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王八靓汤（修文） ...
-
自宋渊不见了，陈狗儿就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做梦都想着宋家的事。
宋家发家不过三代，原来是在小乡卖油的小商户，宋家老祖宗从会走路就挑着担子在大户人家后宅门口叫卖，因为偶然扶了一把差点摔下马车的主顾郎君，靠着人家提携才慢慢发家成了当地最大的油商。
商贾之家，没田，只有财产能保身，所以没男人的商户，任你家财万贯也是肥了他人腰包。
宋家那几个叔叔伯伯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然宋姨妈也不能死了丈夫没几年，就被挤兑得带着儿子来抱崔家的金大腿。
陈狗儿来了崔家以后，觉得宋家不会有更大的出息了，所以尽管还不知道宋渊人死没死，但他已经不想再离开崔家了。
要怎么留也是个问题，大房的主子有钱，不仁慈，可要说真要给谁做奴才，陈狗儿还是愿意留在大房。
其他几房地位太尴尬了，要是哪天崔玉郎不认这几个兄弟姐妹，他估计这些人连块布都带不走。
大白天，陈家屋子门窗紧闭，四处都黑洞洞的，只点了盏油灯，陈狗儿坐在凳子上，盯着豆大的一点灯，一直在想王婆子的话。
王婆子那日提了个炖汤的老鳖过来，进门把鳖放在桌上就笑：“狗儿你看，这个像不像你，都绿出油了。”
她在后宅见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上到郎君下到门房幕僚，做过绿毛龟的不在少数。
有的人觉得媳妇失了贞洁，会拿起棍子在家里把媳妇打一顿，但更多的是看媳妇偷人这件事有没有给家里带来好处。要是情夫给钱，他们能花到也算补贴了家用，在这件事上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但不管哪种男人都有共同点，他们忍受不了别人指着鼻子骂绿毛龟，一说就要打媳妇休妻，不做仿佛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吃软饭的绿毛龟就更别说了。
陈狗儿自然也不肯承认，笑着道：“老娘，我又没媳妇，上哪做大王八去？”
王婆子冷笑：“穗儿难道不是你媳妇？凤梨街二进的宅子都置了，能瞒过谁？”
陈狗儿沉默下来，纸包不住火，但这件事他和宋渊互相遮掩，发现的人怕被卖了也不敢拿出来说。
这个王婆子究竟想干什么？
王婆子看来了半天没人给她倒茶，干脆自己提了桌上的水壶倒了杯剩茶，道：“你也别怕，大宅院里你和穗儿算个葱花。老娘也是为你高兴，咱们都是下人，看见另一个下人娶上主家表姑娘做媳妇，我听了也扬眉吐气。”
她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下人往上爬不容易，所以这回老娘才特意来提个醒，那穗儿总趁着你不在的日子，在手上系红绳暗示宋大郎一起去南跨院的小柴房颠鸾倒凤。”
其实这件事陈狗儿知道，望风的人不就是他吗？但在他心里，软饭乌龟当真是做得说不得的，猛然让人戳破，果然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好似真被辜负了一般，短短片刻便沉了脸：“老娘，她当真这般不守妇道？”
“这还有假？你抽着她手上有绳子日子，去柴房看看就知真假。宋大郎不回来，她没吃没穿难道不找第二个？你有那么多钱给她挥霍吗？”
王婆子吊梢眼一抬，道：“与其便宜不三不四的人，不如你劝穗儿去伺候玉郎，咱们都知她根底，到时她得了宠，让你留下来不也就一句话的事？”
陈狗儿知道王婆子是个搅家精，整日走街窜巷打听人家家里出了什么丑事好让她多吃两个肉饼子下酒。
当下也不管她如何知道的，先包了二百个大钱拜了她做干娘稳住人，脑子里也念着最后一丝旧情，想同穗儿商量看究竟怎么办。
没想到一连多日穗儿都闭门不出，至于街上的二进大宅，更是许久没见女主人了。
陈狗儿认定她是真要同自己一刀两断了，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直到一只蜡烛烧完，才轻轻道：“是她先起的二心，也别怪我做十五来当这个坏人。”
起身后，他提着养了几日的王八交给老娘，道：“老娘炖软点，我提出去送人。”
陈老娘瞎了一只眼，正在院子里坐着摘豆角，陈家要给她治病没什么钱吃好的，所以她经常都会去二房花个三五文钱买回来两大兜子老豆角，用猪油炒了再加水和煎鸡蛋、豆腐一起炖烂，滋味也不坏。
陈眼瞎心不瞎，道：“不做，王婆子送的王八白送我我也不要。”
陈狗儿看老娘不肯帮忙，只能自己拿刀把王八收拾干净，又切了些大刀五花肉一起煸炒出油，再加些秋油豉油、白糖各色香料辣椒，用一欧儿黄酒一碗清水烧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炖得老王八皮酥肉烂，一抿便脱骨才寻了个大肚子瓦罐，将肉装了往穗儿处走。
他想，穗儿这几日受了磋磨，见了大肉可能会好说话一些。
