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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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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叫我那个名字,你所熟悉的称呼。”他不用耳朵,就知道凌熤想表达什么。
介质对他是多余的。
男人嘴角勾出了礼貌性的笑容,公式化到像是完成某种指令。
眼前的男人,比游戏里死板的建模,更贴近于“活着”这一状态的定义,眼梢细微扬起的弧度,在程序的计算之外。
是不是他骂宁觉太多次,吸引来怨念鬼魂把他困住了?按照游戏惯例,此处应是boss战环节,怎么没有BGM和进场装备更换提示。
现在要做的事,是战斗吗?为什么他要战斗?对手是谁?他赢了以后能够获得什么奖励?
他的行为,真的由他自己的认知所操控吗?又是谁,赋予了他对于外界和自我的认知?
那个男人……是敌人吗?敌我的定义又由谁来划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存在,都是敌人吗?
自己能否作为自己的敌人?
他像是踏入了某种逻辑推导陷阱,自我诘问到脑细胞干枯,也换不回一个答案。
统统都是ERROR,他现在,必须按照惯常拥有的认知,进行自己的下一个动作。
人类活着与死亡的区分,在于能否对外界产生影响。想要维持‘活着’的状态,他绝不能凝滞,绝不能失去与外界的连结性。
凌熤喝了口桌子上的茶,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手印朝未曾自报家门的男人扑去,长着一样的脸,就先叫他宁觉吧。
喷出来的那口水凝滞似断裂的珠串,并没有遵循什么物理定律,而是在空中静止。他整个人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宁觉身上,鼻尖一阵酸痛,激得凌熤流了好几滴眼泪。
那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没入织物,与空中静止的水珠对比强烈。
对外界施加的影响失效,离死亡更近一步。
死亡是消失吗?是寂静吗?是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吗?
都不是,是无能为力。
凌熤此刻刚好滚到宁觉脚下,他抱住宁觉的大腿,把眼泪鼻涕都往上糊,不管剪裁得当裤脚被他揉出多少褶皱。
“妖孽,哪里跑!嘛呢嘛呢哄!”垂死挣扎还是要的,输人不输阵,夜鬼怕恶人。
没错,凌熤有自己的逻辑,他是人类,生活在向上走就能到楼顶的空间,每天的生活是吃饭喝水睡觉打游戏上网骂人,要来这栋楼是为了抗议男角色伤害了他游戏玩家的感情。
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凌熤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梳理以后,凌熤发现自己的日常里,并没有‘上班’这一选项,他的工资,他的生活消费,他打游戏氪金的钱,都来自于哪里?
好像每天他完成了登录游戏和社区骂人的行为后,账户里的钱就会自动增长固定的数额,伴有悦耳的金币敲击的声音。
就像游戏里赚奖励的每日任务一样。
他没有上过班,没有上过学,没有出过门,没有流浪过,没有求职过,日复一日地打着游戏骂着人,像套入刻板行为的动物园困兽。
那些对于工作的怨念记忆,来自于哪里?
他本该对自己的生活不加怀疑的,享受身上静止的时光,不会有生离死别,不会有无能为力。
是的,只要持续性重复相同的,只能够做到的事,绝不会无能为力,绝不会面临死亡。
一切的改变,来源于他某一天,想打破自己的日常。
崩坏产生的根源,是他开始做出非日常性举动的那一刻,他出门了。
对男人的袭击无事发生,凌熤当机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不疼不痒,是他和男人之间,好像隔了好几个图层。
宁觉一脚踹在了凌熤身上,压住凌熤还想起身的胸腔。不染尘埃的皮鞋,好像踩上了一块肮脏的拭脚抹布,极尽研磨。
他无法作用于宁觉,宁觉可以作用于他。
子文件夹的东西,没办法影响根目录,根目录出现问题,子文件夹却一定会被影响。
“你的脑子里,装了太多没用的东西,该清理了。”宁觉?还是其他的什么存在,幽深的眼瞳看着他,比游戏里望向屏幕外的待机动作,更加悠长深远。
只需一眼,凌熤就理解了那些停下的水珠,他也被停下了。
世界里所有的存在,包括他自己,对宁觉而言,都是物体。那个男人操纵物体,就像人类按下按钮一样容易。
宁觉脚上的动作残酷,脸上的表情堪称温和,凌熤不禁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微笑型面瘫。
凌熤以一种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难受姿势停止挣扎,宁觉蹲下身来,按住凌熤的脖子,掐紧气管。
获取空气的渠道被挤压,凌熤喉间挤压出几声不成力道的咳喘,又被宁觉加压的力道摁住。动脉砰砰直跳,凌熤的脸憋成了酱猪肝色,他听见了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是天使的歌唱。脸上的血液沸腾发烫,然而他动不了一根手指。
他什么都做不到,求生本能也只是垂死挣扎。喉间的那只手是惩治他的紧箍咒,恶意作弄般,给他留一口喘息,随后越箍越紧。
“好孩子,我在用你认知正确的方式对待你,你会舒服的。”
宁觉把凌熤单手举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微屈,温柔地抚摸上凌熤还在活跃的脉搏。
“你现在的模样……真像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眷恋?不舍?遗憾?惋惜?凌熤没来得及分辨这句话里的情感,就迎接来了自己世界的一片寂静。
‘咔——’他的颈骨被垂直角度扭断了,身体和脑袋还连接着,像是某个螺丝掉了的玩具小人。
宁觉的两根手指,洞穿了他的气管和大动脉。血液如扇状喷溅,同被喷到空气中的水珠一样,接触到空气以后,静止在那里,没有落地,没有粘到任何东西。
像是一团被渲染出的动画,缺失了关键帧,只能卡在刚形成的状态。
“会痛吗?本来你不需要痛的。”宁觉好奇地戳了戳凌熤的脸颊,他的脖子与头分离成90°,他全身血液的量崩出,肌肤依然光滑富有弹性。
原来这就是被做出来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