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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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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过去,那些宫里的娘娘们也都看腻了兰叶,谁也不会闲到费尽心机去祸害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只是偶尔不顺心的时候,才会跑到婵娟宫拿他当乐子一般羞辱一番,兰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随她们如何去说,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而南宫似乎最近被政事烦扰,也不怎么来折磨他了,除了粗茶淡饭,家徒四壁,兰叶在青木的日子还算好过。
可作为贴身侍女的影儿却完全不这么想,与兰叶同甘共苦过的影儿知道,兰叶过去在北逍做太子时,是多么的锦衣玉食,他那时身子也很单薄,但年轻人未褪去的婴儿肥却彰显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可不过几年,虽然兰叶还是一副美人骨,但他明显消瘦了不少,他的面庞依旧俊美,但眼神中却饱经沧桑,仿佛一位历经世事,看破尘世的得道仙人,那明如星辉的双眸,再也看不出清纯与稚嫩,反倒是充满了悲情与惆怅。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兰叶,影儿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小殿下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
“娘娘,这宫里的花开得可真好看啊。”李美人来到御花园,身边还簇拥着几个侍女。
“一个个就会搔首弄姿,有何好看?”李美人正因新进的兰美人抢了她的风头而生气,这帮可怜的侍女恰巧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娘娘说的是,这花再美也美不过娘娘,娘娘天生丽质,岂是那些个庸脂俗粉可以相比的?”
这话李美人还比较爱听,她趾高气昂地向前走去,然后便凑巧看到不远处的荷花池旁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是谁?怎么大白天偷偷摸摸的?”
侍女也是一头雾水,她扶着李美人:“娘娘要去瞧瞧吗?”
李美人笑道:“正好也闲的无事,瞧瞧是哪家的小老鼠大白天就溜出来了。”
荷花池旁,在一片芦苇丛的遮蔽下,影儿正用长长的竹竿网打捞着池中的锦鲤,婵娟宫的饭食清汤寡水,她想给兰叶改善一下伙食。
“好大的胆子,连御花园的锦鲤都敢偷!”李美人突然闪了出来,影儿吓得手一哆嗦,竹竿网直接沉进了池中。
“你是哪个宫里的奴婢?”李美人大声质问,她正愁有气没处撒。
影儿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求娘娘饶命!”
“娘娘,这小丫头是婵娟宫的。”侍女贴近李美人的耳边,小声道。
“哦,本宫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贱人的贴身侍女啊。”李美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影儿。
“求娘娘放过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影儿连连磕头。俯仰由人,兰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她不想再给兰叶惹出什么麻烦。
“放过你?哼,想得美,月璧,给本宫打!”
“是,娘娘!”
……
兰叶正半倚在床上看书,上个月被鞭打的伤口还未好,十日前又被南宫一怒之下扔过来的热汤烫伤了胸口,他现在一咳嗽,伤口便隐隐作痛,再加上天气逐渐转凉,宫内衣物不够,他也只能整日盖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兰叶有些乏了,他放下书,揉了揉眼睛。
奇怪,这小丫头跑哪儿去了,怎的这会还没回来?
平日里被她聒噪惯了,冷不丁耳边安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就冲了出去。
可是一路上问了好些人,他们都不愿意搭理兰叶,甚至大老远看见兰叶,就纷纷扭头回避,兰叶在宫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到处也不见那小丫头的影子,他开始有些慌了。
兰叶正急得在宫内四处转圈,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华丽,貌若天仙的女子,他只顾着找影儿,也没怎么正眼看她,再一个,凭兰叶的直觉,此人必是南宫新进的宠妃,而那些嫔妃一向是不搭理兰叶的,兰叶就算问了她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抓紧时间自己找。
但当两人正要擦身而过时,那女子却轻声唤住了他:“这位可是婵娟宫的娘娘?”
既然叫了他,兰叶也只得停下来瞧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看起来落落大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她的神色中却完全没有那种深闺女子的小家子气,周身反而有种坚韧刚强,英姿飒爽的兵家气质,有那么一瞬间,兰叶还以为她是李南附体。
兰叶微微欠身,作揖道:“在下兰叶,字云卿。”
“妾身杨晴芝,是大王新册封的兰美人。”
“见过兰美人。”
兰叶此刻心急如焚,他只想快点离开去找影儿,这深宫大院的,万一影儿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嫔妃可就大事不妙了。
“兰公子这么急急忙忙的,可是在寻什么人?”杨晴芝关心地问道。
这个杨晴芝与宫里其他狗仗人势的小人不同,她不仅没有嘲讽兰叶,反而还尊称他为兰公子,虽说兰叶心知她只是因为刚进宫中不懂得这些潜规则,或许日后也会如那群小人一般,但无论如何,眼下的兰叶还是对她的彬彬有礼颇有好感的。甚至对自己能够能到尊重而有些感动。
“哦,是在下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裙,梳着双发髻,不知兰美人可曾见过?”
