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陆小七与乔生 ...
-
小七在床沿坐下，满眼的温柔爱慕之色，她用手抚摸着那男子冰冷的脸颊，然后回过头来满脸严肃的道：“白公子，这是小女夫君，需靠呖血果来维持魂魄，只是要完全发挥呖血果的力量实属不易，以我现在的力量多有勉强，还请公子多帮持一二。”
夫君？原来是对鬼夫妻。
“自然可以，只是我不太明白。”将军细细看了看那躺着的男子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用什么法子延缓了他魂魄的消散，可即便用呖血果修复他的魂魄，他魂力已然大损，难以醒转过来，而你的魂魄亦在消散，如此说来，呖血果给你用，岂不更好？”
小七冷冷的看了眼将军，到底没有动怒，静了半晌，神色哀伤道：“你不懂，怀夜他就懂的。”
似是为了证明什么，小七给将军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没有怀夜，只有一个叫陆小七的少女和一个叫乔生的妖怪。
陆小七出身不错，父亲陆元是一元裨将，陆小七是家里第七个孩子，因为从小聪明机灵，又行事果决，很得父亲喜爱，再加上她长到一定年纪，却对女红读书不感兴趣，只喜欢骑马练剑，甚至自己创出一门剑术，更是让顾元乐开了花，她母亲担心她找不着婆家，顾元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以后我朝指不定要出位女将军！”
只是后来当然没有这么一位女将军，便是连陆小七的名字也消失于世。
这要从陆小七十二岁那年说起，陆小七年纪虽小，却见不得奸邪污秽，极讨厌那些肮脏之事，是以年纪虽小，便开始除暴安良了，城中百姓也大多都认得她，顾元对她多有纵容，也就由得她去了。
这一日，陆小七追着一名小偷跑入了城郊树林，结果一不小心掉入了一个地洞，因为事发突然，受了些伤，不过大体无碍，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咆哮，仿佛要将山洞震塌一般，换做常人此时一定吓得哆嗦，陆小七却只是脸色发白，寻声望去，只见山洞里有一只巨大的怪物，看不清容貌，有四条锁链系在它的脚上，因他的奋力挣扎而哗哗作响，只是任他百般挣动，锁链依然牢牢的锁着他，看来这处山洞，便是用来关押它他的。
陆小七生来便比旁人大胆，遇到这妖怪，第一反应并不是赶紧跑掉，反而是走近了些，一个十二岁可爱俏丽的小姑娘，站在一头同房子一般高大的妖怪前，本就是件令人发悚的事情，只是这小姑娘毫无畏色，好似眼前这庞然大物与常人无异。
陆小七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只浑身披着羽毛长得像是雕鹰头上长角的怪兽，那怪兽看她靠近，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是哎呀咧嘴的一阵怒吼，可陆小七一瘸一拐的走的更近了些。
然后，陆小七在妖怪诧异的表情中，伸手抚上那妖怪，满是赞叹道：“好漂亮的羽毛。”
那妖怪是蛊雕，因着罪恶滔天才被关押在这里，是曾经毫无感情的吞噬刚出生婴孩的妖怪。当时陆小七仅仅在他身前不过两尺，他一低头便能吃掉她，可这蛊雕却没有这样做。
之后陆小七被来寻她的家人找到带回，只是往后的四年里，她经常来这个山洞，同那妖怪说话。
逐渐的相处中，陆小七知道了那妖怪名叫乔生，据说曾经也是人类，却因为暴虐成性，亲手杀了自己身生父亲后妖化，变得几乎见人就杀，然后就被一名得道高人囚禁在了这里，乔生起先不知是否因为想要吓走陆小七，经常同她讲述自己当初杀人吃人的经历，可不知怎的他渐渐地不说这些了。
后来，大多时候，都是陆小七在说，诸如她打过了自己两个哥哥，又修理了哪个仗势欺人的小官手下，或者父亲又同母亲吵了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乔生便静静听着她说。
只是有的时候，陆小七也会停下来，只是靠在乔生身边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乔生能感觉的到，每每这个时候，陆小七都会显出些同龄人不曾有的哀伤。
四年后，陆小七十六岁，某日她又来找乔生，那时她已剑术小成，便试着帮乔生砍断锁链，陆小七全力一劈，不过将锁链劈出条裂纹，料想假以时日，肯定能将锁链砍断，陆小七对乔生道：“我将你救出来，若你还要害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乔生没有说话，不知是认同还是拒绝。
之后的每一天，陆小七都会来这个地洞帮乔生劈锁链，由于每天都奋力劈砍，她的双手都磨破了，流出鲜血，可她不愿停止，仍然每天都来，手上缠满被鲜血染红的白布，就像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般。
两个月后，在陆小七劈断第三条锁链时，她对乔生道：“只剩下一条锁链了，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挣开的，出来以后，莫要再伤人了……”陆小七垂首道,“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我要成亲了。”
