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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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绝对黑暗。
沈昱的意识如同一缕轻烟，在这片虚无中缓慢飘荡、下沉。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彻底的剥离感和冰冷的孤寂。最后的记忆碎片闪烁着——何凪扭曲的脸、贯穿身体的剧痛、江淮和蒋辛消失在光芒中的背影……还有胸口那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温暖。
那是……纯净之尘？
这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又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他的意识正在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
……就这样结束了吗？
……
与此同时，负二楼。
这里并非预想中的更深层地狱，而是一片……混沌。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不断扭曲、变幻的色块和流动的暗光。脚下是破碎的、如同镜面般映照出扭曲倒影的地面，偶尔会闪过一些熟悉或陌生的场景碎片——酒店走廊、血池、旧礼拜堂……仿佛是整个墨铜酒店怪谈的垃圾回收站和信息残骸堆积地。
江淮和蒋辛从那不稳定的空间门中跌出，重重落在破碎的“地面”上。两人立刻翻身而起，背靠背警惕着四周。
“这里就是负二楼？”蒋辛眉头紧锁，他的神圣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只能感觉到无数混乱、扭曲的意念交织在一起。
江淮没有回答，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把已经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普通金属的残响钥匙。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混沌，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牵引感，从那个方向传来。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共鸣？源于他手套上残留的、与沈昱最后并肩作战时的能量印记，以及……沈昱身上那最后一抹纯净之尘的气息。
“沈昱……”江淮低声念出这个名字，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剧烈的波澜。他清晰地记得沈昱转身挡住敌人时那决绝的眼神，记得他最后那句“快走”，记得他被攻击命中时飞溅的鲜血……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嘴硬心狠的临时盟友，会在最后关头做出那样的选择。
“他死了。”蒋辛的声音依旧平静，陈述着一个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事实。在那种攻击下，不可能生还。
“不。”江淮斩钉截铁地否定，他抬起带着暗金手套的右手，手套表面，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莹白微光正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闪烁，与远方那细微的牵引感同步。“他的灵魂……没有完全消散。被纯净之尘暂时护住了，但正在坠向这片混沌的更深处。”
他看向蒋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坚定：“我要找到他。”
蒋辛沉默地看着江淮，又看了看他手套上那缕顽强不灭的微光，最终点了点头：“灵魂坠落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必须尽快。这片混沌有自我同化的特性，一旦被完全卷入核心，就算有纯净之尘也回天乏术。”
没有时间休息，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势，两人立刻朝着那股细微牵引感传来的方向追去。在这片规则混乱、方向感完全失效的区域，江淮完全依靠着手套上那缕与沈昱灵魂残片的共鸣指引方向。
他们奔跑在破碎的镜面上，脚下倒映出他们扭曲变形的身影，有时甚至会突然踩入一片短暂浮现的血池幻影或听到一声遥远的、属于“婆婆”的尖笑。混乱的精神碎片如同尖针，不断试图刺入他们的脑海。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这片混沌中时间毫无意义。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化。破碎的镜面逐渐被一种粘稠的、暗紫色的“雾气”所取代，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哭泣或咆哮的人脸，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疯狂意念。
“小心，这里是‘灵魂坟场’的边缘，混乱精神力的淤积地。”蒋辛提醒道，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驱散靠近的恶意意念。
江淮手套上的那缕微光变得更加急促、微弱，指向雾气的深处。沈昱的灵魂残片，正在被拖向那里！
“跟紧我！”江淮低喝一声，重力场以自身为中心扩张开来，将粘稠的紫雾强行排开，形成一条短暂的通道，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蒋辛紧随其后，神圣禁锢的白光如同探照灯，照亮前路，将那些试图扑上来的怨念人脸定住、净化。
越往深处，雾气越浓，精神压迫感越强。即使有异能防护，江淮和蒋辛也感到头痛欲裂，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们的意志。江淮手套上的微光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牵引感也时断时续。
就在那缕微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在那里！”