杨晴芝低垂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妾身刚才在路上听人说李美人在御花园中正教训一个奴婢,那奴婢好像就是婵娟宫的,不知是否是兰公子要找的那个人?”
兰叶一方面因为得知了影儿的消息而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听到李美人也在场,他又顿时心慌起来:“多谢兰美人相告,日后在下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说完,兰叶便急匆匆地向御花园跑去。
“娘娘,您何故要帮他呀?这人在宫里臭名昭著,咱们多少还是避些嫌吧,免得招人闲话。”
“月儿,你不懂。”杨晴芝深深凝望着兰叶远去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此人乃君子,可交。”
……
“打死你这个贱人!让你不守规矩!”
影儿跪在地上,她白皙的脸庞早已被打的红肿不堪,嘴角边还流出了血水,而李美人坐在一边的阴凉处被丫鬟们簇拥着,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住手!都住手!”
兰叶突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李美人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亦或许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打。”
“给我住手!”兰叶抓着月璧的手腕,男子的力气到底还是比女子大些,尤其是这后宫之中的女子本就金贵娇弱,月璧的手被他紧紧钳住,动弹不得。
“兰云卿,你想干什么?造反吗!本宫不过惩治一个奴婢而已,这你也要多管闲事?”李美人冷冷地看着兰叶。
“多管闲事?影儿是我宫中的人,李美人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兰叶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李美人。
同样是冷冷的眼神,可兰叶的神色却不同于李美人,他的眼神中除了有犀利和杀机,还有一丝与南宫一样的帝王威严,让人看了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毕竟兰叶此刻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阶下囚,一个纸老虎而已也没什么可怕的,李美人便壮着胆子道:“她盗取这池中锦鲤,锦鲤不仅价格不菲,还彰显着我青木国国运昌盛,你的奴婢打捞池中锦鲤,是在诅咒青木吗?哦,本宫差点忘了,你本就是北逍太子,这事便是你撺掇手下人做的吧?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们青木!”
“不是的,这件事与小殿下无关,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求娘娘放过我们小殿下!”影儿被打得连话都说得含糊不清,但她还是肿着脸频频磕头,替兰叶求情。
兰叶又愤怒又心疼。
“影儿!起来!凭什么给她磕头!你又没做错什么!”
李美人身边的侍女见了,忙向她耳边吹风:“娘娘您瞧瞧,他还以为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呢,奴婢看呀,这事背后的主谋准是他!”
兰叶简直要被气笑了。
没想到带着数万兵马闯进皇宫的兰容让他感到愤怒,眼下这勾心斗角的后宫生活依旧让他感到愤愤不平。
可终归是不同的。
那时的他身处高位,尚有反抗之力,而如今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连一丝做人的基本尊严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欺辱却又束手无策。
本以为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中就能风平浪静,谁曾想老天爷偏就不让他过安生日子。
但至少,那都是他一人的罪过,影儿这孩子不该替他承受这些的。
“李美人可真是会说笑,怎么说我也曾是北逍的太子殿下,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还不至于小心眼到靠这些旁门左道报复青木。”兰叶冷笑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本宫,不给这小丫头片子一点教训,她是真不知道这后宫是谁当家!如果婵娟娘娘非要趟这趟浑水,那本宫便连你也一起收拾!”
李美人摆明了就是想欺负兰叶,但发现兰叶并不吃这一套,所以转而去惩罚他的下人,因为李美人发现兰叶有一个特点,就是最见不得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受罪,亲眼看着他有心却又无力的样子,那才令人痛快呢!
“你……”兰叶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美人,握着拳头的手直发抖。
“哎哟,好热闹啊。”南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兰叶回过头,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李美人和丫鬟们一见南宫来了,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向他行礼。可兰叶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曾经的他委曲求全,可换来的却是百般折辱,如今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早已心灰意冷,什么都不在乎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南宫也不恼他,只是看热闹一般走到李美人身边,话里有话道:“本王发现婵娟娘娘很是受欢迎啊,怎么每次见到他,身边都有美人啊?本王的吸引力都没他这么大。”
李美人立刻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然后南宫一收折扇,将它抵在李美人的下颌上,他虽然面带笑容,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杀机。
李美人以为南宫误会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王,这个兰云卿不识好歹,他叫人盗取池中锦鲤,臣妾知道锦鲤是青木国国运的象征,意义不凡,他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您,臣妾也是在替您教训他……”
“哦?原来云卿喜欢锦鲤?既如此,本王明日便叫人去婵娟宫修建鱼池,多养些鱼儿给你。”
“大王……”
南宫此话一出,众人都呆愣在原地,他们都知道南宫一向看不上兰叶,对他百般辱骂,若不是南宫如此,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敢狗仗人势,对兰叶耀武扬威,今日南宫前来,李美人本想着看兰叶的笑话,没想到笑话没看成,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
这人今天又抽什么风?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该不会又想折磨我吧?
