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攘夷志士与捡来的贵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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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8年，日本江户。荒川河畔。
火，漫天的大火。
空气中弥漫着可怖的焦糊味，火红的颜色和烧得漆黑的房梁连成一片，惨白的日光倾泻而下，灼热的空气和极高的温度似乎扭曲了视线。
地狱一般的景象。
一个清秀的黑发男孩跪坐在火场的一角，肢体瑟缩。双目无神望向天空；没有逃跑的意思，火舌舔舐他的衣角，他只是一动不动，像居干枯的尸体。
烈焰熊熊的和室内，木头从房梁上滚落，发出“哔剥——”的声响。
男孩用手抱住头部，颤抖着；很慢很慢，他的眼睛里有泪水滚落。浓烟呛进他的眼睛里，他只是流泪，喉咙里挤不出一丝声音。
外面人声嘈杂，混合着金属撕开皮肉的声音。惨白色的刀光划过，血肉横飞，红色的鲜血顺着门庭前的石阶，滴滴答答渗进泥土。
惨叫声、求饶声，疯狂地挤进男孩地耳朵。
明明是白天，明明就在城镇的中心，发生这种惨案却无人问津。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而远之。
------江户边的荒川河畔土地肥沃、水源干净，大多聚集达官显贵；这种灭门惨案，想来是得罪了幕府将军招致的杀身之祸。一般人还是少管为妙。
门廊里，悬挂着“朝利”二字的纸灯笼在男孩麻木的视线中燃烧殆尽。他跑不掉的，外面的官兵很快会冲进来；他也会被杀掉，就像父母和其他家仆一样。
门外传来女人的哀求：
“求求你——放过那孩子吧！他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
紧接着是一声惨叫，女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右手却死死地抠住持刀者的衣角，瞪大眼睛。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喉咙被割破了，殷红的血顺着她扬起的、漂亮的脖颈灌入被强行扯下一半的和服中。青白色的对襟和服顿时绽开大朵大朵的血花。
持刀者又朝女人的胸口猛刺几刀。女人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姐姐。”
男孩无意识地开口。喃喃自语。
他应该挣扎。血液中的求生本能在竭力嘶吼。但他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全身每一个关节在缺氧中哀嚎；视野在浓烟中渐渐模糊。
……好难受啊。
妈妈，爸爸，姐姐。
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夹杂着火焰的灼热；他竟然觉得冷，像是被暴雨淋过一样清醒。一名持刀的官兵率先冲了进来，手中染血的打刀泛着幽幽冷光；官兵几步跨到男孩面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男孩清晰地在刀刃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要死了.....吗？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男孩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三天前，父亲还拍拍自己的脑袋。约定回家后，陪他练字。刺着“朝利”二字的灯笼，在夜色中氤氲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父亲的背影坚定而高傲。
但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些没有发芽的种子，在一开始，就注定被土地埋葬。对于那些不幸的、残缺的种子而言，大地不是他们的摇篮，而是坟墓。
不甘心，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埋在坟墓里的种子，就应该被剥夺发芽的机会么？
……什么都还没开始、什么都还没做就要死了？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黑色的瞳孔重新聚焦，落在了武士溅满鲜血的脸上。
持刀武士愣住了。眼前这个动不了的男孩，竟然让他没由来地……
一阵恐惧？！
“叮铃铃------叮铃铃--------”系在横梁上的风铃摇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什么人推开门进来了。官兵举起的刀落下，男孩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噗嗤--------”温热的鲜血溅在男孩的苍白的脸颊上；下一秒，持刀的官兵应声倒地。男孩睁开眼：
一个披着金紫色和服的男人映入眼帘，紫色短发、深绿色眼眸，面容英俊；左眼缠着绷带，看上去竟有种残缺凛冽的美感。他右手随意地持着一把太刀，刀刃上鲜血滴落。随手抖掉刀刃上的血迹，左手持着烟斗抽烟；好像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你.....是？”男孩看呆了。他瞪大眼睛，触摸溅在脸上的斑斑血迹。
太没有实感了，这一切。
“你是朝利家的孩子？”男子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
男孩点点头。
“名字。”
“朝利.....雨月。”男孩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刚才野兽般的凶光褪去，温润的黑色眼眸充满恐惧。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想活下去吗？”
紫发男子在火海中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了一抹邪异的笑容。
雨月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时隐隐意识到需要付出某种很沉重的代价。
“把手给我。”
白皙的小手伸了过去。雨月猜想对方要带他离开。
预想中温热的手掌没有到来，一柄金属质感的短刀放在了雨月的手心。男孩有些困惑地看着紫发男人。
“想活下来，就用这柄刀杀了外面的入侵者；做不到，就死在这里。”
8岁的男孩颤抖地握住刀柄，他别无选择；短刀在火光中反射着幽幽冷光，刀柄用很普通的藤条编成，可男孩觉得覆在刀柄上的手有千万只蚂蚁啮咬，阵阵刺痛，几乎拿不住。他头皮发麻，呼吸急促，外面的入侵者身影在视野里变得猩红一片。
男孩嘶吼着冲了出去，死死掐住手中的短刀-----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仇恨和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攘夷志士与捡来的贵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