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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困兽第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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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愤愤收回了手,不甘地拽过被子再次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自己一个人郁闷起来。
这个幻境实在太可怕了,身体变成小孩子倒算了,没想到我这能伸能屈任劳任怨的坚强个性居然也被感染成了小孩子性格,孩子气,胆子大,甚至都敢扇雷狮。
我简直是在作死,而且还是那种作一次就活不过来的死。
我和他都沉默不语,两两对视片刻,是我先放下目光,盯着被子闷不做声,视野里有他单膝跪在床上的膝盖,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膝盖抬起,他下了床。
其实我有种想拉住他的冲动,但一想到他刚才掐我的那种眼神,冰冷刺骨,瞳孔仿佛浸入二月最严寒的冰雪,视线相撞,宛如冰山碎裂。
到现在我都觉得喉咙疼。
情况着实严峻,只得讪讪打消拉他的念头。
门关上没一会儿便进来个陌生女人,看穿着打扮有点医生的意思。
事实我也没猜错,来人确实是名医生。
说明来意后,我犹豫了一秒钟,考虑到不赶紧处理好伤口,接下来可能会行动不便,只好老老实实脱了刚穿好的衣服,趴在床上任她替我处理后背的伤口。
就在她打算处理我小腹上的伤口时,我连忙拒绝了。我要真是小孩倒无所谓被女性看光,但这副壳子里的我明明白白十八岁,岂能随随便便就把肚子露出来给人看?!
女人也不行!
医生什么话也没说,留下药,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
上完药后我忍不住想,是雷狮派来的人吧?
这种药我太熟悉了,是雷王星的王族们才有资格使用的,当初就因着这个东西,我还和凯莉做了次秘密交易,顺便承了格瑞一个大人情,这个人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这么想着,顺手把没用完的药揣进怀里,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
雷狮刚出去没多久便有医生进来,而且医生带来的药如此珍贵,说是没有提前准备好我都不信。这个药,除了是雷狮备好的,我可不信还有其他人这么好心!
脑袋瞬间清明起来,手撑住床板挪下床,匆匆穿好靴子往外跑。
眼前是个幻境,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孰真孰假谁能一眼就看出来呢?幻境里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理所当然,而我明明应该知道,明明听见雷狮冰冷的质问是为了确定我在哪里——
身体变小了,连智商都丢了么?
这个地方只有我和雷狮才是最真实的,此时根本不应该耍小性子,别说我不是真正的孩子,即便是,也没有理由这么不讲道理。
越想越懊恼,跑到门边时我忍不住踹了脚门,伴随着浑厚的撞击声,我用力拉开门,迟疑着左右看了看,愣在原地。
雷狮正靠在右侧的墙上,微垂着头,一手一把白色的骨刀,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两把骨刀刚好在他手心旋了一圈,惨白的刀尖带出两朵丧得不行的白花,怎么看怎么叫人心情不愉快。
听见动静后,他将骨刀反手握起,刀身紧贴着手腕,不带情绪地看了我一眼,随手将刀向我扔来。
我怔怔接住,熟悉的滑腻触感从手心开始扩散,手腕竟莫名麻酥酥的。
事实上,这两把刀是不详的,但初初用着却十分顺手,以至于拿到风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用着不甚合手。
扔完刀,他转身便走,我犹豫了一下,将刀往腰间一插,三步并两步紧跟上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迈开的步子并不大,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有八岁,没办法迈开更大的步伐。
但平心而论,雷狮八岁的时候身高已经拔了起来,相较于同龄人而言,他算是个中翘楚。
走在人群里大概是鹤立鸡群?
……算了,还是狮子的比喻比较适合他。
我漫不经心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不知不觉走出拐角,他停了下来。
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是土哥。
“三殿下。”青年面带笑意,不急不缓的态度叫人心里不太安宁,就像是打游戏时马上就要通关,结果天上临时掉下个大BOSS的那种又气又无奈的感觉。
雷狮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青年的目光撇开雷狮,向我投来,尽管只是那么一瞬间,却仍叫我起了一身的寒栗。
这个大BOSS看起来不打算杀人,但一定有所图谋。
雷狮仿佛察觉到其中的深意,不动声色侧过一步,将那两道视线挡去,颇为不耐烦:“有话就说。”
青年缓缓地笑了:“三殿下当真是通透人。”
雷狮轻哼,似是不屑于就这句话发表感想。
青年面色不变,连唇角的笑意都没有分毫的变化,缓缓道:“是这样儿的,三殿下,您知道在下是个生意人,而做生意这一行,向来讲究诚信,不然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殿下您身份尊贵,若想从在下这儿带走一个小家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
他顿了顿,左手挽了挽右手的袖子,拇指捏着袖口布料上下摩挲着,见雷狮不应声,便别有深意地继续道:“只是,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您之前既然将这孩子交给了在下,在下也第一时间同那位大人做了交易……可您现在又打算将人要回去,这可真是叫在下为难。所以,那位大人那儿,依您看,待如何?”
交易?那位大人?
是师父?
我心口一紧。
想虽是这么想,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他说出“那位大人”这四个字时,心头便萦绕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犹如阴云压地,叫人喘息困难。
我摸了摸胸口,没问题,好好儿的。
雷狮偏过头,逆着光的半张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那是你的事,与本殿下何干?”
本殿下?
我感到略微惊悚。雷狮他入戏好快!连称呼都换回来了!
对面的青年似乎很无奈:“三殿下,您实在是为难在下。”
“你待如何?”雷狮凉凉道。
“自然不能如何。”青年叹了口气,“只是您也知道那位大人的手段,他看中的货物,若是得不到手,素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不是师父的性格啊!
雷狮冷笑一声,周身出现了他十八岁时狂傲嚣张的气势,对面的青年甚至微怔。
“孰为玉?孰为瓦?”雷狮眯着眼,满满的危险气息流散在空气,“本殿下的人,何时轮得到他人觊觎?”
青年笑了笑,目光微微垂下:“在下只是一介平民,自然不会觊觎三殿下看中的人物。不过,既然三殿下心如明镜,在下便也无须多说。”
他侧过身,伸出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三殿下,请。”
走出门的那一瞬间,阳光尽数洒下。
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年负手立在原地,神情与先前竟没有分毫不同,只是不知何时,他身旁多了名面容艳丽的女子。
见我回头,女子捂着嘴吃吃地笑,细长而妩媚的左眼角被阳光勾出一朵金色的小花,我眨了眨眼,光点绽开,那朵花悄然被揉散在空气里。
我转回头,不自觉走上前拉住雷狮垂在身侧的手,我总觉得身后那两人目送我们的这个场景,宛如是在目送我们共同走向地狱。
手上一紧,雷狮反手抓紧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