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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杨掌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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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声音只出现了一瞬间,甚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冷风不断吹着往屋里灌,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孔铭轩攥紧手里的门框,背后噌噌冒着冷汗。
  张鹤被好奇心驱使,伸着小脑袋想要往里看,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眼睛。
  即便孔铭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还是僵硬的不像话,“小鹤,我先送你回家。”
  张鹤歪着脑袋,对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将全部都信任都交给他崇拜的孔先生身上,任由孔铭轩带着他出了杨掌柜的院子。
  一路上,孔铭轩都没再和张鹤说过话,反常的样子,跟上次他问他小胖家在哪的时候一样。
  他想问孔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忍住了。
  他不想给孔铭轩添麻烦。
  安顿好张鹤后,孔铭轩就离开了家。
  他将门从外面拴上,生怕张鹤因为乱跑出了什么意外。
  这种方法方便有效,但是考虑到幼儿的心理问题,孔铭轩很少这样做。
  这次是迫不得已。
  刚刚在杨掌柜院子里看到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他可以冒险,但孩子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孔铭轩终于停了下来。
  他尽量拼凑着原主的记忆。
  比如小胖的娘是什么样的人?
  小胖的爹去哪儿了?
  小胖发生过什么事?
  但除了几个零星的小碎片,一无所获。
  他甚至连从自己家到衙门的路怎么走都想不起来。
  弯弯绕绕走了很远,才找到地方。
  望着紧紧关着的县衙大门,孔铭轩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了门前挂着的鼓锤。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它发抖。
  沉闷的“咚咚”声响起,震得孔铭轩的耳膜泛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他要让县府的人知道这件事。
  “大牛村孔铭轩,求见县令,有状要告!”
  “孔铭轩求见县令,有状要告!”
  孔铭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传进衙门里,他的手腕已经酸的快没了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敲了多久,喊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停下的时候,身后围观的路人已经站了一圈。
  “别敲了,你不知道吗?今日县府的人不审理案件。”
  “就是撒,否敲啦。”
  “这位姓孔的公子,啥事不能自己想个法,非得到闹到衙门呀!”
  这种事太多了。
  村子里的人,但凡有个不称心,就得来找县令爷告个状。
  大到邻居打架,小到某某家偷了自家的一个鸡蛋,真正告命案的少之又少。
  所以这群人理所应当的认为,站在衙门口的孔铭轩,也是这类人之一。
  可是不是。
  “你们懂什么!”孔铭轩的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躁了。
  他的语气沙哑又响亮,“你们只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压在我头上!
  你们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来的话,就没人救他们了!”
  在进到杨掌柜的后院前,孔铭轩从来没想到,那个衣冠楚楚的掌柜,居然是个衣冠禽兽。
  他以为小胖最多是被娘亲家暴,万万没想到,身为母亲,那个女人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人口贩卖。
  这四个字涌进来的时候,孔铭轩的脑子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
  现代这种儿童拐卖案件的新闻,每天都在不断增加。
  他们的下场无非三种:
  平安被找到。
  被找到的后却身体残缺。
  或者一直都找不到。
  他曾经为这些孩子感到心疼,惋惜。对犯罪分子感到痛恨。
  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孔铭轩却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能力绝对是救不了那些孩子的。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贩卖到不知哪里,为奴为继吗?
  孔铭轩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感。
  他的脚像是挂了块铁,离开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请等一下!”
  身后的喧闹声像是与他隔绝。
  “等一下!”
  “孔铭轩!”