兰叶也是一头雾水,他犹疑地看着南宫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在想他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大王……”李美人明显心有不甘。
“好了好了,不过是几条鲤鱼而已,气坏了美人的身子可就不好了。”南宫搂着李美人,“对了,昨日新州又进贡了很多名贵的鲜花,本王已经叫人都送去你宫中了,你还不快回去看看?”
“真的?”李美人一听便乐了,她连忙喜笑颜开道:“那臣妾这便先回宫了。”
南宫笑着点了一下头,待李美人离去后,南宫才回头看了一眼兰叶和跪在地上的影儿。
“行了,人都走了还跪在地上干嘛?”南宫十分随意地说道。
兰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扶着脸被打得通红的影儿站了起来。
南宫看着影儿的脸,啧啧道:“多好看的一张脸啊,被打成这样,本王可真是心疼。”
说罢,他便要上前,兰叶连忙护在影儿身前,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南宫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觉得十分有趣,他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说道:“罢了。安顺,你带这小丫头去太医院。”
“是,大王。”南宫身后的一个侍从站了出来,毕恭毕敬道。
可兰叶还是护在影儿身前,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南宫,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别欺负小姑娘。”
南宫嗤笑一声:“好笑,本王后宫三千佳丽,何苦欺负她一个姿色平庸的奴婢?本王只是想让人带她去治伤罢了,难道这你也要拦着?”
兰叶顿时无话可说,只得让了步。
虽然百般的不情愿,但兰叶还是努力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行了,多余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本王送你回宫。”
南宫伸手想要去搂兰叶的腰,却被他躲开了:“大王日理万机,何况婵娟宫路途较远,大王不必相送,若想打想骂,改日云卿会亲自去王城大狱。”
南宫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兰叶:“难道在你眼中,本王就是个只会欺辱人质的昏君吗?”
兰叶不卑不亢道:“难道不是吗?”
“那今日/本王便要让你知道知道,本王也是个会怜香惜玉的明君。备驾,去婵娟宫!”
……
车驾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婵娟宫门口,兰叶现行一步拦在了南宫面前:“大王今日便送到此处吧,请回。”
“怎么?本王派人辛辛苦苦这么远送你回来,你却连口热茶都不招待就想赶本王走?”
兰叶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他来到了婵娟宫,就没有被当成人来对待过,别说热茶了,连热水都没有,而他素来又是个爱干净的,每日喝冷水,又洗冷水澡,除去外伤,风寒胃病更是家常便饭。
兰叶努力压制着火气道:“婵娟宫没有热茶。”
“没有没关系,有你就够了!”南宫突然打横将他抱了起来,兰叶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住了南宫的衣领,仿佛一个准备好侍寝的美人,而当他反应过来想要挣扎时,南宫已经抱着他进了屋子。
“放开我!南宫你又想干什么!你休想再羞辱我!”
可是南宫把他抱到床上后,却没有像过去一样顺势压上来,而是很温柔地帮他盖好了被子,兰叶哪肯乖乖就范?他欲要起身,却又被南宫按了下去。
“天气这么冷,你还穿得这样单薄,不生病才怪。”南宫说完便叫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将婵娟宫好好整修一遍,又让他们添置了好些衣物棉被,还准备了很多热气腾腾的饭菜。
兰叶愈来愈猜不透南宫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兰叶皱着眉头。
“想要你的心。”南宫温柔地看着他。
兰叶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笑了一声,然后冷冷地道:“你永远都得不到的。”
“哦?你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因为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吧?”南宫用折扇轻抬兰叶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兰叶打落他的折扇,没好气道:“别碰我!”
南宫也不恼,而是笑眯眯地接着说:“那个叫贺兰嘉祐的,是你的心上人吧?”
一听见熟悉的名字,兰叶瞳孔骤缩,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担心当日贺兰嘉祐假死的事被发现,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那件事他做得如此隐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才对。于是他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我不认识他。”
可即便再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还是被南宫捕捉到了,他顿时得意起来:“看样子本王猜对了。”
“是!没错!可那又如何?你永远都比不上他!”兰叶见南宫那洋洋自得的表情,便心下了然了,看样子南宫并不知道贺兰嘉祐还活着的事,那他倒不如破罐子破摔,也正好让南宫对他死心。
“可贺兰嘉祐已死,我堂堂青木大王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南宫说完后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兰叶,“只是本王没想到,原来你的心上人竟是个男人,如此一来,本王的胜算或许也会大些了。”
“什么胜算?”兰叶微皱着眉看着他。
南宫坏笑了一下,然后凑近兰叶,深情地看着他:“会让你爱上本王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