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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胡西沃地千里,层林密布,尽是朱红色的毒瘴,连日来的阴雨不仅没有将瘴气冲散,反而让这团妖异的红色瘴气越发渗人。

      岔路口的坐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连根拔起,像死尸一样横在荒路的中央,前行百米瘫着一片被彻底碾压的玉米地,斑秃的大地上耸立着九个尖细的竹竿子。

      竹竿子的最顶端被人刻意打磨成鱼叉状,豺狼的手里就算是捏着一朵娇花,也能变成屠戮生灵的凶器。

      犹记得分别时还言笑晏晏的同袍,此刻恍若一条条渴死的鱼,干瘪的躯干横插在鱼叉的最顶端,四周的蝇虫闻到糜烂的香味,蜂拥着扑向安静的食物。

      李斯的手腕上还系着三叶草编织的手环,那是温娜闲来无事,在车上编织出来逗少年开心的小玩意儿。

      少年的笑,远比头顶上这片青天明媚,只可惜好的、美的、珍贵的,凉薄的人间总归留不住。

      玉米地不远处的山包里,温娜垂着头,静静的蛰伏在静谧的世界中,她咬着自己的唇,一只手颤抖的攥紧另一只颤抖的手,痛的撕心裂肺,却又不能哭出声。

      从昨晚一直到天亮,她离得很近,可就是不敢去张望那片斑秃的玉米地,她无法面对李斯,甚至不敢去看李斯的脸。

      温娜想要剜掉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东西除了流泪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司机伍德从不远处的沟渠中凫水上岸,他去远处侦查了一夜,想要弄清楚附近是否有埋伏,回来后发现温娜仍旧向他离开时那样,一动不动,目光决然肃杀,燃烧着无法熄灭的复仇火焰。

      “长官,情况跟总部特情调查的基本没有出入,这片挂尸的空地四周都是卫兵,数量保守千人,要不是因为咱们落脚的山包连着水渠,恐怕也纳进了埋伏圈。”

      温娜哑着嗓音,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这里不再需要你的协助,特工伍德先生,我命令你立即撤离。”

      伍德叹气摘掉了头顶的鸭舌帽,脸上的刀疤没了帽檐的遮掩,整个人也显得透亮很多,伍德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温娜小姐,我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向见惯生死,所以我们这种人,也不太会安慰别人,可我还是希望您能冷静,就算是在勇敢的士兵面对敌人设计的围尸打援的陷阱,也只能放弃,与其白白牺牲,您不如积蓄力量”

      “对啊,凭什么白白牺牲呢。”温娜起身,天已经足够亮,亮到她可以看清每个仇人的脸,亮到让人间所有的苟且之事都无所遁形,“既然你磨磨蹭蹭的不想走,那就准备好车子,和我一起,带着他们回家。”

      温娜漫长又枯燥的生命里忽然有了家的概念,尽管这个家她从来没见过究竟什么样子,只是从很多人的口中听说过哈尔星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地方,就已经让她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深渊一样漆黑的袍子下,女人的瞳孔迸射出妖冶的杀性,她缓慢的踱着步子,像是晨起山林的一只寒鸦,只冲着人迹最多的地方而去。

      司机伍德先生多年后回忆着这一瞬间,只觉得温娜长官的身上透着一股强大的神性,以至于多年后,他望着教堂里那些高高在上、金袍加身的主教们,都会不屑的撇嘴嘲笑。

      “什么人!”
      乌泱泱的胡西卫兵迅速将踽踽独行的黑袍合拢。

      “兄弟们下手有点轻重,抓活的反贼,咱们好去皇廷领赏钱。”

      “哎呦呵,贼人还是个俊俏的小娘们!”

