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
走在管理区，隔着钢筋水泥，仍能嗅到泥土混合青草的腥味，谢明尧深吸了一口气。梁海在一旁损道：“再吸肺就爆了。”谢明尧不理他，又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说起来，梁海和谢明尧应该可以算朋友，或者说，损友。相比于严肃的谢明朝，梁海更乐意与“单纯”的谢明尧相处。当然，经过时间的洗礼，梁海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谢明尧看似单纯的外表下毫不单纯的性格，完全是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和他“斗法”想赢还真不太容易，这个结论实属血与泪的经验教训。
“梁海，我哥今天约的人你认识吗？”谢明尧踩到一颗小石子，顺脚踢到梁海腿上。
梁海往左走了两步，离谢明尧远了一点。“不知道。谢总没有和我说今天约了人，我也是刚才听谢总在车上说时才知道的。”
“那你猜他约了谁？他来宣城和谁走得近一些，你总该知道吧？”谢明尧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和梁海保持步调。
梁海想到那张曾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名片，嘴里却说道：“你也知道，谢总来宣城就是为了合作案，你说和谁走得近？”
想想梁海说得也有道理，谢明尧就不再追问这个了，话题一转，“那，我哥在宣城的感情生活怎么样？”
知道对于谢明朝今日相约的人，谢明尧已经被自己误导了，梁海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你这么关心谢总，就当面问他嘛，谢总肯定会十分感动的！”
谢明尧脸色不改，继续说道：“谁说我只关心我哥了？其实我也很关心你啊！梁哥，你在宣城过得还习惯吗？吃得习惯吗？喝得习惯吗？玩得习惯吗？看到的女人习惯吗…”
“得得得，打住！”梁海听见那声“梁哥”就头皮发麻，知道接下来准没什么好话，“不敢劳您关心。”他清了清喉咙，心里想着该怎么委婉一点的表达，半晌才说道：“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谢总当然也不例外！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谢明尧停下了脚步，向前看？他看了看自己的前方，一座五层的楼房。他扭头看着梁海，说道：“梁海，既然你知道我的希望，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哥的性格你也了解，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再把自己变成一个idiot。”
梁海也停下来，心里有些无奈。要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遂人所愿，也就没有“希望”这个词了。梁海仍然直直的看着前方，避开一旁的目光，说道：“谢明尧，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帮你两次，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幸运的！”梁海的语气格外认真。他是真心为了谢明尧着想。
谢明尧的眼睛眯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说道：“今天的太阳好刺眼！别傻站着了，不是说带我到处熟悉吗？”
梁海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不知躲在哪朵云后面，难不成刺到你眼睛的是鬼火吗？“那就走吧。”他往前面的五层建筑走去，心里的无力感更重，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Lee以前从来没有滑翔的经验，完完全全的新手一枚。昨晚接到谢明朝的电话时，Lee很意外；听到谢明朝的邀请，有些兴趣。事实上，作为一名热爱生活、热爱运动的年轻男人，Lee对于各种没有尝试过的运动，都抱有兴趣。而且，Lee目前对谢明朝的定义，是甲方的大boss，来自谢明朝的邀请，Lee自然不会轻易拒绝。
看着眼前的一大堆绳子，Lee拍了一下额头。虽然之前来采访过一次，但是重点关注的是已经“飞”在天空上的那些人。和想象中的“一手套上一个翅膀就能自由飞翔”不同，庞大的伞下有许多绳子。这些绳子分为三组，每一组都有十来根，左右手最外边有一个刹车绳，最重要的步骤就是把这些绳子理好，不然，伞是张不开的。谢明朝给Lee仔细讲解着滑翔伞的结构，Lee认真地听着。
“这堆绳子比它们看上去还要难对付啊！”第三次“起飞”失败的Lee，颇感无奈的笑着对谢明朝说道。
