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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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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烫
新的一年在雪花纷飞之下来临。
依水园繁华依旧,大红灯笼高挂,对联贴在大门口,灯火通明。只是庄园内人少,诡异的显得清冷。
十岁之前,我是很喜欢过年的,因为过年,妈妈会给我包红包,即使只有五块或者十块,外婆会给我织新衣服,晚上我们三个人围着电视机里放的春晚吃热腾腾的火锅。春晚并不好看,我那时年龄小,觉得无聊,可外婆和妈妈都会坚持看完,我也就陪着她们。等到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烟花声便响彻不止,我们一起看着别人家放的好看的烟花,说说笑笑。
十岁之后,一到过年,我必须和李连潭坐车来到冰冷的依水园,陪着那酷爱装儒雅的李成永过年。即使他放的烟花再盛大,再五彩缤纷,在我的眼里,几乎和黑白的没差。
李成永是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像过年一家人团聚的时刻,都必须要求所有人穿西装或礼服,包括我,包括李连潭,包括男侍者和女佣人。
西装加厚会让人看起来臃肿,不笔挺。我通常在去依水园的路上会在西装外套上厚厚的羽绒服,等到了再脱下,庆幸的是李成永有钱,依水园没有一个地方是冷的。
李连潭似乎从不怕冷,我没见过他在穿西装后再套羽绒服。
不过,他冷不冷也不关我的事。
今夜,李成永准备的八十八道菜,摆满了长桌。我已经有对看到这种大场面而面不改色的经验了,毕竟他去年也是足足摆了一百道菜。
李成永像个土皇帝,坐在餐桌的最上面,我坐在他右手边,父亲则是坐在他左手边。
李成永吃一口饭就要擦一下嘴,不知道是跟哪个皇帝学来的毛病,每份菜都没夹超过三次,看不出他的口味偏好,李连潭也是几乎做到雨露均沾。
“小泉是嫌弃菜不好吃?”他又擦了次嘴,闲淡的声音听不出其他的意思。
我放下筷子,“没有。”
李成永说:“那为什么永远只吃那么几道菜,看来是不合胃口了。”
“来,把小泉没夹过的菜跟他面前的换一下。”他命令一个男侍者,却是笑着对我说,“也许是菜太远了夹不到,对吧?”
他的笑,只勾起了年老的皮,有些残忍可怖,惧意缠上我的大脑,桌底的手指不听使唤的抖动。
没多久,那些大鱼大肉便通通摆到了我的面前。
“吃吧。”李成永道。
我颤抖着手,胃里开始翻滚,眨着眼睛望向李连潭,他十指交扣着,视线落在碗里。
“怎么不吃啊?爷爷给你推荐,喏,桂花鱼翅,很美味的。”李成永点着碗边。
拿筷子的手都不稳,我硬着头皮夹起一块鱼翅进了碗里,熟悉的腥味让我本能的抗拒,可李成永的威压使我不得不吃。
软糯的鱼翅在我看来就是一坨污秽,加着桂花的清香直接是一股子怪味。
我没嚼几下,喉咙一动,吞进肚子里。
“哈哈哈哈,好吃吧,今天八十八道菜可不能浪费了,小泉你一定要全吃完啊。”李成永大笑,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如雷轰顶。
全部吃完?
这些菜全堆在一起都能把我淹死!
我顿时明白我是哪里激怒他了,可去年我也只盯着几个菜吃,李成永也并没有作出什么过分到要人命的事。
“快吃!”桌子被人啪地一下拍响,我的灵魂也跟着颤抖。
不过犹豫几秒,李成永已经生气了。
不愧是李连潭亲爹,虐待人的方法都一样,也一样的易怒。
我认命,机械般地夹起碟子里做工精美的食物,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一口正常的鸡鸭肉,再添一口恶心的鱼虾,腥味被冲淡,但也实属难以下咽。
我饱了,腰被撑得酸痛。
“今天有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李成永慢慢说。
我顿了顿筷子。
“继续吃!”李成永吼道。
我夹着食物埋头苦吃。我发誓,从这开始的几天后我都吃不下饭。
“今天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李成永接着他之前的话,又变得和蔼可亲,“他一不小心打翻了我最喜欢的琉璃花瓶,下跪不停地朝我磕头道歉,额头都磕烂了。我看着心疼,于是我说多么年轻的小伙子啊,别把头给撞坏了,扶起他。我说我不怪他,可他像疯了一定要赔偿我,我这么讲道理,当然不会不同意……”
“……然后你们才他去哪了?”周围的侍者佣人头块垂到胸口。
没人应,李成永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啊,我给了他一个可以长期呆在依水园赎罪的工作,你们猜到是什么了吗?小泉,你猜到了吗?”
忽然被叫到名字,我暗道不好,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小泉可真笨,那爷爷来告诉你吧。”李成永陷入了当爷爷的角色,他点了一只烟,撅着比树皮还要干瘪的嘴唇吸了一口,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极度残忍无情。
他说:“小伙子被做成了灯笼,正挂在门口看家呢。”
呕……
我没能控制住吐了出来,大红灯笼高挂的场景始终环绕在我的脑中。
“吃啊,还有很多呢。”李成永沉者脸说。
我咽了下口水,嘴边的呕吐物都来不及擦,磕巴道,“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啊……吃不下了啊……”李成永喃喃道。
“那就接受惩罚吧!”音量陡然拔高。
猩红的烟头碾在我的手背上,我用力咬着后槽牙,吞下喉咙管里涌上的闷哼,默默受着他的惩罚。
烟头灭了,李成永往地上一丢,恢复了往日好爷爷的形象,“好了,我困了,小泉和小潭早点回去休息吧。”
冷汗流进我的眼眶,我才知道我忍受了多少疼痛。
随即,我被烫伤的一块被一团湿润的白色丝绸盖住,冰凉的水缓解了被灼烧的疼。
李连潭两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瞰我这只臭虫,他薄唇微抿,音色低哑,“以后不许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