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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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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没课,林清许难得睡到自然醒。朦胧间听见阳台传来顾云骁哼歌的声音,还有衣架碰撞的清脆声响。他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枕边投下温暖的光斑。
陆衍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和周屿翻书的沙沙声交织成熟悉的背景音。林清许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洗漱,就见顾云骁晾完衣服从阳台走进来。
“醒的正好,”顾云骁站在他的床前微仰头看向他,"快去洗漱,早餐还热着。"
林清许点点头,踩着扶梯下床。经过书桌时瞥见桌上摆着四人份的早餐——油条、包子,还有四杯封着膜的豆浆。食物的香气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诱人。
顾云骁拿起一根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旋即将豆浆推到了林清许常坐得位置,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遍。
林清许洗漱完推开阳台门走出来,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宿舍,他用手拨弄着微湿的发梢,抬眼望向书桌方向。
陆衍托着凳子移到桌前坐下,把自己的那杯豆浆推到顾云骁面前,嬉皮笑脸地往他面前凑,故意掐着嗓子说:“骁哥,我也要嘛~”
这做作的声音让顾云骁打了个寒颤,他嫌弃的瞥了陆衍一眼:“自己没手?”
“这不一样,”陆衍继续耍宝,“你给清许插吸管的样子特别帅。”
“行啊,”顾云骁挑眉,“叫声爸爸来听听,就给你插。”
陆衍立刻变脸:“想得美!”自己利落地插好吸管,嘟囔着,“重色轻友。”
周屿慢悠悠的晃过来坐下,拿过自己的那份,开吃:“你俩隔这儿说相声呢?”
“谁叫某人双标”陆衍指着顾云骁控诉,“你评评理,顾狗对清许就那么温柔,对我怎么就这么粗暴。”
“还让我叫爸爸,你说这对吗?我堂堂Alpha的尊严绝不容侵犯”
顾云骁理直气壮:“清许从来不会像你这样阴阳怪气。”
林清许安静地喝着豆浆,听着室友们拌嘴。这样的早晨再普通不过,却让他感到格外心安。
正在二人拌嘴正激烈时,顾云骁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他皱眉看了眼屏幕,不耐烦的按掉。
“又是那个Omega?”陆衍也不拌嘴了,挑眉问道。
顾云骁拉黑删除一条龙,把手机静音往床上一扔,语气烦躁:“拉黑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
林清许小口吃着早餐,想起上周在篮球场边见过的那个Omega。那是个很漂亮的男生,眼睛像含着水光,在场边等了整整一下午,就为了给顾云骁送水。当时顾云骁连脚步都没停,直接绕开了他。
"要我说,你就该换个号码。"周屿咬着包子提议。
"换什么换。"顾云骁灌了一大口豆浆,眉宇间写满不耐,"我这号码用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因为这些人换?"
他放下杯子,语气里带着难以理解:"我就不明白了,这些Omega是不是都觉得,只要释放点信息素,Alpha就会像发情的狗一样扑上去?感情和标记在他们眼里就这么廉价?"
陆衍在一旁摇头:"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我说错了吗?"顾云骁冷笑,"一个个装的楚楚可怜,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用信息素绑住个Alpha。感情?真心?在他们眼里怕是都比不上一个标记来得实在。"
宿舍里突然安静了一瞬。林清许握着豆浆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作为未分化者或者说是Beta,他从未体会过信息素的吸引,但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顾云骁的感情,与性别无关,与标记无关,仅仅因为他是顾云骁。
顾云骁似乎意识到话说重了,语气缓和下来,伸手揽住林清许的肩膀:"Alpha间的信息素互相排斥,Omega的信息素又像催情剂,还是和Beta相处最舒服,尤其是我们清许。不用整天担心什么信息素,什么标记的。"
林清许轻轻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豆浆的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却驱不散心底突然涌起的那阵寒意。
他知道顾云骁的厌恶事出有因。高中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大学期间也不乏Omega通过各种渠道纠缠不休,让他对所有Omega都带着戒心。
但听着顾云骁用这样嫌恶的语气谈论Omega,林清许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光滑的皮肤,那里没有任何第二性征的痕迹,此刻却隐隐发烫。
"要我说,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陆衍打破沉默,"不喜欢直接拒绝就行了,何必这么大火气。"
"你以为我没有?"顾云骁翻了个白眼,"我拒绝得够明白了,可总有人以为我在欲擒故纵。我现在闻到Omega的信息素就反胃。"
林清许默默放下喝了一半的豆浆。他突然想起上个月顾云骁易感期时,在宿舍里烦躁踱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雪松气息。连同样是顶级Alpha的陆衍,那时都不敢轻易靠近。
当时他并未察觉异常,但现在想来,如果他是Omega,恐怕早就被那强烈的Alpha信息素影响了。此刻,他竟有些庆幸自己是个"Beta",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靠近顾云骁的机会。
但他并未意识到一个问题——身为Beta的他,为什么会如此清晰地记得顾云骁信息素的味道?
"今天天气这么好,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周屿适时地转移话题,"上午没课,不是说好要去图书馆学习?"
顾云骁也不再多想,重新露出笑容:"对,差点忘了。清许,你微观经济学的笔记借我看看?"
