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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尸骨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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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和方浅陌的头顶。那场争吵之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王阿姨看方浅陌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的决心，而方浅陌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更加沉默，也更加紧地抱着那只兔子玩偶，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甚至开始尝试偷偷收拾一个小背包，夜里会抱着玩偶，对着手机查看离家的火车班次。这个发现让我魂飞魄散。她想带我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不，不行。先不说我们两个（一个活人，一个鬼魂加玩偶）能去哪里，更重要的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我不能离开。我的答案，我死亡的真相，就埋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离开，意味着永远的迷失。
我必须在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找到真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离开方浅陌的家，朝着城市边缘某个方向飘去。那是与我平日跟随方浅陌去学校截然相反的方向，越往那边走，环境越发荒凉，人烟越发稀少。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这气味……与我刚苏醒时闻到的一模一样！越往前走，那股混合着垃圾、污水和某种更深层腐烂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缠绕着我的魂体。
最终，我停在了一个巨大的、被杂草半掩着的臭水沟前。就是这里了。我死亡的起点。
污水呈现出不祥的墨绿色，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泡沫和各种生活垃圾。恶臭几乎让我（一个鬼魂）都感到窒息。我的视线如同被锁定，死死盯着污水边缘、淤泥半掩处的一团模糊黑影。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我飘近了些，心脏（如果还有的话）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那确实是一具尸体，或者说，是残存的遗骸。浸泡在污水和淤泥中，皮肤已经高度腐烂，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黑色，部分地方露出了森白的骨头。蛆虫在腐肉中蠕动，水面上偶尔有气泡冒出，破裂，散发出更浓的恶臭。
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统一的、粗糙的布料。在衣服胸口的位置，用模糊的、褪色的油漆，写着一串数字：10059。
看到这串数字的瞬间，我的灵魂像是被高压电击中，剧烈的刺痛贯穿全身！
……冰冷的金属号牌挂在脖子上，上面刻着：10059。一个冷漠的声音说：“这就是你的编号，在这里，你没有名字。”……
……鞭子抽打在背上，火辣辣地疼，施暴者喊着：“10059，知错了吗？！”……
……黑暗的禁闭室，饥饿和寒冷中，我只能反复默念这串数字，生怕连这个都忘记……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不再是模糊的闪回，而是带着清晰的痛感和恐惧！是那里！是那个地方给我的编号！
我的视线艰难地从那串编号上移开，落在尸体微微张开的、露出森白牙齿的嘴上。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腐烂的软组织间闪烁着微弱的光。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让我想去查看。
作为鬼魂，我无法触碰实物，但我可以将意念集中。我死死盯着那一点微光，用尽全部的精神力。终于，那东西从腐烂的嘴唇间微微松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牵引出来——那是一枚戒指。一枚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银戒指，沾满了污秽，但依旧能看出内圈刻着字：Q Love V。
Q Love V……Q……浅？ V……微？
方浅陌！方微末！
是我们名字的缩写！是我们一起做的戒指！我记得！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们偷偷用易拉罐的拉环融化，笨拙地打磨成的对戒！她说，Q和V，要永远在一起！
这具尸体……就是我。方微末。编号10059。死在臭水沟里，嘴里含着一枚刻着誓言的戒指。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我的魂体撕裂。我不是被亲生父母接走了，我是被送到了某个可怕的地方，受尽折磨，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这里！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臭水沟，望向不远处的一片建筑。那里被高高的围墙圈起，墙上拉着电网，几栋灰白色的楼房方方正正，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大铁门上挂着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牌子，上面是几个冰冷的大字——净墨书院。
净墨书院。
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拼凑、重组，变得清晰无比——
我被养父母（方浅陌的亲生父母！）发现了我对方浅陌超出姐妹的感情。争吵、斥责、羞辱……然后是一天晚上，几个陌生壮汉闯进我的房间，用毛巾堵住我的嘴，强行将我绑走。我挣扎，哭泣，求饶，都无济于事。养父母就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王阿姨甚至别过了头去。
我被扔进了净墨书院。那里不是学校，是地狱。他们称之为“矫正”，是“治疗”。电击、殴打、关禁闭、精神折磨……日复一日，目的就是要把我“扳正”，让我承认喜欢上自己的“姐妹”是病态的、罪恶的、需要被清除的。
我试图反抗过，甚至……甚至尝试过逃跑。和谁一起？记忆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同样绝望的少年身影，我们偷偷计划……但失败了。被抓了回去。然后就是更残酷的惩罚。最后一次……他们下手太重了。我感觉到肋骨一根根断裂，内脏破裂的剧痛……然后，意识被拖入无尽的黑暗。
再醒来，我就是漂浮在臭水沟上方的游魂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恨意如同黑色的岩浆，从我魂体的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不是因为死亡本身，而是因为这种欺骗、背叛和残忍的谋杀！他们骗了方浅陌，把她蒙在鼓里，让她以为我抛弃了她，让她在思念和怨恨中煎熬！他们把我送进魔窟，任由我被折磨至死！
“啊——！！！”我仰起头，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尖啸。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波动，臭水沟的污水翻腾起恶臭的气泡，杂草疯狂摇曳。我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阴冷的力量在我体内苏醒、膨胀。
我的形态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之前那个模糊的、接近生前的虚影。我的身体扭曲变形，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身上浮现出纵横交错的、狰狞的伤口，鲜血（意念中的鲜血）从额角、嘴角不断渗出，滴落（虚无的滴落）。我飘到臭水沟的水面，借着那肮脏的、微微反光的水影，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一个面目全非、充满怨恨的厉鬼。
这才是真正的我。死在绝望和背叛中的方微末。
复仇。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我空寂的魂体中轰然回响。
我最后看了一眼臭水沟中那具承载了我所有痛苦和屈辱的尸骸，又望向那座如同巨大坟墓的净墨书院。然后，我转过身，朝着方浅陌家的方向飘去。
我要回去。我要守着她。但不再是以那个懵懂无知、只想陪伴的游魂身份。而是带着所有的记忆和彻骨的仇恨。
我知道，我吓人的模样可能会让她恐惧。但此刻，被愤怒和悲伤充斥的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真相太过沉重，我需要让她知道，我必须让她知道。而且，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我心中升起：送我进那个地方的人，她的父母，会不会……也对我的死，心知肚明？
当我穿过墙壁，回到方浅陌房间时，她正抱着那只兔子玩偶，坐在床上无声地流泪。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了我。
不是通过手机摄像头，不是透过玩偶，而是直接用她的眼睛，看到了此刻恢复死状、狰狞可怖的我。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收缩。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果然……她还是怕我的。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比当初被打死时还要痛。我下意识地想隐藏起这可怕的模样，想像以前那样，只让她看到我生前的样子。
但已经晚了。
她眼中的恐惧，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翻腾的复仇火焰，只剩下无尽的悲凉。我……终究还是吓到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