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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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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棚的碎片砸在张闻胜的肩上，发出的沉声闷响，让他身边的闫和靖下意识的就是一哆嗦。
“塌不了，塌不了……”闫和靖将双手合并高高举起。
“哼！”听着参谋长的祷告声，张闻胜虽然理解，却还是不免要表达出对下属的失望。
“知道知道，一代不如一代。”闫和靖跟着张闻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这位边境守护军最高指挥官的脾性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也明白在自家将军的眼中压根儿就没有过合格的参谋官。
“知道就好。”张闻胜抖抖肩，将散落的碎屑甩掉，目光仍是一刻不离地盯着空间图上不断变换的指标。
上百组声音纷传而至，可大多被持续的震鸣声所掩盖，只好依靠字幕来难辨对方的意思。
“还要等吗？”闫和靖的声音从桌面下传出，他可不想冒着被砸晕的危险继续站在身穿着三级防护服的张闻胜身边。
“嗯。”张闻胜应声的同时，将手掌放在硕大的发射键帽上，准备随时将其按下发出最后的攻击命令。
一块破碎的混凝土裹着一捧灰尘落下，战术图中警报闪动频率骤然密集起来，张闻胜在视线受到干扰前下意识就将手掌压下。
密密麻麻的色彩立刻将战术图充满。
“视觉筛选。”闫和靖指挥着参谋们对信息进行调整，压暗低级别警报的视觉强度，突出最为关键的威胁目标。
张闻胜依旧采用三秒一睁眼的老方法来捕捉线索，避免指标过于频繁的变动对视觉和判断的影响。最大的威胁正在靠近，他微微仰起头，看向裂痕无数的天花板，随后快速闭上双眼，心中再次开始默数起死亡降临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张闻胜睁开双眼，金色的线条正沿着预判冲击位快速展开。
“报告。”没有听到熟悉的汇报声，张闻胜治好转身发问，提醒他的参谋长末日并未降临。
躲在张闻胜背后的闫和靖也在等待着前方的反馈。目前，他也只能确定防线三万七千门大炮已经全部完成了发射，没有故障报告，没有近场轨迹偏差报告，可同样也没有炮击覆盖效果的评估报告。现在他就如扣动扳机的猎人，不知道子弹是否命中了猎物，还是伤到了自己的狗。
盯着不断跳跃提升着的汇报率数值，闫和靖不停招呼着，希望将军能移步屈尊来到他身边，在更为安全的地方亲自查看反馈报告。
听着参谋长急促的喊声，看着从桌面之下伸出来的手，张闻胜叹息着弯下腰躲进狭小的空间里。合金叠层的桌面不仅可以防弹，必要时还能充当紧急避难所。
“可以把脚拿开吗？我也该穿套防护服。”参谋努力挪出位置让穿着三级防护服的将军大人能挤进来，“上空区域混乱，还需要几分钟才能确定炮击效果。”说着，他就将战术面板上的内容，通过近程数据接口，分享给了同在桌底的张闻胜。
“拦截弹换装震裂弹。”看过投射来的炮击评估后，张闻胜再次作出令参谋们头大的决策。
“将军，使用震裂弹会让内部维修费用增加30%，原本炮弹库存就不足……”
“我会发申请的，”张闻胜打断参谋长的话，他知道后面还有很多参谋准备支持闫和靖，“补充震裂弹，还有炮管维修申请，我会记得的。”
“是必要补充申请。我知道你会发，可这次千万别再忘记加上那句话。”
“我会的。”张闻胜知道，自己又在糊弄手底下这些可爱的年轻人了，他是绝对不会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去提交申请的，他是守护将军，不是整天哭喊着要糖的小屁孩儿。
“希望您会。六号轨道……”剧烈的震动与持续的轰鸣声打断了闫和靖的话，这是遭到攻击时的正常反应，但每次震动都让他感觉自己将会被活埋，哪怕将军就在身边也丝毫不能减少这种恐惧的影响，“还是冰风暴，他们就不能换些新式的花样吗？”
“他们，穷。六号轨道怎么啦？哦，我看到了，坏消息。”张闻胜通过思维控制切换着战术头盔内的信息，“给你个建议，闭上眼睛，打个盹儿，这次攻击应该也会持续半小时以上。”
“您请便。”闫和靖可没张闻胜那么大的心脏，在隆隆爆炸声和一拨猛似一拨的震动中，他可控制不了自己那颗跟着爆炸声一起跳动的心脏。