江淮瞳孔一缩，猛地看向左前方！
在浓稠的紫雾中，一个几乎透明、蜷缩成一团的淡薄虚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沦！那虚影的面容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沈昱的轮廓！他双眼紧闭，表情痛苦，身体边缘不断有光点逸散，被周围的紫雾吞噬同化。而他胸口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莹白光芒，如同最后的堡垒，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的侵蚀，但也即将被黑暗淹没！
“沈昱！”江淮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催动重力异能！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捕捉！
一股精妙到极致、却又强横无比的重力束，如同无形的丝线，跨越空间，精准地缠绕住了那道即将消散的灵魂虚影，强行减缓了他坠落的速度！
“呃！”江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在这种混乱能量区域，如此精细地操控重力捕捉一个脆弱的灵魂，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负担，反噬力直接作用在他的精神上。
“坚持住！”蒋辛立刻将神圣禁锢的白光笼罩过去，并非禁锢，而是稳定！柔和的白光如同一个保护罩，暂时隔绝了紫雾的侵蚀，稳住了沈昱那即将崩溃的灵魂体。
但这样还不够！沈昱的灵魂太虚弱了，就像一块布满裂痕的玻璃，随时会彻底碎掉。仅仅是阻止坠落和隔绝侵蚀，无法让他恢复，一旦离开他们的力量支撑，还是会立刻消散。
必须将他收回，温养！
江淮眼神一厉，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自身本源精神力的鲜血喷在暗金手套上！
“以吾之名，引魂归位！”
暗金手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道桥梁，一道连接江淮自身意识海与沈昱残魂的脆弱桥梁！强大的吸力从手套上传来，试图将沈昱的灵魂拉入江淮自身的意识空间进行庇护和温养！
这是一种禁忌般的手段，将另一个濒临消散的灵魂引入自身意识海，无异于引狼入室，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人，自己的灵魂也会受到重创甚至被污染！
“江淮！你疯了！”蒋辛脸色骤变，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沈昱那淡薄的灵魂虚影被强大的吸力牵引，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江淮的眉心！
“噗——！”
在沈昱灵魂进入的刹那，江淮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他的意识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沈昱灵魂带来的混乱、痛苦、绝望的情绪碎片，以及这片混沌区域的疯狂意念，如同病毒般开始侵蚀他的理智！
“走……快离开这里！”江淮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和意识混乱的冲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蒋辛不敢怠慢，一把扶住几乎无法站立的江淮，神圣白光全力爆发，驱散周围的紫雾和怨念，沿着来路疯狂撤退！
当他们终于冲出“灵魂坟场”，回到相对稳定的破碎镜面区域时，江淮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部，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显然正在与侵入意识海的混乱进行着殊死搏斗。
蒋辛守在一旁，白光持续笼罩着江淮，帮助他稳定和净化。他看着江淮痛苦挣扎的样子，眼神复杂。他无法理解这种近乎自我牺牲的行为，但不得不承认，江淮做到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从混沌边缘抢回了一个即将湮灭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粗重的喘息也慢慢变得均匀。他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和……某种承载了重量的坚定。
“他……怎么样了？”蒋辛问道。
江淮内视着自己的意识海，在那片原本平静的精神世界的角落，一个极其微弱、被他的精神力和残留的纯净之尘共同包裹着的光茧正在缓缓沉浮，光茧中，沈昱的灵魂如同婴儿般蜷缩着，陷入了深度的沉睡，状态依旧脆弱，但至少……稳定下来了。
“暂时……保住了。”江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他的灵魂受损太重，需要时间和特殊的环境才能慢慢恢复，或者……找到快速修复灵魂的方法。”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这片混沌虚无的远方。残响钥匙已经失效，墨铜酒店的规则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绝对掌控。但他们依旧被困在这个诡异的负二楼。
就在这时，前方破碎的镜面地面上，一道新的、闪烁着不稳定白光的门扉，悄无声息地凝聚、浮现。门的样子像极了某种老旧的、带有观察窗的厚重铁门，门板上用斑驳的红色油漆写着——
【圣玛丽精神病院·隔离观察区】
一股阴冷、压抑、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更深层腐朽气息的味道，从门缝中隐隐透出。
“新的……副本？”蒋辛眉头紧锁。
江淮看着那扇门，又感知了一下意识海中那个脆弱的光茧。墨铜酒店的危机看似暂时解除，但沈昱的灵魂需要救治，而他们也需要真正的出口。
这所精神病院，是下一个囚笼，还是……蕴藏着生机的地方？
他没有犹豫，迈步向着那扇门走去。
“走。”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离开，也为了……让那个为了掩护他们而灵魂破碎的家伙，有机会重新站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