      “哈哈哈哈”

      ……

      “冥河渡口,恶灵之殿,本座亲临,专程送你们下地狱。”
      嗜血红唇勾起弧度,黑袍广袖中闪现出一柄缠着烈焰的黑金镰刀。

      那刀柄丈身三米三,刀刃比断头台上的闸刀还要厚三寸。

      寒光略过,犹如疾风千里,刀锋略过之处,尽是一片哀嚎惨叫。

      那些被拦腰斩断的尸体,断口处呼啦啦的缭绕起幽蓝火焰,天际间散落的雨滴浇上去,仿佛水珠子迸溅到了油锅,越发的狂怒不可扑灭。

      迎面而来的刀刃避无可避,屠戮现场瞬间卷起十米多高的血雾,哀号惨叫声中,再也没有人妄图活捉此人领赏钱。

      温娜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收割机器,在死神的眼里,这些面目狰狞的骷髅,比地狱里那些满嘴污言的恶魔还要令人厌恶。

      以温娜为中心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这口子里堆满了尸身残骸,卫兵们惊惧的后退着,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惊慌的抬起冷冰冰的木仓口。

      “去死吧!”

      暴虐的枪声如密集的雨点裹挟而来,温娜丝毫没有闪避,黑袍下她的身体满是大小骇人的弹孔,单薄的身子就像是被锥子戳的到处都是空洞的破照片。

      饶是如此,那把杀人如麻的镰刀仍旧没有停止燃烧复仇的火焰。

      不远处焦急等候的伍德先生暴怒道:“她一个姑娘都不怕死,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焦灼的厮杀场上猛然窜出一辆疾驰的车,直接将架好武器的卫兵队伍冲散,车子内的伍德先生像不要命的疯子,横冲直撞的碾压着他能碾压的一切。

      死灵越多的地方,死神的力量就越强大,感受到强大死亡力量的温娜,手中的刀锋越来越快,每一次斩落的刀影,都是十几颗扑簌簌掉落的人头。

      闪烁着幽幽冥火的镰刀像是渴极的野兽,随着他的主人疯狂的杀戮着,脚下的亡魂堆成尸山,千人的埋伏已作鸟兽散,这些原本惦记着升官发财的卫兵,此刻连滚带爬的钻到泥坑草队里,恨不得从未踏足这块死亡的禁地。

      看着这些企图逃窜的蝼蚁,死神越发的狂怒,她能接受死亡,但无法接受那些明媚的灵魂死在这些卑鄙龌龊者的手中。

      刀锋呼啸的略过每一寸活人踏足的土地,血肉横飞,鲜血成河,死神的交响仍旧在继续,狂怒彻底染红这片充满冤屈的土地。

      烈日中天,只可惜所有的卫兵的灵魂都彻底归于黑暗。

      伍德惊恐的望着车窗外猩红的世界。

      烈焰裹身的温娜宛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鬼,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恐惧在颤抖。

      纵然是王牌,也不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刚刚发生的一切足够让他一生都无法入眠。

      黑袍下的女人依旧举着那柄幽暗的镰刀。
      “伍德先生,劳烦您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故国。”

      伍德忍耐着几乎要因为惊惧而崩溃的神经,一股近乎生命的本能,让他对温娜不能坐视不理,他们是同袍。

      “温娜小姐,您受伤了,请跟我,跟我们一起回去,求您。”

      伍德一个大男人,没想到自己也有痛哭流涕和手足无措的时候,或许从看到那些惨死的同袍时他就忍不住要哭了,只是那时候的温娜似乎需要他的坚强,他无法在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士面前让自己显得懦弱。

      如今看来,温娜才是那股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力量。

      “伍德先生,我很害怕,害怕见到他们再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我甚至不敢靠近他们……”
      黑袍下的姑娘,静静地依靠在满是血污的镰刀旁,刚刚的战斗让她非常疲倦,疲倦到可以随时随地的死去。

      撒旦说过,死去,代表着一种结束,也代表着一种从新开始的机会。

      “呜呜呜呜,我知道,我,我带他们回家,呜呜呜。”
      伍德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凭着本能驾驶着车子,将竹竿上一具又一具年轻的尸体抱进车厢。

      等待他再一次回头的时候,宛如石像一样伫立的温娜,消失了。

      三日后

      皇廷外狩猎的温娜罕见的打开了一直保持静谧的通讯。

      「尸检报告上显示,李斯特工颅顶的贯穿伤,近乎是以处决的方式造成,他很可能生前受到威胁,才放下武器,遭到了敌人的处决。」
      联络官没有一句闲聊和问候,他甚至不确定温娜有没有在听,只能继续念着冰冷的尸检报告。

      「按照您的推测,我们着重检测了军医桑德拉小姐,她的颅部贯穿伤是从右脸补位横穿颅骨,袭击她的很可能是让她毫无防备的自己人。」

      “可我们的自己人都死了。”

