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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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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楼苏,楼画将军的妹妹。”眼前身穿粉红衫的小丫头高兴的说。
一身青衣的男子,拿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在下君常。”
“哼,态度好差。”楼苏瞪了一眼君常。
楼画不语,默默倒酒,一饮而尽。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漩涡中。
这时,楼苏用手臂撞撞君常,君常撇嘴,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缓缓从衣服中掏出一个盒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递给楼画。
楼画睨他,“若是喜欢你便留着吧。”
“快点还给将军。”楼苏一边使眼色一边小声的催促君常。
面对这样奇怪的气氛,刘卿女好奇的凑过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这不是牵情佩么?”
“卿女姐姐,你也知道这块玉佩?”楼苏好奇的凑过来。
“传言,这玉佩世上仅有一对,拥有此块玉佩的男女,便像被月老牵了情线一般,一生一世不得分开。”刘卿女说着便从身上拿出和盒子中一模一样的一块玉佩。
楼画拿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原来另一块在你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是吧?君常?”
刘卿女听的迷糊,君常低头,将手中的玉佩轻放在楼画面前,大叫着,“我不都说我不要这玉佩了么?给你,给你!”
楼画拿起两块玉佩,看着刘卿女,“卿女,君常为了寻这对玉佩经常跋山涉水,盒子中的那一块,是不久前皇上赐给我的,他为了得到这块玉佩不惜偷来,可以把你的玉佩送给他么?”
刘卿女一怔,她可没有楼画那般大方,紧忙扑过去抢他手中的玉佩,楼画一躲,刘卿女一推,只听“扑通——”一声,手上的一块玉佩落入亭外的水中。
刘卿女看着楼画手中剩下的一块玉佩,拿起来仔细的瞧了瞧,突然大叫:“这不是我的那块玉佩,楼画你还我的玉佩。”
在她哭闹之时,寻玉佩的君常已从水中游出,无奈的摇摇头。
之后的整整三天里,楼画派人在水中寻了数次,也未找到小公主的玉佩。府里的下人们都猜测玉佩是顺着水飘到运河中去了。
【八】
茶喝够了,我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盒子送到君常跟前。
君常接过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我望着亭外清澈的河水,淡淡道:“这对牵情佩送给你了,我是用不到了。”
君常双手颤抖,紧紧的握着玉佩,开口道:“公主,我真希望没有这块玉佩。你和楼画也……”
我走过去拍拍君常的肩,目光望着不远处的竹林,轻笑道:“我和楼画都很好,他还在那里等着我。”
“嗯,将军还在林中等着卿女姐姐呢。”楼苏的声音略微颤抖。
突然发现一直满脸笑意的楼苏,眼睛红红的。
揉揉酸涩的双眼,笑着说:“叫人备点酒菜,先好好叙叙旧,我晚些去见楼画。”
【九】
刘卿女第一次见到宋戏言时,是在戏院。
霸王别姬这出戏被宋戏言演的仿佛是历史重现。她有着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漂亮脸蛋,还有着一副让人听后便无法忘掉的好嗓音。
戏台上的虞姬目光深情款款,如天籁一般的声音飘荡在四周,当她唱完最后一句词,瘦弱的身躯颤抖的抢下项王的佩剑。自刎时是那般决绝,眼神中却又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是不舍,还是深情,或是忠贞,已经分不清。
虞姬倒下那一刻,项王绝望的抱住她,刘卿女看到虞姬眼角流下来一串泪珠,最后缓缓的闭上双眼。
第二次见到宋戏言,是在正月十五赏花灯那日,长明陪着她游玩。
刘卿女在一群人中见到,正在同男子吟诗作对的宋戏言。
宋戏言以一句“烟锁池塘柳”这幅融入五行的上联,难住了对面文质彬彬的书生。借着灯光,宋戏言美丽的脸蛋上写满了骄傲,清高。
第三次见到宋戏言时,是在楼画的书房中,楼画温文尔雅,面带微笑,拿起毛笔不知在纸上写些什么。
写完后,楼画将纸卷起来,递给宋戏言。
宋戏言笑着打开纸卷,然后抱住楼画。
站在门口的刘卿女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她转过身。一时间明白了她与宋戏言相比,她便是那个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人。
【十】
连续几杯酒下去,我微醉,不禁哈哈大笑。
楼苏抢下我手中的酒。
我迷糊的看着楼苏,笑问:“可还记得那个宋戏言?那个唱戏的宋戏言?那个吟诗作对的宋戏言?那个和我抢楼画的宋戏言?”