-
穗儿躺在屋里叹气，最近宋大郎不见了，她又得罪了宋姨妈，日子是越发难过了，还差点被人抄了家。
她在电视里见过抄家的场景，也想过要去小三家里抄小三的家，但真轮到自己的家被抄，穗儿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不仅屋子里的金银珠宝要被搜刮走，甚至还要被一些丫头婆子在揩油，穗儿被几个婆子推在床上摸了好几把，她们说，这些衣裳也是宋家给的要拿回去。
要不是喜儿打着大房的旗号跑出来，穗儿能被脱得只剩小衣。
她在现代也穿过比基尼，也做过辣妹，古代人的小衣是是长袖，比那些严实多了，但真被脱的时候，穗儿反而觉得还是小三耀武扬威的眼神更让她好受。
那个时候她至少是可以打回去的。
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事后她跟别的丫头抱怨：“我是表姑娘，表姑娘是主子，她们怎么能来欺负我呢？”还想把被搜刮走的东西要回来。
谁知道那些丫头婆子一个个听她这么说都跟见了鬼似的。有人小声劝道：“穗娘，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就是下人，下人的东西就是主子的东西，主子想要拿走难道不该吗？”
穗儿傻眼了，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来这边恐怕不是来享福的。她也想不通，怎么前头那个穗娘到处养汉子，又跟自己的主母别苗头还能在这宅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到了她身上却完全掉了个个儿呢？
穗儿看着换魂珠猜，可能是自己的身份还不够高吧。要是她真的做了主子，是不是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午饭喜儿家吃的是炒猪肝、蒜苗回锅肉，穗儿在屋子里闻见味儿肚子咕咕直叫，她屋子里只有两盘青菜豆腐，看着就叫人烦。
陈狗儿提着王八汤站在小门外，给了踢毽子的榴姐儿十个大钱，让她把汤提进去帮忙叫一叫人。
榴姐儿一数能买五根糖葫芦，乐道：“你且等着。”哼着歌进去了。
穗儿太久没吃肉了，尽管看不上陈狗儿这个做下人的姘头，还是特意将王八吃净了，连汤汁泡了两碗饭，才气呼呼地砸了个杯子，叫道：“让他滚！”
榴儿目瞪口呆，看着一桌王八壳憋了一肚子笑，想说，我滴个乖乖，穗娘姐姐这架势竟像个姑娘家，反像厨房里烧灶的老妈子。
下人屋子浅，屋里放个屁屋外都能闻着味儿，等榴儿出来，陈狗儿已经甩着袖子脸色阴阴的走了。
榴儿只有十岁，因为吃得不够好身量未足，看起来还跟五六岁似的，许多人都不把她当回事。
榴儿靠着这个知道了不少消息，心里渐渐也知道什么是对家里有用的了，于是传了信之后也没回家，掉头就往大房走。
大房正院里金花正披着褂子补衣裳。
这衣裳是胡夫人给的陪嫁，她做错了事要认错也就这一个老办法，——多穿旧衣，让姑娘多念旧情。
银花不是这样会温水煮青蛙的丫头，让她憋着不说话等着姑娘怜惜，还不如把她一刀剁了。
榴姐儿啃着冰糖葫芦进门，还没开口叫喜儿，便被银花看见，她掏了两朵花走过去，把人拉到一边笑：“你姐还在忙，这会儿不在家吃饭跑过来干什么？”
榴姐儿本来说不想说的，可一想这几个人最近对她姐都颇有敌意，干脆卖了个乖，把事全跟银花抖了，还人小鬼大地嘱咐：“这事你别跟我姐说，以后念着她的好，就成啦！”
银花笑：“促狭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但我承你的情，以后绝不给你姐脸子瞧，行了吧？”还给她抓了把果脯，一碟子炭烤猪颈肉，留她在房里玩。
自己在一边思量了一会儿，王婆子嘴碎，但对要命的事很知道轻重，帮赵氏做说客只在家跟丈夫提了两句，银花找小丫头把王婆子家的哄得心花怒放什么都说了。
她一直在想，要抽个好机会跟蓉娘说，蓉娘喜欢天真烂漫，会做事，机灵又忠厚的丫头。银花做不到，但样子也要装一装。
这时找着“别人告诉她”的借口一起抖出来，便起身问刘婆子：姑娘呢？哪里去了？”
刘婆子拉着她往小花园走，努嘴：“和桂姐儿在里头玩呢。”
桂姐儿今年刚满八岁，整个人还是一团孩子气，成日在崔家四处溜达，这会儿也拉着薛蓉在老榆树底下坐着玩摘豆角的游戏。
摘豆角的游戏很简单，就是从一筐老的里挑出最老的剥下两遍的豆线，看谁的豆线最硬。
大太阳晒得人冒油，小孩子不知道热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热呢？
看着蹲在太阳下的薛蓉，银花走过去蹲着，帮着两人一起找老豆角，顺便跟薛蓉小声道：“穗儿在家快把杯子砸完了。”
自从菖蒲酒没驱掉鬼，薛蓉又用回了老办法——晒太阳攒正气，她停下手把头抬起来，惊讶问：“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王八靓汤（修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