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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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尹残星敞开嗓子吆喝一声：“爸！”
尹父揣着把瓜子出来了，指挥他把三轮车停到雨棚底下。
“哎呦！你们两个上哪去了，怎么搞这么大堆东西回来？”
他这一嗓子叫出来，屋里的人呼啦啦全出来了，人手一把瓜子。
尹残星一时语塞。
荀琢纯良道：“我妈妈给寄的，说不能在你们这里白吃白喝。”
“这怎么好意思。你家里本来就挺困难……”
“现在也不是很坏了。家人做的工作只是收入很不稳定，风险也比较大。”
围观人群土拨鼠似的七嘴八舌唠起来。荀琢也听不懂方言，转头问尹残星：“放哪？”
尹父叹气：“你们还大张旗鼓搬回来。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算了算了，快递也停了，搬里屋去吧。”
尹母出来探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朝荀琢招招手带他去找地方放。
尹残星象征性往里送了两趟，荀琢转眼就包圆了。
尹母把他拉到一边：“哪弄的？小辛给寄的？”
尹残星摇头：“他只会问卡号打钱，然后让你们自己买点好的吃。”
尹母：“……”
“其实是他们家领的补助，就跟过年你们单位发年货是一个性质。只不过有亿点点多。”
“这孩子不是少数民族吗？怎么发这来了？”
“那个系统全国都有办公室，员工子女去登记就送东西。本来就送点米的，值班的大哥看除夕了没人要，全塞给我俩了。”
尹母一愣：“什么系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哪个系统还给员工子女东西？”
荀琢冒出来：“鳏寡孤独。”
尹残星把他按下去：“他的意思是，评定标准是鳏寡孤独。他是孤儿，算是抚恤。”
荀琢点头。
虽然他爸不是那么死的吧，但这么解释也就算了。
尹母看着荀琢沉默良久，问：“除夕人家还值班呢？”
“干这行的，很多就是一代传一代。那个大哥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爸妈了。”
“……”
尹母不忍地拍拍荀琢的头：“小荀以后也干这个吗？”
荀琢把脑袋往她手里蹭：“预备役。”
唉，被人摸头怎么能这么爽。世界上有资格摸他头的不多，爹为什么就不愿意多摸摸他呢。
尹母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顺手把尹父也扯走了。
尹残星这才想起严肃的问题：“谭警官那次救回来没？”
二老的背影僵硬片刻，轻轻关上门。
“哎呀，你才想起来问啊。要是死了都该在下面劳改几个月了。”
“救回来了？”
荀琢点头：“大外甥说嫂子给的符好用。体质不同，只要命保下来了，恢复就不是问题。”
“嫂子又是谁？”
“没有血缘关系，是辈分上的嫂子。他还说等回你家要上门拜访。”
“那多不好意思。”
“放心吧，他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那位就一神经病，不知道我珑哥那么正常一狐狸怎么看上他的。”
尹残星语塞。
正常，的狐狸吗。听起来不太正常。
一想到面前这家伙是条狗，他生活的角落里可能还充斥着各种各样化成人形的小动物，他就感到无与伦比的荒谬。
除夕夜没饭吃。
确切地说，除夕夜的饭现在还是一盆菜肉混合物，饺子皮在另一个大不锈钢盆里，还在天地初开的混沌态。
爷爷把面团搓得咣咣响，春晚前古井贡酒赞助的倒计时滴滴往上转。今年春晚的节目单看起来不太精彩，请来的演员歌手尹残星只认识几个。
荀琢倒是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跟他介绍：“这个男演员去年演了部古装戏，剧组忒不考究，左衽右衽都分不清。我乍一看吓死了，心说电视上怎么还放死人。”
尹残星懒得提醒他人设崩了，反正荀琢是狗。
这家伙是客人不用干活，他可不行。早早捏起筷子等他爸把面剂子擀成皮。
“你小时候往中原来过吗？”
“来过啊，一开始人家还不剃秃头呢。后来有几个半秃封这个那个的，封谁谁就给我妈当领导，我就更不用说咯。”
荀琢耳廓动动：“你手机响了。”
屋里只有个火盆，可冷。尹残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撂下筷子拿出嗡嗡震动的手机。
整个人当即跑了。
荀琢跟在后面也跑进房间。尹父给尹母使了个眼色，尹母看他一眼，低头把饺子边缘捏上。
尹残星奶奶转头看看，乐呵呵问：“年轻人谈对象啊？”
两人谁也没接话。
尹残星爷爷接话：“他明年就毕业了吧。我们家残星条件这么优秀，毕业就结婚不挺好。”
两人还是不说话，只是尹父独自加快了动作。
几代单传就这么交代在尹残星身上，要是真说了，他就等着喝符水吧。
尹残星爷爷继续说：“我前段时间找人给他的小孩算了几个名字，你们拿去看看。”
尹母问：“爸，还是上次那个师父吗？”
“对啊。”
尹残星刚推开门，不由得顿住了。