楼苏过来扶我,“卿女姐姐,你醉了,我扶你回房睡觉。”
“我没醉。烟锁池塘柳?呵呵。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在一旁的君常开口:“公主,你何必抓着那句‘烟锁池塘柳’不放?那联的确不是她作,但她也从未说过那幅联是她所作。”
我一愣,有些沮丧,“君常,我若是不挑她那联,便真的无所挑了。”
君常叹口气:“公主醉了,扶她回去吧。明日再去见楼画。”
我被楼苏强行带走,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十一】
每年的大年三十,皇宫里都热闹非凡。
可今晚的刘卿女却因为生病无法出门。
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小脸,刘卿女撇撇嘴,今晚不能出席家宴,见不到楼画了。
“唉!”
“怎么叹气了?小公主?”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卿女一愣,立刻回头,“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楼画打趣道:“怕你思念夫君我。”
“谁会思念你啊,少臭美了。”
楼画笑弯了眼,抿口不言,直接拉着刘卿女出了殿门。
后花园内灯火阑珊,凉风阵阵,楼画将外衣披在刘卿女身上。
“卿女,年后我便要去塞外打仗了。”
“哦。”刘卿女失落的底下头。
“你看这是什么?”楼画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
刘卿女眼睛瞪得大大的,“是长明灯。”
楼画应了一下,拿出笔墨,递过去,“许愿吧,写好点燃它。”
刘卿女高兴的接过笔墨,背着楼画写好,然后点燃。
看着长明灯在夜空里越飞越高,楼画凑过来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
【十二】
早上起来时,阳光大好。
揉揉太阳穴,走到窗前。望着楼外的美景,突然想起那一年我与楼画泛舟于河内。来到桌前,拿出笔墨纸砚,不知不觉便写了一首词:
早日暮春晨,竹影楼台搁浅。潺水漫江烟笼,孤鸿归如箭。莲出小藕艳三分,船头荈一盏。我待故人将至,影从舟边现。
“我待故人将至……”念着这句,不经意落了泪。
拿起桌上的梨花酿,走向门外。
来到竹林边上时,阵阵桃花香从林内飘来。提起裙子迈向林内。
桃花香越来越重,有桃花瓣落在身上,脸上灼热难耐。走出竹林,入眼的便是一片粉红。
不断有桃花落在身上,手臂上奇痒无比,掀开衣袖一看,红肿一片。
颤抖的往前走,想起那年那日,楼苏说,将军最喜桃花,却为了你砍掉全府桃花。
恍恍惚惚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块高丘之地,那上落满了桃花,一时间有些慌乱,拿出梨花酿大口大口的灌下,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楼画,我来了。”蹲下来,抚开石碑上的桃花,几个大字赫然刺痛了我的眼。
【十三】
春去冬来,那年白雪纷纷而落,刘卿女坐在火炉前取暖,便有宫女传信说,乐妃来了。
刘卿女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应了声。片刻,有脚步声悄然而至。睨眼看向来人,不满的问:“什么事?”
“无事,我只是听说楼将军征战回来了。”
“是吗?”刘卿女从椅子上跳下来,看到眼前貌美女子腰间的玉佩,心里一紧,“宋戏言,你进宫选秀,又这般处心积虑接近我,到底有何居心?”
宋戏言脸色一白,拿起腰间的玉佩,目光狰狞,“你看看,这是牵情佩,楼画送给我的,他是爱我的,可为什么要娶你?就因为你是公主?”
“胡说,楼画……才不喜欢你。”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愤怒,刘卿女走过去将宋戏言推出门外,慌忙的关上房门。
这才脚一软,跪在地上,耳边久久飘荡着宋戏言那句:“楼画是爱我的……”
几日后,大齐的小公主与楼将军大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此时刘卿女穿着嫁衣,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脑中闪过方才宋戏言哭的梨花带雨,与楼画紧紧相拥的画面。
到底该不该嫁他?她心里好乱,好痛。
吉时已到,刘卿女失魂落魄的被拉上轿子,又经过了许多繁琐的礼节,最后被送入洞房。
期间刘卿女脑袋里一直闪着他们相拥的画面。
洞房内,刘卿女摘下盖头,拿着衣袖擦干了眼泪,等着楼画的到来。
许久,门被推开,刘卿女抬头,眼前男子一袭红衣,目如星光。她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画看出了新娘子的欲言又止,握住刘卿女的手,忙问怎么了。
窗外的鹅毛大雪,纷纷而至。
眼前突然闪过宋戏言的面孔,刘卿女狠狠的抽出手,推开楼画。拿下凤冠摔在地上,颤抖的指着楼画:“告诉我,你和宋戏言有何关系?为何牵情佩在她身上?为何你会抱她?她可是父皇的妃子,你是驸马,想要□□不成?”
