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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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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灯光昏暗摇曳，墙壁上的水迹在光影交错中形成奇异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余石靠在堆满杂物的墙边，手里握着半瓶啤酒，酒液在玻璃瓶中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阿KING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脏辫散乱地垂在肩头，左耳仅剩的两枚银环在微光下闪烁。
甄希蜷缩在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上，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围裙上的咖啡渍还未完全干透。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咖啡香和酒精的混合气息，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真是应了那句话，落魄凤凰不如鸡。”阿KING打破沉默，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刺耳而空洞。
余石抬眼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昔日光鲜亮丽的夜店老板如今狼狈不堪，笑容中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
“知道吗？昨天我妈从加拿大给我打电话，说她暂时不回来了。”阿KING低头盯着地面，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她连句'照顾好自己'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我也没好到哪去。”余石苦笑一声，仰头灌了口啤酒，“五年感情，换来一顶绿帽子和'余小四'的称号。现在想想，我就是笑话本话。”
阿KING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对不起，是我给你起的那个外号。”
余石摇摇头，眼神依旧平静。
“无所谓了，不是你那么叫我，也许我永远不会清醒。”
地下室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水管偶尔发出的滴答声在提醒他们时间仍在流逝。
甄希静静的听着他们诉说，从8岁那年她父母车祸过世后，她就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只是今夜，她心甘情愿做一个倾听者。
“其实我一直在想，”甄希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划过水面，“为什么人生会变成这样？”
阿KING嗤笑一声，举起酒瓶。
“因为命运就是个小丑，今天让你站在云端，明天就把你踹进泥潭。”
“不，我不信命。”甄希摇头，眼神坚定，“我相信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阿KING苦笑道，“我选择了什么？我爸进去了，家产被冻结，女友带着钱跑了，这些都是我能选的？”
甄希没有退缩，反而直视他的眼睛。
“你选择了不跳江，选择了跟余石回来，选择了现在坐在这里跟我们说话。”
阿KING愣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余石默默注视着甄希的侧脸，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的星辰，明明渺小却又那么明亮。
“你知道吗，”余石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从没有真正向你道过谢。”
甄希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余石直视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
他没有说完，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甄希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咖啡屋永远是你的家，不管发生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缓缓冲刷着余石心底的冻结的寒冰。自从被吴晨背叛后，他习惯性地防备所有人，唯恐再次受伤。但此刻，面对甄希真诚的微笑，他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心。
“好了好了，再这么煽情下去我都要哭了。”阿KING故作轻松地打破了气氛，但眼角的湿润却出卖了他，“不如我们来说点开心的？”
“比如？”余石挑眉。
“比如……”阿KING顿了顿，突然大笑起来，“比如我刚想到，咱们三个简直像童话里的悲惨角色——被抛弃的王子，被囚禁的公主，还有一个流浪的吟游诗人。”
甄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余石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你是哪个？”余石问道。
“当然是王子啦！虽然落魄了点。”阿KING挺直腰板，做出一个滑稽的贵族姿势。
“那我是被囚禁的公主？”甄希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你是善良的仙女教母。”阿KING认真地说，“给了我们庇护所。”
余石看着甄希微微惊讶的表情，心中一动。
“我觉得她更像城堡的守护者，”余石轻声说，“温暖而坚强，守护着这个小小的避风港。”
甄希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火，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下室。
“那你呢？”她看向余石，眼中带着期待。
余石思考片刻，自嘲地笑了。
“我大概是那个被诅咒的野兽吧，躲在黑暗里，不敢见人。”
“胡说，”甄希脱口而出，“你是被暂时迷失的王子，总有一天会找回真正的自己。”
余石怔住了，甄希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敲击着他内心深处紧锁的门。
阿KING看看余石，又看看甄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不管怎样，至少我们现在有彼此了，”他举起酒瓶，“为了这个小小的避风港，为了我们三个可悲又可笑的灵魂，干杯！”
余石和甄希也举起各自的杯子，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干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融合成一个奇妙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联结，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对了，”阿KING放下酒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猾，“余石，听说你这几天又开始画画了？”
余石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随便涂鸦而已，算不上画画。”
“我看到了，很美。”甄希轻声说，眼中带着真诚的赞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
余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自己的作品，甚至不愿承认那是艺术。但甄希的评价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欣喜和满足。
“是啊，墙上那些涂鸦吸引了不少客人，”甄希继续说道，眼睛亮晶晶的，“有人甚至专门来拍照。”