那王八蛋就没告诉他爷爷，他这辈子没孩子？
“挺好的。”他戴着耳机也不怕人听见，“我老觉得最近不太顺，要不过两天提两袋米去看看那位师父？”
辛回梁停住，看他面色平静，知道他是有些生气。
爷爷很起劲：“那明天就去好了。正好是初一。”
尹母转头看他：“小辛给你打的？”
“嗯。”
“去玩会吧。”
他奶奶喜不自胜：“谈的朋友？”
尹残星站在原地咂摸一会，还是点头：“嗯。”
尹父剁面块的声音都变大了。
“大学同学哇？”
尹母苦笑：“大学同学，条件挺好的。”
尹父破罐子破摔：“长得挺好看，个子高，家里有钱，杭州本地独生，性格也不错。”
天老爷，为什么辛回梁不能是个女的。但凡性转一下，他全家都要乐死了。
院子里有堵墙唯一的好处是，方便尹残星躲起来和辛回梁打电话。
他往墙根底下一蹲，伸手指使荀琢给他搬个板凳出来。
辛回梁看画面骤然一暗：“这是在哪？”
“院子里。”
“怎么这么黑？没有灯吗？”
尹残星哼哼一笑：“你不觉得这样很像偷情吗？夜袭寡妇家蹲在墙根下面听墙角？当然了，你是那寡妇。”
辛回梁在那头怔住，忽然笑：“我没戴耳机。你要跟我家里人打个招呼吗？”
尹残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尴尬得头皮发麻：“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呢！刚才屋里还夸你！”
荀琢端着小板凳姗姗来迟：“他又惹你？”
辛回梁道：“怎么夸的，说来听听。”
尹残星毫不客气往板凳上一坐：“甭听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可以开始琢磨怎么吃绝户了呢。”
辛回梁略略思索：“不过在我们这边，还是你入赘的可能比较大。”
尹残星摘掉一边耳机：“哦，已经开始准备问你要多少彩礼了。”
辛回梁道：“当年叔叔阿姨结婚给了多少？”
“我爸是赘婿。穷庄稼户出身，结婚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才四五百。房子还是我姥爷给买的。”尹残星托腮，“你说我姥爷怎么那么好说话呢，我应该姓项的。”
“那姥爷为什么同意叔叔阿姨结婚？你又不跟他女儿姓。”
“我姥爷也是老农民，后来给人拉建筑材料起家。家里没一个有文化的，最低是文盲，学历最高也就是我妈大专。我爸老光鲜了，211院校毕业的。那年代的大学生值钱，211更值钱。据我对他同学的观察，就没一个混得差的。”
“喜欢学历高的。”辛回梁总结。
尹残星呵呵一笑：“老妈喜欢有钱的，孩子就会变成有钱人，老妈喜欢好看的，孩子就会长得好看。至于智商能不能遗传，那真是见仁见智。我姥爷是真的赌啊。”
他认真打量辛回梁的脸：“阿姨择偶就很成功。”
辛回梁挑眉：“很成功？”
尹残星感叹：“三个层面的成功，甚至连赌运都很好。”
辛回梁往画外看：“她高兴坏了。”
“我的荣幸。”
“刚听你说明天要去拜什么？荀琢不是在。”
尹残星瘪嘴。
“看见我家里这堵墙了吗？”
“嗯。”
“你知道它在哪吗？”
“院子里？”
“院门和房门中间。背阴那边正对着房门，都长青苔了。不用狗看，我都能看出有多坏风水。荀琢跟我说，长此以往会折寿。”
辛回梁神色一凛：“那，注意安全。”
“没事，我会把狗带上的。他敢对我不利我就放狗咬他。”
荀琢指自己：“汪？”
“放假在家也别忘了想想重要的事。”
尹残星随口：“想你？”
“想想怎么给我凑彩礼。按行情来说，我很贵吧？”
尹残星给他比大拇指：“你已经洞悉了这件事的本质，即人口贩卖。不过我妈这个免费的过得一直不太舒爽，你还是让叔叔阿姨狮子大开口，给我一个把全家器官全卖完都凑不起的价格吧。”
“那样过得会比较顺？”
“怎么可能。都花钱买你了，还是个生不了小孩的，不得把一个人当八头驴使。我是叫你见好就收，别嫁过来。”
辛回梁长叹一声：“那你去让叔叔阿姨开个价吧，我尽量出得起。”
“你买牲口呢？我才不干。”
雨棚下面的三轮车被踩得咚咚响，狗叼来下午被塞的那把仙女棒。
“这种好玩。”尹残星把铁丝串的棍棍展示给他看，“另外一种是木棍串纸包装的，那个可难点了。”
荀琢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尹残星的眼睛在打火机忽明忽灭的火光里点上跳跃的高光，他切了前置摄像头，小心翼翼地把顶端凑到火苗橙色的顶端。
银白的火花乍然闪烁，他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靠，我的袄！”
辛回梁也紧张起来：“烧坏了？”
他把手机和燃烧的仙女棒都塞进荀琢手里，拍打羽绒服的下摆。
“好险，差点烧了几个洞……”
荀琢默默把仙女棒移开。它正燃烧到生命的尽头，转瞬便熄灭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温热的铁丝。
辛回梁这次没在耳机里答话。他垂下眼，满心是青年被华光短暂照亮的脸庞。
他抿了抿嘴唇，在十二个小时的分别后尝到了寂寞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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