所谓的冰风暴，是敌人利用自海面而来的冻云发起的攻击。他们将□□安置在冻云层中，而后在预定目标地点上空引爆冻云层，让冰层裹挟着炸弹一同坠落向目标，一次性完成双重打击，而且非常隐蔽难以提前破坏。
自从敌人研究出这种借助异常天气发起攻击的方法后，整条守护防线就没在盛夏与隆冬时期消停过。一年两次，从不放弃任何破坏防线的机会，而守护军只能被动防御，除非有风能将冻云送往海洋的对面。
沿着海岸线修建的万里长城，是守护国境的最后一道防线。炮阵群与□□链早已将海岸线封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距离最后一次碰撞已经过去了一刻钟，闫和靖觉得是时候该叫醒呼声大作的将军了。
猛然睁开双眼的张闻胜，看着眼前纷乱的报告，一时间不知该先处理哪样。好在他有很多参谋，如果是要命的事情身边的参谋长也会叫醒并详细说明情况的。张闻胜将警报解除，看向将他惊醒的参谋长，听着外界的声音，感受着略带酸臭味的空气，用力将更多氧气吸进肺叶，等待着大脑完全清醒过来，好弄清楚闫和靖在说什么。
“将军，敌人的进攻已经结束。过境冻云被摧毁，坠落和爆炸覆盖范围较上次缩小了约1.7%，参谋部怀疑有部分哑弹，已经派遣清扫队去处理。”
“谨慎些。”
“那群混蛋越来越无耻了，你说是延时炸弹，还是感应炸弹？”
“延时炸弹。”张闻胜没有丝毫犹豫就作出判断，感应炸弹未必能承受住坠落带来的冲击。
“后方确认没有观察到危险目标，郊区市民略感恐慌。”
张闻胜将重要战术信息快速扫过，没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尽管结果很糟，但至少符合预期。
“参谋们已经完成转移，我们也该过去了。”接收到其他参谋发来的信息，闫和靖立刻提醒将军该是去往安全地带的时候了，他们已经在这间接近崩溃的指挥室待得太久，“我们必须立刻就离开，将军。”
“就算真塌了，也死不了人。”张闻胜虽然抱怨着参谋长的催促，可还是挪动身体从狭小的避难所中挤了出去。
在参谋长的陪同下，张闻胜快步走向报告大厅，那里已经成为新的指挥中心。
通道中的灰尘尚未完全沉落，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笨蛋，他们如同参谋长一样眯着眼睛捂着鼻子，就连起码的礼节都匆匆带过。
反正大家都是满身灰尘，谁又能记得住谁呢？
对于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张闻胜再清楚不过，他年轻时也是这样蠢的。
“装修时用的材料不对。”闫和靖咳嗽着抱怨，可他一开口就会咳得更加厉害。
“我会写进报告。”
“算了，我可没盼着他们把钱浪费在这上面。”闫和靖看着张闻胜身上那套痕迹遍布的三级防护服，最后还是打消了继续抱怨的念头，尽可能减少吸进肺里的灰尘，那会让他感觉好受很多。
走进报告大厅，各部门人员已经列坐整齐。
“将军就位。”有人高喊，但很快又将声音压低。
“开始吧。”张闻胜可不在乎这些，他不喜欢刻板的会议，但也尊重军中秩序必须得以维系的客观需要。
“代号为惜花的云团已分成两部分，敌人的进攻被挫败。我们的防线再次承受住了空中落下炸弹的破坏，其中87%的降水将会落在守护区范围内，部分冻云将会以冻雨的形式回旋落在海岸线附近。”，参谋官的语调听起来感觉良好，“剩余散开的破碎云团，将以约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通过守护区。人工降雨作业已经开始准备，预计降水将主要分布在农业区，我们可以得到充足的淡水补充。这是一场十足的胜利，敌人的诡计反而是帮助我们节省了大量的炮弹，降水将会增加，农民们将会发来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物资情况如何？”张闻胜打开面罩，喝着补充液，打断参谋的夸夸其谈。他直接跳过内部损耗汇报的环节，询问起物资掉配情况。这在他职权范围内，而且是身为守护将军可以自行裁夺并作出取舍的事项。内部的受损情况，在过来的途中他已经看到了，相信其它区域的情况只会更差。
“我来汇报吧。”闫和靖笑着向与会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开始介绍情况。“下一批物资正在调拨中，预计七天后能够抵达。不过考虑有降雨带会经过运输线，可能会延误两天。食品方面储备充足。燃料也没问题。有17具三级防护服和51具二级防护服需要返修。炮弹生产线预计将随本次专列抵达，此后我们就可以利用炮弹壳自己组装生产啦。”
