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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一|六|四、停滞不前 ...

  •   走出去很远,我还能感觉到银屏的视线追在我身上,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她会不会还是认出了我?即便没有认出来,也有可能觉得我很眼熟?

      为了装得像一点,我跟杜敏又转了几家绸缎铺,装模作样打听询问了一圈,才回到客栈。

      确定无人跟随,我问杜敏:“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那薛记生意怎么样?”

      杜敏想了想,谨慎回答:“我觉得不上不下。他家货品质量摆在那里,生意肯定做不大。我推测或许与进货渠道有关,拿不到顶好的货,难怪想要薄利多销。”

      我暗暗思索,联想到刚才银屏说的话,总觉得她的意思是暗示她拜过那个姓吴的码头,对方却并不想带她入行,那会不会有可能,上等的货源都垄断在一些老牌商行手里,像她这种新入行的举步维艰?

      杜敏忽然问我:“叔权哥,你认识那位薛掌柜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十分在意她?”

      我看他一眼,幽幽道:“她是我的故人。”

      杜敏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古怪,嘴唇嗫嚅着,似有千言万语又不敢说。

      我恍然顿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不是你想的那种!别乱想,对不起你嫂子,也对不起我的人品。”

      杜敏小嘴一撇,嘟嘟囔囔小心翼翼地瞄我:“虽说嫂子不是凡人吧,但一年半载见不着叔权哥一面,怎么也不给叔权哥纳个偏房,也好有人知冷知热地照顾……”

      我愣了一下,想不到杜敏这小子还心疼我这个。见他一副局促的样子,我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勾住他脖子往身边一拉,坏笑着说:“叔权哥这不是有你们照顾么?”

      没想到杜敏的脸刷地一下从脑门红到脖子根,扭捏着挣扎:“叔权哥、别这样……”

      我也有点意外,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恰巧这时候,黄权带着人也回来了,在客栈院子里撞个正着,黄权随口说了句“杜公子和叔权公子感情甚笃”,呵呵浅笑。

      杜敏更受不了了,用尽力气推开我的手臂,转身冲上楼梯,跑得惊天动地,“碰”一声巨响关上房门,消停了。

      我和黄权原地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黄权试探着问:“杜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今日将军与小公子出去,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笑着摇头:“无事,遇到了从前我在成都的故人。小公子跟我开个玩笑,我也就回了他一个玩笑,万万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有趣。”

      其实我心里是有一点忐忑的。杜敏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该不是对我……

      我不能想、不敢想。我也不能那么自恋,遇到良家子弟就觉得人家会喜欢我。杜老爷要是知道我把他儿子带跑偏了,还不得吃了我。

      我转向黄权,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询问他的进展如何。

      黄权摇了摇头,颇有一点沮丧:“实不相瞒,连日奔走,却几乎没有进展,实在令人泄气。黄某和发妻或许命该如此、缘分已尽吧。”

      我赶忙宽慰:“黄公不可泄气。左右还有些时日,再想想法子、多方打听,说不定柳暗花明。”

      黄权苦笑一下,低声道:“叔权公子可否想过,黄某毕竟曾是蜀人,在成都也算有头有脸,略有几分薄名。如今数年过去,好不容易旧友亲朋都将黄某忘得差不多了,妻儿也已经销声匿迹。突然之间妻儿的消息被人大肆打听,黄某那些曾经的故交岂会一无所知?”

      我愕然,这确实是我不曾想到的。以黄权的情况来说,他的确不方便光明正大地打听妻儿的下落。

      这真是个无解的困境。大张旗鼓,担心被人知道。偷偷摸摸,又难以找到消息。

      一时之间,我确实不知该如何宽慰黄权,甚至对于是不是该继续寻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反而是黄权反过来安慰我:“公子不必考虑黄某,专心想想如何寻人才是正事。我等时间有限,终究不能在此久留。早一日找到,早一日返程,早一日安心。”

      我张了张嘴:“可是你……”

      黄权的笑容恬淡安详,淡淡道:“黄某离家已有多年。家眷早已自谋出路,不会再寄托什么希望了。”

      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诚然,战乱年代、乱世之中,生离死别犹如家常便饭,人们都对此习以为常。又不是水泊梁山那种,“取了家眷、合家上山”。黄权当年走投无路投向魏国,消息是明确传回蜀汉的。刘备为了彰显仁义,没有迁怒他的家眷,但他的家人们应该会在随后的生活中主动划清界限,当做他已经死了,极力让舆论早日淡忘。