楼画脸色一白,眉头紧蹙。
瞬间,刘卿女心如死灰。
她愣了好久,突然发问:“你还记得今年三十,你问我许的是什么愿么?我来告诉你,我希望你死在战场上,永远不要回来,我讨厌你。”后半句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
楼画的面色更加苍白,几次欲言又止。刘卿女看着这华丽的新房,落魄的坐到床上,眼泪落下来。
门突然被推开,楼画一声不吭的离开,外面的白雪被吹进屋子……
之后的三天内,楼画没有再出现,刘卿女也没吃过东西。绝望,那是一种没有尽头的绝望。
某天一个人闯进来,刘卿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见到来人时目光又暗下来。
楼苏看着床上消瘦的人,擦干脸上泪水,扯起刘卿女,狠狠掴了她一巴掌。
“刘卿女,跟我走,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捂着疼痛的面颊,被楼苏拉走。
那时的刘卿女本以为心已死,再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以令她难过。
可当她看到躺在树下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时,好如遭到晴天霹雳。跑过去抱住那人,失声痛哭,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一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叫醒怀里的男人,不知道该怎样帮他。
楼苏在一旁大哭:“都怪你,都怪你,哥哥要是不去寻玉佩,也不会被人刺杀了。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和君常,我恨你我恨你。”
这是刘卿女生平第一次,听到楼苏喊楼画哥哥。
刘卿女紧紧抱着楼画,掰开他紧握的手,里面一块染了血的玉佩出现在眼前。眼泪再次涌出,颤抖的摇着楼画,“我不要玉佩了,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我不要玉佩了,不要了……”
身上的人面白如纸,像一个木偶,毫无生气。
刘卿女趴在楼画的心脏上,希望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却死寂一片。
君常腿上染着鲜血,声音嘶哑,“宋戏言是楼画的表妹,我们要回玉佩的途中遇到刺客,只是他身上有伤……”
君常好像还说了什么,刘卿女没听到。耳朵里嗡嗡作响,行尸走肉般的拔出男人胸口上的匕首,在楼苏惊诧的目光下狠狠划向自己手腕。
楼画我来陪你……
【十四】
回过神来时,身上越发的痒痛,拿起梨花酿倒在楼画的坟前,坐在他的墓碑旁,轻轻靠住,轻喃道:“好久没来了,你不会怪我吧?这里刻意种下你喜欢的桃花呢。”
拿起一片花瓣放到墓碑上,眼泪落下来,“楼画,那年你问我许了什么愿,其实在长明灯上,我写的是但愿与你长相厮守。”
伸手揉揉眼睛,又拿出一瓶酒倒在坟前,苦涩的开口:“两个月后我要与胡人和亲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你。我将玉佩给君常了,希望他能与楼苏一到起白头。只是当年你为何不解释?只因一块玉佩,弄的我们四人孤苦分离,真是不该。”
楼画死那日,我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为了追查凶手,不惜一切代价。可当一切源头指向宋戏言时,她却仗着自己当了皇妃恃宠而骄。
她说,刘卿女,你真是娇生惯养,生在宫廷之内竟然这般好骗,三言两语就能离间了你们。
那日,我强行将她关入地牢,失望的说:“你觉得你赢了么?楼画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
宋戏言一愣,突然哭叫着:“楼画死了,楼画死了……”
之后这个倾城美人便疯了。
时过境迁,如今我坐在楼画坟前,我还记得他的笑容,他拿起剑的样子,他欺负我时的神态,可这一切都已回不来。
轻轻抱住墓碑,闭上双眼,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如果楼画可以回来,我愿意倾付一切……
刘卿女十五岁那年,楼画趁她熟睡之时,求了平安符挂在她身上。他看着刘卿女的睡容,默默许愿,希望卿女可以一辈子平安快乐,让我伴她左右。
他永远不会想到,最后伴她左右的是一撮骨灰。
那年一切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