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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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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渔一路心神不宁、失魂落魄地跑回宿舍,心脏还在为刚才的“逃亡”和那个可怕的认知而狂跳不止。
幸好,宿舍里那两个室友还没起,陈默大概像往常一样去晨跑了。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默,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昨晚的去向和此刻的狼狈。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镜子里那张苍白失措、眼圈泛红的脸,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有多糟糕。
他胡乱地刷了牙,换了另外一身衣服,甚至没等陈默回来,就抓起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
柏渔到达教室的时候,异常地早。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学霸已经坐在前排开始看书。
他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把自己塞进去,拿出书本摊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和今早的画面——喝到吐、赤裸的胸膛、紧环的手臂、还有陆教授那双带着玩笑意趣的眼睛……以及最后那个让他如坠冰窟的“第三者”认知。
胃里一阵翻搅,是宿醉的不适,更是心理上的恶心感。
过了一会儿,张茜也来了。她看起来也有些憔悴,黑眼圈明显,但精神还算好。她看到柏渔,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后怕和八卦:
“柏渔!你没事了吧?昨天吓死我了!陆教授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柏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脸颊又开始发烫。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声音细若蚊蚋,含糊道:“没、没事……教、教授就是……送、送我回去休息了……”
他根本不敢看张茜的眼睛,生怕被看出端倪。
“那就好那就好……”张茜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那……教授后来有说什么吗?他是不是很生气?你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没、没说什么……就、就让以后别喝了……”柏渔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脸藏进书里,匆匆结束话题,“林、林薇呢?她、她没事吧?”
“她啊,还躺着呢,请假了。”张茜撇撇嘴,“活该,让她喝那么多……不过你也真是,不能喝还跟着她瞎起哄……我拦都拦不住。”
柏渔讪讪地点头,不敢接话。幸好这时,陈默也走进了教室。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刚晨跑回来。他径直走到柏渔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在柏渔过分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没事了?”他开口,声音因为运动而略带喘息,但依旧平淡。
“没、没事了……”柏渔小声回答,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面对陈默,他同样感到心虚和愧疚,感觉自己背叛了朋友的照顾和叮嘱。
陈默没再说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但他周身那股低沉的气压,似乎比昨天缓和了不少。
张茜看看柏渔,又看看陈默,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
上课铃很快响了,老师走了进来。
柏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课,但效果甚微。他时不时地走神,目光飘向窗外,或者下意识地瞥向教室门口,一种莫名的恐惧是不是萦绕着他,他害怕陆教授会突然出现。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
当确认今天确实没有陆少哲的课程安排后,柏渔才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逃过一劫。
至少今天,他不需要面对那个让他无比混乱、羞愧又恐惧的人了。
他需要时间,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理清这团乱麻,以及……以后到底该如何面对陆教授,还有那个他想象中的“教授的女朋友”。
他收拾好东西,依旧低着头,想尽快离开教室。
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路线——先去食堂买个最简单的面包,然后立刻回宿舍,把自己锁起来,谁也不见。
然而,他刚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讲台上的老师却突然叫住了他:
“柏渔同学,等一下。”
柏渔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身,看向老师,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发颤:“老、老师……有、有什么事吗?”
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很平常,仿佛只是传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通知:“哦,没什么大事。刚才陆教授发消息过来,让你下课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有点事找你。”
轰——!!!
如同晴天霹雳!
柏渔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周围其他的声音。
陆教授……找他?
现在?!去办公室?!
为什么?!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吗?是因为今天早上他不告而别吗?是要彻底摊牌了吗?是要批评他?教训他?还是……更可怕的……
那个“第三者”的认知像噩梦一样再次浮现,让他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柏渔?听到了吗?”老师见他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得像纸,又追问了一句。
“听、听到了……”柏渔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回答,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谢、谢谢老师……”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也顾不上等陈默了,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教室。
走廊外的阳光明媚,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该怎么办?
能不去吗?