“很好。人员伤亡？”这是张闻胜最不喜欢听到，也是他最为重视的事情，因此总是会放在最后。
“本轮防守共有两人重伤，无阵亡。总结一下，治疗中的士兵情况如下，有23人需要送往后方综合医院，已经安排随行列车返回。新兵招募工作已经展开，目前……情况堪忧。”
闫和靖的两个拇指接连碰撞了几次，所有人都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
“散会。”对于新兵问题，张闻胜是没有办法的，否则也不会让整条防线长期保持在人力水平线之下。
“这年头可没人愿意来咱守护军。”闫和靖拿过记录员递过来的水瓶，追上张闻胜。“将军，你的生理指标可不太好，再不注意的话，医疗官就不得不再派个贴身护士过来。年轻战士们会更加不喜欢你。”
“你留着吧。”张闻胜将水瓶推开，“我需要你将所有军事废品都送走，明白吗，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啊？”闫和靖才喝了半口水，就被呛到险些都喷了出去，他努力将宝贵的水资源吞咽下去后，才咳嗽着追问，“确定吗？我知道生产线没半个月是调试不好的，也知道我们需要尽快补充弹药，可也没必要将所有物资都送走啊，那些可都是可回收稀有金属的宝贝。”
“确定。”张闻胜突然停下脚步，盯向右侧通道的提示牌，“上次预报是在什么时间？”
“什么？啊，天气吗？让我看一下，是在……”
没等他的参谋长说完，张闻胜就走进通往气象台的通道。
“将军，参谋长，就位。”，随着张闻胜和闫和靖一同走进气象台，系统立刻进行播报。正在忙碌或闲聊的分析师们纷纷转过头来，毕竟将军是极少出现在辅助部门的。
“下个气旋在什么位置。”张闻胜将手抬起，算是跟气象台的分析员们打过招呼。随后看着他身边那有样学样，也将双臂环抱的参谋长，等待着分析员们将他想要的结果呈现出来。
守护区外长达三千公里的海域情况逐渐显现在半球形的巨大空间中。
“有什么是我们该担心的吗？”闫和靖低声询问，他不想让敏感的分析员们紧张。
分析师们纷纷摇头，他们顾不上回答参谋长的问题，更深知此刻保持工作状态才是最能让将军满意的行为。
“或许吧。”，张闻胜也自知，他不能仅凭直觉就动用大量的人力去捕风捉影般的扩大搜索范围，现在守护区的在职率只有六成不到，而威胁却还在不断增加。
“将军，13号区域内的两个气旋可能会相遇。”，有分析员将局部放大，两团饱含能量的气旋正在擦出火花。
“敌人会借助风暴攻击守护区，甚至会再次尝试突破防线，这种事情他们已经不知悔改地干了好几年，可为什么还要继续呢？”参谋长看着战术面板上飞速刷新的报告。
张闻胜扭头看向身边的参谋长，相信他已经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准备。
在战场上，未知才是最大的风险因素。
对于如何才能攻破自己把守的长城防线，他这位守护将军可是推演过数万次之多，无论是多么天方夜谭的策略他都有仔细研究过。
“你是怎么想道的？”闫和靖将局部气象动态抓取到他的战术面板中，“这个，似乎没什么好办法啊？”说着他就推着张闻胜离开，“满身尘埃的将军可不能带给士兵们以勇气啊。”
“没什么，每年这段时间都有连云过境。我担心的是啊，对面的那些老朋友。”张闻胜看着未来72小时的守护区外域天气预测，叹出口气来，“如果能年轻十岁……”
“他们能做什么？”闫和靖打断张闻胜的感慨，用水瓶摩擦着下巴，似乎是已经想到更多关联的可能性，“我会盯紧这事儿的。现在，该去睡会儿了。”
不安感得到验证后，张闻胜也就不再盯着分析模型。现在，也的确是没什么能再来干扰他去大睡一场，“宣布20个小时的强制休息，随后准备迎战。”
“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连云几乎每年都有……”见将军加快了脚步，闫和靖也就没再啰嗦。
目送着将军那一步一落灰的背影消失后，闫和靖才招呼参谋们召开研讨会。
“从现在开始，参谋部分三班轮值。对面有动静吗？”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这里是气象部门吗？”闫和靖无奈地将地图展现出来，“都打起精神来。连云将至，必须找到敌人利用连云的新策略，否则我们会非常被动。”
“对面有消息传来，敌人近期调动的不是重炮。”有参谋共享出最新的战术信息，敌后侦察人员意外发现调拨到前线的专列上封装的竟然不是重炮，而是防空导弹发射车。