林清许点点头,起身去拿笔记。经过衣柜前的穿衣镜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镜中的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短发利落,身形清瘦。这张脸平凡得扔进人海里就会消失,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认知——一个不起眼的Beta,永远活在Alpha耀眼的光芒背后。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镜中映出的顾云骁。那人正笑着和陆衍打闹,阳光洒在他身上,连发梢都闪着光。这样鲜明的对比让林清许心头泛起一丝苦涩——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Alpha与Beta的差距,更是明月与尘泥的距离。
"找到了吗?"顾云骁的声音让他回神。
林清许拿起笔记转身,恰好对上顾云骁带笑的眼眸。那双眼睛总是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他垂下眼帘,将笔记递过去,避开那太过耀眼的目光。
"谢啦。"顾云骁接过笔记,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会请你喝奶茶。"
这样亲昵的动作对顾云骁来说再自然不过,林清许却每次都会心跳加速。他轻轻"嗯"了一声,看着顾云骁转身时扬起的衣角,像一只即将翩然远去的蝴蝶。
顾云骁转身和陆衍讨论起游戏攻略,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林清许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有些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阳光在指缝间流淌。这双能画出最细腻素描的手,却握不住眼前这片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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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林清许在天光未亮时就醒了。他辗转几次还是没有睡意,便早早地起床收拾自己画画所需要的工具。
他将画笔仔细地装进背包,铅笔按照硬度排列整齐,颜料按色系收在专用的收纳盒里。做完这些,窗外才泛起鱼肚白。
时间尚早,他索性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投资学》课本。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细长的光带。他看的入神,直到敲门声响起。
“清许。”母亲推门而入,目光在看到他桌上的课本时稍稍缓和,“你舅舅一家待会要来,你表哥刚从美国回来,正好他也是金融行业的,正好可以给你做些指导。”
林清许合上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妈,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
“什么同学?”母亲的语气立刻沉了下来,“又是那些不务正业的朋友?你表哥的时间很宝贵,特意抽空来指导你,你就这个态度?”
“林清许,你马上就要大三了,不想着为未来做打算,整天就知道玩?”
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林清许心中却憋闷至极,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母亲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实则控制自己的人生。
他清楚的记得,每次家族聚会,每当有长辈夸奖自己时,母亲总会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说:“清许要是有他哥哥姐姐们一半优秀就好了。”然后转头对着舅舅和姑姑他们赔笑:“这孩子就是不如他哥哥姐姐们聪明,以后还要靠各位提携了”
从小到大,林清许从未听过父母的一句夸奖。即便是考了年纪第二,母亲也只会说是运气好,或者质问:“为什么不是第一?”而考了第一,也还是会被拉出来和哥哥做对比:“你哥哥当年可是保送的。”
最让林清许难以释怀的,是高三那年发生的事。
彼时他已经跟在许言身边,学到了不少系统的绘画技巧。
当时他瞒着父母参加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凭借一幅《茧房》斩获金奖。评委会主席亲自打来电话,说他的画作被一位法国策展人看中,邀请他参加巴黎的巡回展。
画面中央是一个被透明丝线层层缠绕的少年,他的双手正努力挣脱束缚,指尖已经触碰到画布边缘透进来的一缕阳光。最特别的是,那些缠绕的丝线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字迹——"不够优秀""为什么不能像哥哥""不务正业"——都是林清许从小到大听惯的标签。
评委们的评语写道:"这幅画以惊人的表现力,展现了一个灵魂在否定与质疑中艰难求生的过程。那些看似透明的束缚,恰恰是最难以挣脱的牢笼。"
林清许在作品说明中只写了一句话:"每个人都在教我如何做一个完美的茧,却没人问过我想成为什么样的蝶。"
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气把奖状和邀请函放在父母面前。母亲拿起邀请函看了一眼,随手丢在茶几上:“这种野鸡比赛有什么好参加的?你哥哥刚发表了一片SCI,有这时间,不如找你哥辅导辅导学习”
第二天是家族聚餐,席间姑姑看见茶几上的奖状,顺势问起孩子们的近况。母亲笑着摆手:“清许不务正业,拿了个什么画画比赛得奖。要我说,有时间不如多刷几套题。”
她立即转向姑父,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听说您最近升任科室主任了?清源在医学院表现特别出色,刚拿了国家医学奖学金。您看能不能安排他去您科室见习?这对他的履历会有很大帮助。"
整个晚上,母亲都在极力推销哥哥,每当有人提起林清许的获奖,她就会轻描淡写地带过:“小孩子瞎画的,上不了台面。”
饭后,林清许拿着邀请函在阳台找到母亲,想再争取去巴黎的机会。母亲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现在高三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我挣钱养你不容易”
林清许道:“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钱就算我借的,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母亲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声道:“去吧,去了,你这学也别上了”说完便将邀请函撕碎扔在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那天深夜,林清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张被母亲随手撕掉丢在垃圾桶里的邀请函。他忽然明白,在母亲心里,他永远都是哥哥的陪衬,连梦想都可以被随意践踏。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让父母看过他的画。
这么多年来,林清许早就对母亲说的这些话麻木了。不用思考,他都能想到饭桌上会发生那些对话。他早已不渴望母亲的另眼相看,也不想和母亲争辩什么。
母亲无非是担心自己失去一次可贵的‘指导’机会,那自己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也无可厚非。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约好去顾云骁家讨论职业规划的事,他哥哥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氏集团的背景,您应该清楚。我相信他的指导不会比表哥的差”
母亲的眉头微微舒展。顾家的地位在镜湖市人尽皆知,这显然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几点回来?”她语气的严厉荡然无存,甚至带着几分欣喜。
“明天晚上。”林清许轻声说。
“那你可要和人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
林清许平静地打断母亲的话:"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他太了解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无非是那些"多讨好顾家""争取实习机会"的功利说教。这些年来,母亲总是这样,把他和哥哥都当作拓展人脉的工具。
母亲似乎还想再叮嘱什么,但林清许已经提起画具包:"我该出发了,顾云骁来接我,让人等太久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