因为每一次飞下去，伞绳都需要重新整理，Lee才感觉到，这的确是一项繁琐的工程。由于Lee是新手，想象中“我要飞得更高”的场景，就变成了折返跑加理绳子的基础练习。谢明朝帮Lee选择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小山坡，Lee在山坡上铺开伞，理好绳，套上安全衣，便开始“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跑下山坡后，谢明朝指导Lee收伞，然后扛着伞背上小山坡，重复刚才的练习。
见Lee练习得差不多了，谢明朝带着他转移阵地，来到一处稍高一点的山坡，一阵一阵的风吹过。Lee问道：“这个风会影响滑翔吗？”
谢明朝笑着摇摇头，说道：“要是没有风，你可就要奔跑了，兄弟！”
“哈哈！”Lee爆出爽朗的笑声，说道，“我这不是一直在奔跑吗？”
“没有风的话，需要跑更久更快。”谢明朝解释道，“如果我们逆着风，稍微快点跑几步，伞就可以起来了。”
Lee把手在空气里面随意甩了甩，继续问道：“滑翔不应该是顺着风的方向飞吗？为什么要逆着风跑呢？”
谢明朝指着山坡下正在跑的人，说道：“你看那个人，他顺着风跑，风从后面推来，伞被吹成一团，很难张开。除非，他的速度比风快！”
Lee看着谢明朝指的人，的确如此。他若有所思，说道：“没想到滑翔还挺有哲理，逆风才能飞翔。滑翔伞专题的续刊可以加入这个主题。”
谢明朝有些苦笑不得，“你太敬业了，时刻都不忘工作，我应该让卫给你加工资。”
又练习了一会儿，等Lee能稍微飞起来的时候，谢明朝讲了一下刹车绳的用法，并且一脸期待的表情说道：“拉绳的时候慢一点，轻一点，不然，伞收得太快。不过，你也可以试一下！”
Lee摇了摇手上抓着的绳子，笑着回道：“试，当然是要试的。等我的手能抓到你的刹车绳再说！”
“哈哈哈！”两人的笑声在山坡上响起，一只蓝色的鸟从他们上方掠过。
周强的行李太少，下楼吃早饭之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街道上的喧嚣，透过阁楼的小窗户，传到周强的耳朵里。离开卫禹驰家的时候，卫禹驰给他围上的那条围巾，此刻洗净晾在窗外。经过短暂的思考，秉承南下的大方向，卫禹驰对于目的地已有定夺——阳城。作为全国知名旅游城市...隔壁的城市，阳城兼具经济发展和自然保留的双重特性。周一，正是中秋小长假结束的时候，出游的人不多，周强决定周一清早去汽车站买票，出发。
工作的事情，已经和Lee交代清楚了。周强不得不回到这个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如何告诉卫禹驰自己将要离开。周强下意识的回避，或者说，逃避。如果说，在宣城，周强遇过两次贵人，一次是“有滋有味”的老板，一次就是卫禹驰。周强心中满怀感激，然而，将要离开的时候，这股感激变成了满腔的愧疚，以至于无法开口。这就好像，有人在你下雨的时候帮你撑伞，而你却要在雨刚停的时候不说一句感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周强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他的独门秘籍是“刻意忽略”，学术名称为选择性遗忘。视线飘到窗外，围巾的下摆被风吹起。周强心想，不管怎样，围巾得还给大禹哥吧。下一秒，他否决了这个想法，茕茕前行，留下这点温暖也是好的。这个自私的念头，令周强心中的愧疚更深一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整理大脑中冒出的其他情绪，那些情绪像细细的带状烟雾，时隐时现，若有还无。
算起来，周强在宣城已经待了半年，从晚春到早秋。简直不敢相信，这竟是毕业四年多以来，他最快活的一段时光。偶尔，当夜晚降临的时候，躺在阁楼里这张小床上，看着头顶的木头架子，周强的大脑放空后，会有一些回忆偷偷爬上来。他想起过自己的母亲，想起过李爱国，想起过李雪梦以及他的母亲，甚至想起过大学时的数学老师。就像一个灵魂枯萎的人，不得不靠旧日的回忆独自演着哑剧，掩盖自己已经失聪的心。
周强打开抽屉，拿出一块蛋黄莲蓉月饼，这是昨晚超市大减价的时候买的。什么东西都有时限，中秋节的晚上的月饼，就好比美人之迟暮。仔细回想一下，周强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过中秋节。在老家的时候，母亲从来不提这个节日，周强是从其他小孩子那里听来的。从小，周强就很懂事。他知道，母亲不提这个节日，就是不想过这个节日。后来，母亲去世了，他跟着李爱国到了城里。李爱国和李雪梦母女倒是过中秋节，但是，每逢那天，周强都会说自己有事，早早的出门，很晚才回来。那时候，周强已经知道中秋节要吃月饼，要赏月，要一家团聚。他会自己买一块月饼，找一个可以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将月饼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留给母亲。李爱国没有问过周强出门干什么去了，也没有留他一起吃晚饭，或许在他的心里，家人团聚本就没有周强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