会的,哥哥不会责怪他的。
洛伊修斯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他最怀念的年少时光,轻声呢喃:“我......永远都不会让......踏入裂渊窟......”
他蜷缩在毛毯上,把紧紧地抱着相框,十字架也跟着被握进掌心。
洛伊修斯似乎梦见了什么温暖而美好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真实的微笑。
手指渐渐松开相框,虽然很快地又再次紧握,但还是从那一瞬间看见相框里的两位人物。
那是一个头上长着鹿角、满脸不高兴的少年,也就是年幼的洛伊修斯,被一位笑容灿烂、光芒夺目的青年牵着。
那青年的面容,与如今的泽戈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