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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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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下来,刘思恭吃了个饱,反观刘忘山则是十分挑剔地没动几口,刘思恭最看不得人这样儿了,当即翻了好几个白眼。
回去的路上他们分开坐的车,刘思恭莫初雨一辆,刘莫刘忘山一辆。
安静的车里,刘思恭眼珠子转了转,不解地问道:“妈,你现在和他结婚,难道是他快死了你拎我回来争遗产吗?”
“他什么他?那是你爸,叫爸。”
“切,”刘思恭不爽地憋嘴,“我们为什么非要跑来这儿看那小傻逼的脸色。”
“思恭,”莫初雨皱眉看着他,“来了这,就要拿他当弟弟。后天去报道,你们一个学校,都在乔森,乔森是这儿最好的学校了。”
“为什么?妈……”
“行了,之前你怎么样我不管,现在你给我好好学。”
在这个话题上,结果永远都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刘思恭戴着耳机又听起了音乐。
“有了一个和你对比着的,好好学,……妈妈这是为你好。”莫初雨的声音伴随着耳机和音乐的阻挡闷闷地传进来,刘思恭窝在座椅里不吭声,扭头看着窗外黑下来的天,霓虹闪烁,这是大城市的象征,他其实已经过了跟家人腻歪的年纪了,他也早已看不透自己母亲的心。
刘思恭有些烦躁,一边觉得自己应该像个这个年纪大部分潇洒叛逆的男生一样快点别把心思放在自己妈身上,又不是没断奶。他和莫初雨在他谈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就鲜少交流了,那个时候他初二,母子二人的生活就像两道平行线,一起在家吃顿晚饭,之后回各自房间睡觉,早上刘思恭卡着迟到的点儿起床飞快洗漱,骑着中二的改装摩托车呼啸出门,莫初雨就在花园里浇水,叮嘱他记得吃早饭,刘思恭摆摆手让她放心,来到学校时女朋友蹦跳着拎着早餐,两人一块儿进学校,之后从早读开始刘思恭就趴在桌上一睡不起。
另一边儿他又觉得心里一股郁结之气,刚刚吃饭的时候那一通话只是脑子一抽为了气刘忘山的话,成效是确实气到了。不过刘思恭并没有和刘莫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三口的想法,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动过脑子了,但此刻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是为了什么?为了钱?难道刘莫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快死了?所以自己妈才会带着他来争家产?那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又不会嘲笑自己亲妈势利爱钱。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去个好学校?但自己的高中也挺不错的,当时快中考的时候莫初雨给他报了死贵的全托班,刘思恭堪堪考上了本市排第三的高中。为了爱?刘思恭臭着脸,不知道刘莫给莫初雨灌了什么迷魂汤。
同时刘思恭如此排斥莫初雨结婚这件事,还有一个原因——刘忘山。在几乎所有人眼里,名正言顺的人是刘忘山,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是刘思恭,事实也确实如此,出于这个年纪男生的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攀比欲,刘思恭讨厌从任何意义上的矮刘忘山一头,何况今后还要过同一屋檐同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真是服了。
到了地方,刘思恭跳下车,伸了个懒腰。
刘莫的车紧随其后,黑色商务车的自动车门打开,一只雪白的手扶住车框,随后是一身校服的刘忘山,他踩着升起的台阶走出来,转头去看刘莫。
刘思恭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倚着车门抽烟。刘忘山雪白的脸就像一道撕裂黑夜的刀刃,衬得他脸色有种异于常人的突出的白,刘思恭“操”了一声,觉得这小子真渗人,跟个吸血鬼一样,还营养不良。
随后,察觉到什么一样,刘忘山黑洞洞的眼珠子转过来,正正对上了刘思恭的眼睛。透过四周有些惨白的灯光,他们的眼神撞到一起,刘忘山的视线落到刘思恭手中的烟上,转瞬移开了。
刘思恭顿觉晦气,踩灭烟头,头也不回地跟着佣人进了别墅。
得知自己父亲要结婚了的时候,刘忘山正在ktv听一群人在鬼哭狼嚎地怀念前任怀念爱情追求真爱当纯爱战神。
刘莫的电话打来,刘忘山把包间里震天响的音乐和难听跑调的歌声关在身后,按了接听键,刘莫张口就是自己要结婚了。
那一刻刘莫说话的语调、停顿,大着舌头喝醉的男人从他身边晃过带来的恶臭酒气,以及他正面对着的金铜色反光墙壁映出的他自己的无数张在金色叠影中神情莫测的脸,都深深地印在了刘忘山的脑海里。
“忘山啊,爸爸要结婚了。”刘忘山不说话,刘莫只好继续说道,“和那个姓莫的阿姨。”
刘忘山冷冷道:“你是通知我,还是来问我的意见?”
