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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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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离去后,归墟重回寂静
又沉默了几天,商砚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娇纵的公主可以一次次前来打扰
而他豁出性命,却连什么都没得到?
还有那阴魂不散的玉玊!
一想到这个名字,商砚时就觉得一阵烦躁,体内原本平稳的神力都隐隐有些紊乱。
旧伤处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在提醒他无序深渊的恐怖,也更让他觉得,若不能在此刻得到一点回应,那一切的苦痛都成了笑话。
他回到暂居的偏殿,目光落在角落那坛从冥府带来的以忘川水畔幽冥花酿造的烈酒上。
这酒性极烈,能灼烧神魂,平日他极少触碰。
但此刻,胸中翻涌的醋意、挫败和那股无处发泄的偏执,让他一把抓过酒坛,拍开泥封,仰头便灌。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般灼烧而下,试图麻痹翻腾的情绪
夜色渐深,归墟的微光也显得朦胧。
酒意上涌,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商砚时眸底一片暗红,他猛地起身,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和无法压抑的冲动,径直走向晅崖静修的内殿。
殿门无声开启,晅崖静坐于寒冰玉榻之上,周身流转着清冷的混沌之气,仿佛与世隔绝。
商砚时的闯入,打破了绝对的宁静。
晅崖倏然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商砚时已几步上前,带着决绝的气势,猛地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
“放开。”晅崖的声音瞬间结冰,周身混沌之气本能地就要将这不敬者震开。
“不放!”商砚时声音沙哑,带着酒后的浓重鼻音和不管不顾的执拗,手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眼前这人揉碎嵌入骨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丝毫不在意?”
混沌之气已然爆发,商砚时本就未完全愈合的伤势受到冲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在晅崖洁白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但他依旧死死抱着,不肯松手,仿佛那点疼痛与此刻心中的煎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商砚时!”晅崖察觉到他的伤势,清冷的声线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是怒意
两人力量冲突,商砚时被他甩开,踉跄几步撞在冰冷的殿柱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血丝自唇角不断溢出。
他抬起头,眼眶泛红,不知是酒意还是伤痛,眼神破碎而执拗地盯着晅崖: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哪怕我死在那无序深渊,你是不是也能……也能若无其事地,看着我被推给玉玊那种人?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商砚时永远都比不上一个死去的念想,甚至比不上一个胡搅蛮缠的公主?!”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将多日来的压抑、不甘和那份深藏心底、不敢言说的倾慕,借着酒意与伤痛,尽数倾泻而出。
晅崖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衣襟染血,眼神疯狂,与平日那个阴沉冷硬的冥府司狱判若两人。
殿内弥漫着血腥味和冥酒烈性的气息,还有商砚时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与渴望。
晅崖蹙紧了眉。
他习惯于绝对的秩序与冷静,商砚时这种完全失控的、炽烈的情感表达,让他陌生
他本能地排斥这种混乱
他未曾回应,只是迈步上前,指尖凝聚起精纯柔和的混沌之气,点向商砚时不断溢血的唇角与剧烈起伏的胸口,试图先稳住他濒临崩溃的伤势。
然而,就在他的神力探入商砚时体内的瞬间
通过神力连接,无数混乱而惨烈的画面如同洪流般冲入他的识海:
是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崩塌的无序深渊;
是时间碎片切割神魂带来的衰老与迟滞的错乱感;
是空间裂痕擦着身体掠过时,那冰冷刺骨的湮灭气息;
是五行逆乱的罡风持续刮骨蚀魂,护体神罡寸寸碎裂的痛苦;
是邪气入体,灼烧经脉、污染神力时,那如同置身炼狱的煎熬;
而在这一切痛苦的极致处,支撑着这具身体没有倒下、没有放弃的,是反复闪现的、属于他晅崖的——清冷的侧影,淡漠的眼神
这些记忆碎片,带着最真实的痛楚和最偏执的信念,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晅崖面前。
他看到商砚时是如何在绝境中挣扎,如何咬着牙将那份源于他的执念当作唯一的火炬,一步步熬过来的。
晅崖的手指停留在商砚时的胸口,那透过衣料传来的、急促而滚烫的心跳,仿佛与那些惨烈的记忆画面重合,重重敲击在他万年不变的心防上。
他垂眸看着因伤势和情绪激动而意识逐渐模糊、却仍强撑着不肯倒下的商砚时,那双总是盛满算计与偏执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脆弱与祈求。
晅崖沉默着,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拂过商砚时被汗与血浸湿的额发,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仙灵波动,伴随着一个娇叱之声,穿透了归墟的宁静:
“商砚时!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躲着算什么本事!”
是玉玊
她竟真的出关,并且直接找上门来了
商砚时意识模糊间,眉头紧紧蹙起,流露出极度的厌烦。
晅崖的目光从商砚时脸上移开,望向殿外,那双澄澈的冰眸中,掠过了一丝不悦
他并未松开按在商砚时胸口为他稳定伤势的手,只是微微抬高了声音,那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主神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传到了殿外每一个角落:
“归墟禁地,何时容外人喧哗?”
殿外的叫嚷声戛然而止。
晅崖继续道:
“冥府司狱在此养伤,乃本尊之意。”
“滚。”
最后一个字,如同实质的寒冰,带着清晰的逐客意味。
殿内,商砚时在昏迷过去的前一刻,隐约听到了这几句话。
他挣扎着睁开眼,只看到晅崖近在咫尺的、线条清冷的下颌,以及那只依旧稳稳抵在他胸口,传递着温和神力的手。
他是在……护着我?
而晅崖,在感受到怀中人彻底失去意识后,并未立刻将他放下。
他低头看着商砚时即使昏迷也依旧紧蹙的眉头,以及唇边那抹刺目的鲜红,静默良久。
殿外,玉玊似乎被主神威压所慑,已悻悻离去,归墟重归寂静。
晅崖将商砚时平放在寒冰玉榻上
他凝视着那张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回想起方才感知到的那片在无序深渊中的绝望与执念,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极轻。
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商砚时唇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