      沉默的温娜罕见出声,让联络官稍微安心一些。

      当天在围尸打援的恐怖包围下能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特工总部的所有人都对这位同袍充满敬意和感激,尤其是听闻伍德先生描述当天的惨烈战况后,大家更是担心起她的安危。

      「根据总部推测,问题很可能出在路怀安的身上。」

      路怀安?那个斯斯文文,笑眯眯的自然科学家。

      撒旦说的对,人类才是最精通于谎言和欺骗的魔鬼。

      温娜望着皇廷外频繁进出的车队,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文弱科学家,摇身一变成了议会的首席议员,“我想你应该能告诉我,他究竟是因为害怕而投降,还是他本身就是叛徒。”这也是温娜迟迟守在皇廷外,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

      「抱歉特工老六,总部刚查到路怀安大概二十年前曾有过在胡西帝国生活的经历,而且他曾是贾南秀少年时代的家庭教师,这段经历很短暂,大概只有两年,被他刻意隐瞒后,我们没能查到任何线索,抱歉,总部相关情报工作人员会对此事负责。」

      “负责就能把李斯的命救回来吗?”温娜知道,对于一个四十多岁,自小就周游世界求学的科学家来讲,掩藏短短两年的生活轨迹,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是她就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应该对这件事负责的人。

      包括她自己。

      距离分别的岔路口不过两公里,为什么她就不能多坚持一会,送他们彻底的离开胡西军队所能踏足的那片玉米田。

      电话通讯中断。

      黑袍下的女人再度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

      夜三千垂手候在殿外,自从成为贾南秀的心腹宠臣,他还没在外面站过这么长时间。

      既不让进去,也不让离开,就顶着太阳暴晒。

      面前的寝殿是贾南秀寻欢作乐的淫,窝,里面时不时传出男欢女爱的□□,好在来往于此处的侍女内官都是哑巴,也不用担心将听到的、看到的事情胡乱说出去。

      “夜行首还在呢,有您这样的贤才为摄政皇太后效力,还真是帝国的福气。”内殿慢慢悠悠的终于走出个人来。

      夜三千抬起恭顺的头,看着对面白衬衫,西装裤的精明男人,只想起‘斯文败类’这么个词。

      “路先生,不对,现在应该叫路议员才对。”夜三千颇有意味的赞赏道,“科学家里,向您这么有政治报复的,还真是少见。”

      路怀安得意一笑,似乎对以色侍人的夜三千非常看不起:“科学研究只能改变一小部分人的生活,唯有进入政坛才能帮助更多的人,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如此,倒是夜行首,成天出入宫闱,似乎也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办。”

      “嗤~夜某说起来确实没有路议员的本事,当家庭老师的时候就能跟待字闺中的皇太后勾搭上,如今年老色衰了,还格外热心肠的替自己的旧情人拉皮条,啧啧,向您这样出卖朋友的伪君子,倒真是块站在议会上信口雌黄的好材料。”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路怀安想要上位他根本不在乎,整个胡西帝国,想要扒着贾南秀上位的男人,多如牛毛。
      只不过此人实在是触了夜三千的霉头,他的卑鄙无耻险些害死温娜,要不是确定温娜已经安全撤离,夜三千早就用手里的流光割破此人的喉咙。

      路怀安一把扯起夜三千的衣领,奈何对方实在是高大,任凭他如何拉扯,夜三千都像座山一样纹丝未动,僵持之下,突然暴躁的路怀安反倒是显得有点滑稽。

      “呦,二位这是摔跤呢?”阴阳怪气的内官翘脚走过来,“夜行首,殿下今儿恐怕没功夫见你,她吩咐我提醒您,做奴才的要知足,除非好日子过腻了,否则就别掺和立法会的事儿了。”

      夜三千被内官当众奚落并没有让他恼怒,反而让他意识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筹谋多年的局势似乎因为这个路怀安的出现,要功亏一篑。

      贾南秀的贴身内官年纪不大,但是狐假虎威的架子确实不小,“路议员,就算您官位升的再快,在这殿内也是奴才,当奴才得就别想着昂着脖子走路了,劳烦您把头放低点,别给咱们添麻烦,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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