“这种天气是不可能有空袭任务的，他们有必要进行防空准备吗……”闫和靖调出综合指挥系统查看空军任务通告，“是情报误判吗？”
“情报应该没有问题。”参谋们否认这种可能，“可以调无人机绕过去。”
“燃料很贵。”闫和靖没有说出口的是无人机更贵。为了确认这种级别的情报，就冒险派出无人机，无论结果是确认情报还是确认情报有误，都会被空军的人骂个狗血喷头。
轻视敌人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句老生常谈还时常伴随在他耳畔。闫和靖对于将军所作出的任何战场预判，都是绝对信任的，尽管将军平时话不多，而且略显古板，可对于自己的职责是从不会轻慢的。
参谋们快速调节着地图，预判连云可能途径的区域，讨论应对方案与敌人有可能借助连云搞什么小动作。
接连不断的冻云层，将会自海洋飘向内陆，带来的影响也不仅仅是区域降水与温度的骤变，最大的威胁还是冻云坠落时导致的直接破坏。由于连云通常是由海上气旋持续推动而成，因此结构相较于其它时期的冻云要复杂很多，发生坠云灾害的概率也会明显增高。
往年应对连云时，守护区都会进行分区定量炮击，将结构最为不稳定的底层冻云破碎，让其提前坠落在守护区范围内，避免威胁到附近城市的安全。
随着海平面的不断上升，云海间距也在不断缩短，冻云的结构和移动速度也更容易受到海上气候的影响。双气旋带来的丰厚水汽，必定会导致冻云层厚度的大幅度增加，如果依旧按照往年的定量进行炮击，未必能顺利消除威胁。可如果增加炮击密度和频率，又有可能在破坏底部冻云层的过程中影响到冻云的中上层，引发更为麻烦的危机。
“我认为，目标不是我们。这种程度的坠云，不足以摧毁长城，也无法为进攻铺平道路。”看着冰层遭到攻击后破碎形成的大面积坠云的模拟动画，以及相关冲击的计算数值范围，参谋们得出首个一致性意见。
战术面板上显示出的，无疑是一幕极为可怕的景象，可它不会真的发生，因为长城守护区的强度绝非这个级别的坠云就能摧毁的。当然，受损是难以避免的，可只要结构没有被彻底破坏，长城就不会垮掉，敌人就不能越过防线靠近难得安宁的城市。
“这次的冻云厚度估计至少会增加十米以上，就算对方想要做什么，也很难有效果。冰风暴战术对于爆破深度的要求是在两米到五米之间，超过六米就很难完全破坏表层冻云，十米以上的底层是根本不可能通过爆破引发坠云的。”
“如果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城市呢？”
“那也没用，超过十米的厚度，再加上连云的移动速度会持续加快，就算是过境之后也未必能够达到发动攻击的条件。”
听着参谋们的讨论，闫和靖摘抄其中要点发送给张闻胜，希望将军醒来时就能看到这边讨论分析的过程，而不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结果。
与许多军中高官不同，张闻胜更关注过程而非简单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呢？”闫和靖将张闻胜发来的预想情况输入系统进行模拟，演示给众参谋看，换来的却是一片寂静，“都死了吗？说说看，如果这情况发生，我们该怎么办。别忘了将军的口头禅：边境背后是国土，长城背后是同胞，是生或死一条线，同心协力保将来。”
回到休息室，迎接张闻胜的是满地灰尘和碎屑，还有倾倒的空瓶与破碎的餐盘，可见之前的震动有多强。身为这座保护着三千公里边境线的长城守护区的缔造者，他却将自己的居所设置在更为接近地表的兵营之上，为的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忽视每一位守护战士的生命，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看来，又要搬家啦。”褪去防护服，勉强清扫出条能走的小道，张闻胜就躺进吊床准备呼呼大睡。
已经有近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开始衰老进程的身体稍有放松就再难支持，微弱的意识在脑海之中随波飘摇。
是快些入睡，还是保持警醒，这对老冤家又跳上舞台，摩拳擦掌着准备大打出手。
对于这对老朋友的打打闹闹，张闻胜早已习惯，那些噩梦连连的日子并不可怕，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没什么能阻止他睡上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