阿KING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那余石岂不是要成网红了？”
余石哭笑不得。
“别瞎说，就是些随手画的东西。”
“艺术不需要标签，”甄希认真地说，“只要能触动人心，就是好的作品。”
余石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久没有人这样鼓励他了？在吴晨眼里，他的绘画只是“没出息的爱好”；在家人看来，这是“不务正业”的表现。只有甄希，从不评判，只给予纯粹的肯定和支持。
“或许你该考虑重拾画笔，”阿KING突然正色道，“比起卖房子，你更适合做个艺术家。”
“艺术家？”余石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
“没什么不容易的，”阿KING拍拍他的肩，“我们都已经跌到谷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余石沉默了。他曾经有多少次想要放弃安稳的工作，追求自己的绘画梦想，却始终因为现实的压力和内心的恐惧而止步不前。
“你知道吗，”甄希轻声说，“墙上的涂鸦让咖啡屋有了灵魂。”
余石抬头看她，甄希的眼中闪烁着某种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真的？”
“真的，”甄希坚定地点头，“就像这个地下室，虽然简陋，但因为有我们三个人在，也变得温暖起来。”
阿KING环顾四周，突然笑了。
“是啊，现在想想，这里比那些豪华夜店舒服多了。”
余石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这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此刻却因为三个人的存在而有了别样的温度。
“其实我一直想问，”阿KING歪头看着余石，“你的那些涂鸦，都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墙角那个红色的火焰。”
余石愣住了。他没想到阿KING会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细节。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不是火焰，是灯。”
“灯？”阿KING和甄希异口同声地问道。
余石点点头，眼神变得深远。
“小时候，我家住在城中村，每到夜晚，窗外都是各种霓虹灯的光芒。我妈总说那些灯很俗气，但我却觉得很美。”
甄希安静地听着，眼中满是专注。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霓虹灯之所以美，是因为它们在黑暗中给予了人们希望和方向。”余石轻声说，“就像现在的我们，虽然身处低谷，但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光亮，就不会彻底迷失。”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连水管滴水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夜灯，”甄希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眼中闪烁着微光，“很美的名字。”
“确实，”阿KING也难得地正经起来，“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夜灯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余石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解释会引起他们的共鸣，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我们也算是彼此的夜灯吧，”甄希微笑着说，“在最黑暗的时候，给对方一点光亮。”
余石看着甄希，突然意识到她说的多么贴切。如果不是甄希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收留了他，他可能早已迷失在自我放逐的黑暗中；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阿KING或许已经坠入江中；而现在，阿KING的幽默和乐观，又何尝不是在照亮他们的生活？
“为了夜灯，”余石举起酒瓶，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为了我们。”
“为了夜灯！”阿KING和甄希举杯相应，三个人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或许生活已经将他们击倒在地，但只要彼此依靠，总能在黑暗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就像余石画中的那盏夜灯，微弱却坚韧，照亮了整个长夜。
“说起来，”阿KING放下酒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咖啡屋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甄希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还可以，虽然不算太好。”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围裙。
余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皱起眉头。前几天在甄希的记账本上，他已经看到了咖啡屋入不敷出的状况，而她奶奶的医药费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余石轻声道，眼神真挚，“我虽然没什么钱，但还有一双手。”
“我也一样，”阿KING立刻附和，“我可以在咖啡屋当服务生，或者帮你做点宣传。”
甄希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低下头，深呼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们，真的。”
余石和阿KING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决心。他们都明白，甄希一直是个独立坚强的人，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责任，但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有个想法，”余石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如果咖啡屋真的缺钱，我可以试着卖画。”
甄希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讶。
“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呢？”余石耸耸肩，嘴角带着一丝苦涩，“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阿KING兴奋地说，“我可以帮你在社交媒体上宣传，我虽然落魄了，但还有不少铁粉呢。”
余石感激地看了阿KING一眼。曾经意气风发的生活在花丛中的夜店老板兼职业DJ，如今却这么接地气了。
“我可以在咖啡屋墙上挂你的画，”甄希眼睛亮了起来，“或者做成明信片，给顾客当特别礼物。”
余石看着甄希和阿KING兴奋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是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多久了，他没有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自从吴晨的背叛后，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废人，一个失败者，但此刻，在这两个人眼中，他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一些存在的意义。
“那就这么定了，”余石笑着举起酒瓶，“从明天起，我们一起努力。”
“为了咖啡屋！”阿KING大声喊道。
“为了我们的未来。”甄希轻声补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