不可能。那是陆教授的命令。
去了之后该说什么?道歉?解释?可是怎么解释?说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说他不是故意要当第三者的?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绝望。
他走得极慢,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擂鼓,敲击着他的恐惧。
终于,还是走到了那扇熟悉的、象征着权威和压迫的办公室门前。
柏渔站在门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手抬起又放下,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敲门。
就在他犹豫不决、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陆少哲站在门内,似乎正准备出去。他今天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表情是一贯的冷静疏淡。
看到僵在门口、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得像只待宰羔羊的柏渔,他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站在门口当门神?”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柏渔吓得猛地一哆嗦,差点跳起来,语无伦次:“教、教授!我、我刚到……正、正准备敲门……”
陆少哲的目光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扫过,侧身让开通道:“进来。”
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柏渔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视死如归般地,迈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冷冽雪松的气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柏渔僵硬地站在办公室中央,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坐在办公桌后的陆少哲。他感觉自己像被送上审判台的囚徒,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陆少哲并没有立刻说话。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小结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那副天塌下来的绝望模样,陆少哲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暗难辨。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柏渔的神经。
终于,陆少哲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早上跑什么?”
柏渔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教授……我、我……”
“对不起什么?”陆少哲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步步紧逼,“对不起吐了我一身?还是对不起占了我便宜就跑?嗯?”
“占便宜”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柏渔心上,让他瞬间抬起头,眼眶都红了,慌乱地摆手:“没、没有!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教、教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为所欲为?”陆少哲微微向前倾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拉着人不放,还要求陪睡?柏渔同学,你的酒品似乎不太好啊。”
柏渔的脸瞬间爆红,又唰地变得惨白,羞耻和恐惧交织,让他几乎要崩溃:“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您怎么罚我都行……求您别……”
“罚你?”陆少哲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暖意,“那你告诉我,除了道歉和认罚,你跑什么?嗯?我就那么可怕?让你连面对都不敢?”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逻辑清晰,步步为营,根本不给柏渔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仿佛要将他所有隐藏的心思都逼到阳光下。
柏渔被问得节节败退,大脑一片混乱,所有的借口和掩饰在对方冷静的逼问下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压力压垮了,心理防线正在彻底崩溃。
“说话。”陆少哲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因、因为……”柏渔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逼到了绝境,终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涌了上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
“因为您有女朋友啊!!!”
这句话喊出来,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柏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带着哭音,豁出去般地继续喊道:“我、我都看到了……那天晚上……教、教授从那个房间出来……嘴、嘴边还有……还有……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再……再打扰您……我成了什么人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哭得肩膀都在发抖,把自己最深的恐惧和自责全都喊了出来。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到来。
办公室里依旧一片寂静,只有他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柏渔泪眼朦胧,怯怯地抬起一点头。
只见办公桌后的陆少哲,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那是一种混合了错愕、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极度荒谬感的复杂神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柏渔,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过了好几秒,陆少哲才像是终于消化了这句话里的巨大信息量。
他极其缓慢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然后,他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愤怒的笑,而是一种充满了无奈、好笑、又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笑。
这笑声让柏渔完全懵了,眼泪都忘了流,呆呆地看着他。
陆少哲笑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看着柏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意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哭笑不得:
“所以……你这几天魂不守舍,躲着我,今天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是因为……你以为我有个女朋友?以为你自己……‘打扰’到我了?甚至……‘成了什么人’?”
柏渔愣愣地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完全搞不懂教授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难道……不是吗?
陆少哲看着他这副傻乎乎、委屈巴巴又认真无比的样子,心里的那点因被误解而产生的愠怒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啼笑皆非的柔软。
他叹了口气,语气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解释的意味:“首先,我没有女朋友。”
柏渔的眼睛猛地睁大:“……啊?”
“其次。”陆少哲的目光扫过他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语气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那天晚上……只是个意外。一些……工作上的收尾,沾到了一点不该沾的东西而已。”
他并没有详细解释“工作”是什么,也没有说明“东西”是什么,但这个否认已经足够清晰。
柏渔彻底呆住了,大脑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艰难运转着。
没有……女朋友?
那个……是误会?
所以……他根本不是第三者?他所有的羞愧、恐惧、自我厌恶……都源于一个可笑的误会?!
巨大的轻松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铺天盖地的尴尬和……丢人!
他居然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还跑到正主面前又哭又喊地说出来了!
天哪!让他死了吧!
柏渔的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差点飙出来,这次是纯粹羞愤的!
“对、对不起教授!!!”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我、我瞎想的……我、我……”
看着他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陆少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小结巴。
真是……笨得可以。
也……单纯得可以。
陆少哲站起身,走到柏渔面前,递过去一张纸巾。
“擦擦。”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清,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问我。别自己瞎琢磨。”
柏渔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根本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