  身体骤然停住。
  有人叫他。
  孔铭轩几乎僵硬的转过身,叫他的人长得格外眼熟。
  正是今日卖他羊脂玉,被原主救济过的男人。
  他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裳,面容也经过了打理,比上午精神了不少。
  对比之下,倒是上午趾高气昂的自己,面容苍白难看的不像话。
  天道好轮回啊。
  几乎不用脑子,他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来找自己要羊脂玉的钱。
  孔铭轩面上露出一个苦笑,“我还没回去,钱不在身上。”
  孔铭轩接近笃定,但面前的人却在听到他的话后连忙摆手。
  “你是要见县令爷吗?”男人憨憨的笑着,摸了下后脑勺,“我有法子让你现在就能见到他。”
  孔铭轩的手指一顿。
  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居然愿意帮他。
  孔铭轩想起自己刚刚的断章取义。
  明明自己才在衙门口吼过那些将自己的想法按在被人头上的人,转眼就犯了同样的错。
  “抱歉,我以为你是找我拿钱。”
  男人不在意的摆摆手,态度大方,“没事,你看起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有个朋友,就在衙门里头做捕快。我带你去找他。”
  他那朋友是县令爷身边的红人,他要是求见,肯定能见着。
  可是衙门离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到了捕快家,又等着他带着两个人见到了县令时,已经到了晚上。
  不知道那群孩子怎么样了。
  孔铭轩想到自己匆匆一眼看到的东西。
  小胖缩在角落里,双脚被麻绳绑在一起,眼泪汪汪的瞧着孔铭轩。
  而他的旁边,还有四五个孩子同样被绑在那里。
  小胖看见自己了,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见到县令爷的时候,孔铭轩几乎顾不上礼数。
  他冲上前抓住县令爷的衣裳,因为急切,说得话前言不搭后语。
  “救救他们,他们会出事的。”
  县令爷甩掉他的手,眉眼不太高兴,“何事?”
  平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闹到他面前,现在居然连初一停案的日子都不放过了。
  县令爷听到孔铭轩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他们,是一群阿猫阿狗或者鸡鸭鹅畜。
  但孔铭轩接下来的话,让他立刻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他语气突然提高。
  孔铭轩因为着急,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就在镇上杨掌柜的后院,大概有七八个孩子被关在那儿,还有个孩子叫小胖,是……”
  不等他的话说完,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县令,直接吼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找人啊!我眼皮子底下都能出这事,姓杨的不想活了吗?!”
  他治理县城十几年,头一回发生这么严重的人口贩卖。
  还七八个?
  要是让当今圣上知道了,他这顶乌纱帽脑袋,恐怕都保不住。
  一想到乌纱帽,县令爷就慌。
  他几乎是飞了出去,中途还踢到了凳子。
  县令爷来不及管,就急冲冲出去集结手下。
  孔铭轩现在最前头,领着一众人飞快的穿梭在街道上。
  浩浩荡荡的场面让路人纷纷驻足看上两眼。
  快点,再快一点。
  孔铭轩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们耽搁的每一秒,都可能会让那群孩子陷入不可控的危险。
  —
  “杨掌柜,我来赎我上次的银镯子。”
  杨掌柜看了眼妇女放在桌子上的银子,抬手胡乱摸了两下。
  “行,等会。”
  他转过身,在身后的格子里数了数,拉开了最中间的格子里。
  “每次都压着期限来,我也不好做啊!再晚个两天,你这镯子可就没了。”
  杨掌柜掏出块布,转着镯子擦了两下。
  妇女低着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正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嘈杂。
  “县衙办案,无关人员速速离开!”
  零散的脚步声,伴随着佩剑摩挲衣物的声音,让专注擦镯子的杨掌柜和妇女倏地望过去。
  孔铭轩站在最前头,面色急切,“就在后面,那些孩子们就在后院!”
  杨掌柜心里一慌,“诸位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有空光顾我这小当铺?”
  领头的捕快不打算和杨掌柜多纠缠,他望着孔铭轩,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定是这儿?”
  孔铭轩道:“对,就在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杨掌柜一听,还想说着什么为自己申辩,两个捕快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杨掌柜,后院里究竟有没有不能见人的东西,搜一搜不就得了?”
  怎么能搜?
  不能搜!
  想到被发现的后果,杨掌柜倏地剧烈挣扎起来。
  这批孩子本来该在今早就送走的,但是那个姓王的女人突然说要再添一个,拖到了今晚。
  她明明说过不会出事的,那这群县衙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杨掌柜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同伙背叛了她。
  转念一想,自己被发现,那个女人也好不到哪去,就又抛弃了这个猜测。
  那会是谁?
  他的身躯猛地一震,抬起头看向了站在对面的孔铭轩。
  他记起这个人是谁了。
  上午,就是他花了五十两买了块假玉,还非说那块是羊脂玉。
  笑话,他鉴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出错?
  然后呢?然后……
  这个人买过玉之后去了哪儿?
  杨掌柜找不到一点印象,脚下倏地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男人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