陆小七成亲是在三天后，她要嫁的是杨家四子，乃是将军世家子弟、名门之后，只是在大红喜服下，她的表情却并不开心。
那日，锣鼓声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妖兽，挡在迎亲队伍前，陆家和杨家皆是将领之家，虽然害怕，但怎可放手不管，便立刻组织下人捕杀那妖怪，还好妖怪虽看起来庞大，长相凶恶，却没什么伤人的打算，只是一个劲的往轿子边挤，将人撞翻，却没有真正伤人性命，看来是想要抢新娘，陆杨两家哪能让他得逞，杨家四郎更是提着长枪刺了过去。
那妖怪先前似乎受了伤，一只蹄上有血，跑起来都是跛着，只是那妖怪皮厚，完全不顾众人的攻击，身上虽皮开肉绽也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杨家四郎到底是将门之后，一下便将妖怪身上桶了个大窟窿，那妖怪痛叫了一声，满脸戾气的看了一眼杨家四郎，却仍然没有还手，出乎意料的，那妖怪奔到轿子前，忽然双脚站立起来，大家才发现这妖怪生的好似雕鹰，只是头上长了角。
大家惊讶的听到那妖怪伸出一蹄，口吐人言道：“跟我走。”这妖怪此时看来颇为狼狈，浑身都是鲜血，却还做着新娘子乖乖跟着他走的美梦。
只是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是，陆小七当真伸出了手。
这事要放在寻常女子身上，当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同一个妖兽一起，不只随时可能被妖兽杀害，便是连家人也不会容她，往后的日子里，也许是无尽的逃亡，难以被容于世间。
可陆小七不是寻常女子，很多年来，她一直在等一人向她伸出手，如今有人向她伸出了手，她便握上了这只手。
妖怪将陆小七放在背上，转身就跑，杨家四郎又惊又怒，他怎可容许自己的新娘子跟这个妖兽跑了，便弯弓拉满，“嗖嗖嗖”连射三箭，那妖怪颇为灵活，只是要护着背上的人，便只躲开一只，恰是时，陆小七不知从哪掏出自己的佩剑，挡住了其中一枝羽剑，便还有一枝剑扎入那怪物大腿上，那怪物嚎叫一声，却不顾伤势，往郊外跑去。
乔生重伤，又有陆杨二家联合追捕，陆小七和乔生并未跑出很远，乔生带着陆小七跑到那地洞藏起来，陆小七简单将他伤口包扎了一下，面色复杂的看着乔生，她说不要伤人，乔生便真的没有杀害一人。
陆小七道：“你走吧，人跟妖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不能跟你走。”
她虽握住了那只手，可那手的主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
乔生便问她：“那若我成为人呢？”
妖怪怎么能变为人呢？陆小七并未当真，只吩咐他好好疗伤，莫要再回来，乔生自然不依，陆小七便随口应承道：“待你为人之时，我便跟你走。”随后便出去引开了陆杨两家之人。
陆小七本就不欲与家人为敌，自然不会下重手，只是尽量东躲西藏，将人带到别处去，估摸着时候逃了两天，便束手就擒，此番别说亲不一定结的成，连人都不一定能被容下，还不肯交代那妖怪去哪儿了，陆元发了很大的火，痛心疾首道都是自己惯得，却还是一力将陆小七保下来。
这件事起了很大的风波，毕竟当日有很多人都看到是陆小七自愿同妖怪在一起的，朝廷找不到妖怪，自然只得处决陆小七，陆元头发白了许多却仍无可奈何，这时候杨家四郎来了，他说，他还愿意娶陆小七。
陆杨两家一起的态度，朝廷自然也会掂量一番，警告陆小七不得再惹出事端又再三确定了陆小七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人后，终于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借机削了二人权柄。
陆小七问杨四郎为什么，杨四郎道：“我第一次见有女孩子像你这般的，无论是跟那妖怪一起逃走还是后来被抓住，你都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色，我很佩服。再者，我很欣赏你的剑法。”
婚礼再一次举行，只是这次的陆小七，颇有些心甘情愿的味道，她也以为杨四郎就会是她的夫君了，可是婚礼当晚，新房闯进了一个年轻男人，他对陆小七说：“我是乔生，我来接你了。”
乔生再次向陆小七伸出了手，而这次，陆小七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用自己的全部向她伸出这只手，而她必须紧紧握住这只手，永远握住这只手。
陆小七又逃婚了，这次她带着个神秘男子，凭着手中的剑跑出了杨府，只是这次朝廷也介入其中，杨家终于失去了耐心，陆元再想包庇也不可能了。追兵前赴后继，两人身上都逐渐带伤，只是交握的双手再没松开过。
直到乔生重伤濒死的时候，陆小七才知道乔生找到了关押他的人，让他设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凡人，只是他自己再没有下一世了。
这样的乔生陆小七如何能够舍得，两人虽一同赴死，但陆小七的魂魄并未跟随夜鸦的指引，而是以秘法留住了乔生的些许魂魄，又带走了他的尸体，想方设法的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