      说得直白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妻儿应该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会再指望他什么。他的突然出现反而可能给他们带去困扰。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们能想起他这个父亲、丈夫,也是仁至义尽了。

      黄权的话确实点醒了我,我的确得要想想办法,不能无止境地在这里蹉跎。

      当天晚上我跟大家复盘了一下。这些天来,我们分作几路,基本上已经探查遍了成都的各处城防驻屯地。荜红棘昼夜交替定点盯梢,甚至大着胆子跟踪了赵统,完全没有发现夏侯和的任何踪迹。尽管荜红棘艺高人胆大,漏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我还是几乎可以认定夏侯和并不在成都的城防部队中。

      剩下三种可能——要么他不在成都服役,要么他被关押在某处,要么他已经不在人世。

      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们单靠密探侦查的本领能够找到的。我必须想办法找到正规的线索。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恰恰有两条出路,一条名叫赵统,一条名叫关银屏。

      我思来想去,举棋不定。赵统几乎不可能还记得我,接近他会比较安全。再者他有官职有实权,比较有可能知道有关夏侯和的事。但赵统是一名武将,从之前的接触能看出他为人机敏又正直,不可能会轻易向我透露这类军中的机密情报。

      而银屏这边,也许会比赵统好接近,但暴露的风险无疑会指数级飙升。银屏目前的情况也不太明朗,她还会知晓这些朝堂之上的内情么?

      当天晚上翻来覆去,我脑子里事情太多,实在睡不着。不经意间忽然注意到,对面榻上的司马昭也是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竟然也在摊煎饼。

      “子上,”我试着小声唤他,“还没睡么?”

      司马昭闷闷的声音传来:“叔权哥不也没睡着。”

      我叹一口气:“是否我过于吵闹,影响你入睡?”

      司马昭闷声回答:“不是。只是……想到进城已经十来天,却没有关于稚权的半点消息。空有一身蛮力无处安置,实在难受得紧。”

      我接不上话。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心急如焚又如没头苍蝇一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何处寻找,甚至对于做出前来寻找的决定本身产生了质疑。

      “叔权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或许、会不会……”

      司马昭幽幽的声音在黝黑夜色中听起来像一个无人敢于说出口的恐怖故事。或许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夏侯和?或许夏侯和早在被俘初期就已经被杀了?

      “住口,子上,想想我们为何在此。”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司马昭沉默了半晌,小声道:“对不起,叔权哥,我知道你比我更担心……”

      我再也忍不住,翻身跳起来,点亮了油灯。司马昭跟着起身,问我要做什么。我顾不上回答他,从贴身衣服的内袋中掏出了星寰给我的锦囊。

      锦囊妙计这种俗套的东西,我也有。

      出发之前我缠着星寰给我占算凶吉,又厚着脸皮问他讨要锦囊妙计。星寰从善如流,有求必应。算出来的卦象是好的,他又给了我一个锦囊。

      结果我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有三个小小卷轴,用羊皮纸做的,非常精巧,每个都是大约两个指节那么长,卷起来筷子粗,跟过家家一样极为可爱。

      我盯着三个小卷轴陷入沉思。这是……随便挑一个的意思?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打开、会挑中哪一个呢?亦或是说,这三个上面写的东西根本就是一样的?

      司马昭却来了兴致,压抑着兴奋问我:“叔权哥,是星先生的计策么?”

      可能是星先生的幸运大抽签吧。我面无表情地随意选中一个,在司马昭的灼灼目光中缓慢打开,就着油灯昏黄暗淡的光线,只见羊皮纸上用竹笔蘸墨写着一行隽秀小字。

      ——故人西辞,龙马奔腾。关山难度,月朗东游。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啊!完全看不懂在说什么呀!

      我看司马昭,司马昭看我。良久,他指着羊皮纸右下角四个更小的字“阅后即焚”,小心问我:“叔权哥,要……照做吗?”

      我毫不犹豫把羊皮纸放在火上烤,可惜直到烤出糊味化成灰烬,我也没看见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睡觉!”我毫不留恋地吹灭了油灯,气鼓鼓地躺回榻上,心里却更难过了。

      难不成,星寰早已提前算出夏侯和已经没了,却不忍心也不能直言相告,所以才让我亲自来成都走一趟,死了这条心?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何要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一|六|四、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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