刘莫尬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
刘忘山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爸你也没委屈自己,”旋即他话锋一转,“那个女人要嫁给你,带着那个小杂种私生子吗?”
“忘山!他以后就是你哥,怎么能这么说……”
刘忘山啪地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砰砰的,说不出是被音乐吵的还是被气的。
时隔多年,那个人再次闯入了他的世界,就如同小时候那一拳一样,蛮不讲理又突如其来,可如今的刘忘山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生生矮了半个头被打了只好躲在厕所里哭的小屁孩了。
当时母亲看着他涂上药膏却还是红红的脸,一下子就生气了,还哭了,泪水打湿了小小刘忘山的衣服,也打湿了他的心。
怨恨需要一个支点,刘忘山选择把支点钉在了刘思恭身上。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连开心生气都要琢磨一会儿,又怎么能分得清爱恨呢?于是种下了一颗不明所以的种子,久而久之你忘了,你以为种子没浇水死了,实际上种子生根发芽,等到恍然注意到那颗参天大树,你也会为那股执着而动容震惊。
长大后再叛逆再强大再无坚不摧的人,也许在很小的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爸爸妈妈能够和睦温馨,好好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一辈子一家人就如同一盏明黄暖亮的雕花刺绣床头小灯,如涓涓细流般度过安稳的一生。
刘忘山的这个小小的希望于五岁这一年彻底破裂了,从此只有父母如同例行公事般的见面和寒暄,刘莫忙于公事,司可可也同样忙于公事,他们有太多比一个“三口之家”这样纯粹又没什么利益可言的“家”要重要的多、有很多利益可图的大事。
所有人都觉得刘忘山该在金钱堆砌起来的生活中知足了,父母的爱没能一起给他,但都分别给他了,给的分量都还足足的。
但空荡冰冷、仿若没有一丝感情的别墅有多吓人有多空洞只有少年时期的刘忘山知道。如今他已经学会像别人一样享受其中沉醉其中,但心口似乎仍旧缺了一块。
如果他抱怨、如果他哭诉,没有人会听,也没人想去理解,——你都有钱了还要怎样?——就是闲的!——来来来,咱俩换换!落地窗前小小的背影渐渐抽条,长到和刘莫差不多高了,不同时间段的阳光透进来,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也在发生着变化。刘忘山的心境从愤怒、怨怼、不甘、茫然,转为平和、冷静。如同裹挟着巨大情绪的海浪一道道扑向时间的长河,巨浪渐渐疲惫,也有更多繁华新奇的东西令其转移情绪,于是浪渐渐平息,只是隐忍在海面下的不是永久的平静,而是更深更浓的情绪——爱?恨?委屈?愤怒?无助?或许不重要了,就让它们永远在暗流涌动中浮沉吧。
这份平静,最终由刘思恭的出现打破了。
或许是同龄人间的相斥又相吸,刘思恭比莫初雨更要吸引刘忘山的注意。
听到他们要搬来一起住,莫初雨要嫁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讨厌。爸妈为什么离婚,因为有了别人,别人是谁:是莫初雨——刘思恭的妈,和刘思恭。是刘思恭夺走了自己的幸福,他妈夺走了自己妈妈的幸福,他要报仇,要报复,连带着小时候的那份一起。
五岁的刘忘山哭唧唧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最想要一个道歉,让那个男生给自己道歉!如果对方不道歉,刘忘山看着镜子里小小的自己,他要强身健体,长得高高大大的,对方不道歉的话他就揍他一拳,还回来,不过他就只揍一拳。
道歉或者揍一拳就好了,就好了。
可惜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变质,到最后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很重要。
很简单的解决方式,可惜问题并没有在那个时候解决,而是一直拖了好多年。这个时候的刘忘山,似乎并不想揍一拳了,他想到了符合这个年纪的“更复杂”的解决方式。
放学后,司家就过来拉刘忘山去那对讨厌透顶的母子的接风宴,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刘思恭,刘思恭正翘着二郎腿,手边放着一盒烟,在手机上啪啪打着字,灯光把整个包间都照的亮亮的,刘忘山可以清楚地看到刘思恭身上的变化,这张他从小时候就厌恶至极的脸,于多年后出现了放大版。
他果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自大,讨厌,没礼貌,目空一切,吊儿郎当,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些透过神态、动作、肢体语言以及眉眼间无法掩盖的神情透露出来的原始的性格,都令刘忘山无法对刘思恭生起丝毫好感。
刘思恭确实有骄傲、目空一切的资本,他有着很好的外貌条件,符合这个年纪男生具备的所有优点。锋利的下颌,鼻梁高挺,帅气逼人,眉眼间极具攻击性,极优越的眉弓和山根衔接。刘忘山走进来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莫初雨怼了一下刘思恭的胳膊,随后刘思恭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皱着眉抬眼看向自己。
对于他们来说,那一瞬间的空气是瞬息停滞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