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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会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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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谢漪白一到家,阿姨说今天收了几个快递,都给他放餐厅桌上了。
他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一拆开,果然是邢展云送的,净是华而不实的装饰物,和给小饼干买的宠物用品,溢价百倍千倍的大牌货。
谢漪白懒得退回去,经过上次的送包事件,和他历来对邢展云的了解,无论他怎样处理,下次对方都还会继续送的。
爱送就送吧,钱多烧的慌。
拆掉的包装和陶瓷器皿全堆在餐厅,谢漪白不管了,回卧室洗澡。小饼干叼着泡沫碎块满屋子跑,在塑料袋和纸箱间里打滚,玩得忘乎所以。
小狗分辨不出爱马仕橙和蒂芙尼蓝,小狗喜欢的只是有人陪它玩耍。
谢漪白洗过澡换上居家服,企图抓住狗一顿搓揉,却被一地的纸屑和垃圾惊到了;他一唤狗名,小饼干就跑来他身边,他揪住这逆子拍打它的屁股,教训它的顽皮。
小饼干是条好狗,嗅出他不高兴,蹲坐着不乱动了。
谢漪白去客房敲了敲阿姨的门,带她观赏小狗的杰作,阿姨笑着劝他回房休息,她来打扫。
“它就是无聊了,想要你陪它玩儿。”阿姨说,“这小狗很通人性的,它认人,只喜欢你,我每天遛它,想说带它去草坪玩一玩飞盘,它都不带搭理的,一出门只想着回家,因为家里才有你。”
谢漪白顿时心软了,后悔刚才打它的那几下。
他抱着小饼干进了卧室,喂给它一大根磨牙零食,当作补偿。
今天发生的事,谢漪白打视频向母亲大人如实汇报,他给他妈的备注是“荔荔大美人”,因为她大名叫何荔梅,幼时是美人胚子,从班花校花一路到单位里远近闻名的大美女,连后来生下的儿子也遗传了她的优质基因。
何荔梅是个命好的,嫁的男人不怎么中用,却可以靠着儿子挣来的巨款维持美丽到老。
她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跟儿子视频,手里捧着平板打麻将,听说谢漪白要换经纪人,她心不在焉地划拉着自己的牌,选不出该打哪一张;听到有个制片人要追他,她立马把牌托管了,正襟危坐道:“什么?你再讲一遍。”
好歹是亲妈。谢漪白自我说服着,又重讲一遍。
“制片人?不是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吧?”
“不是啊,好像比我大两三岁。”
“长什么样子?”
谢漪白知道她要问,点开邹延的朋友圈,转发了两张生活照过去。
何荔梅点评道:“嗯,挺精神的,应该长得很高吧?还有这么年轻的制片人啊?我以为制片人和导演都是又老又丑的呢。”
“还行,比我高这么多。”谢漪白比划道。他不多不少刚刚一米八,邹延少说比他高五厘米。
何荔梅是颜控,说:“没有上一个帅。”她指的是邢展云。
谢漪白极力把妈妈当成最好的朋友,然而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他提醒道:“妈,以后来路不明的包裹一律拒收,让他们原路退回,知道吗?”
“哎唷知道啦,你妈又不是白痴,不会给你惹事生非的。”
他对邢展云的鲜花礼物照单全收是一回事,他的家人收不收又是另一回事。
谢漪白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在不刺激邢展云的前提下,让对方知难而退。
邹延办事靠得住,两天后就安排好了他和新经纪人的会面。
银然今年四十有三,杏眼鹅蛋脸,体态丰腴,很有千禧年的国民女神风范;她走红时谢漪白还没上小学,他长大时她已退居幕后,谢漪白对她的面孔并不熟识,但对她捧红的艺人和出品的影视剧是如雷贯耳。
起初听邹延说,要给他介绍的新经纪人是银然,谢漪白诚惶诚恐。但邹延又说,今天见这一面不谈合约也不讲条款,只当认识新朋友,随意就好。
不过他们还是早到了十分钟以表重视。
银然准时出场,她晚点要参加酒会,穿着一条红丝绒的鱼尾裙,肩上披着一件黑色西装;一落座,她随意地脱下外套,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如星光灼眼,“久仰啊漪白老师,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谢漪白生涩地和她寒暄了几句,邹延怕他拘束,截过话头道:“银然姐那天还跟我说呢,她很喜欢你的戏,几年前她们有部剧想找你,但你经纪人说你没档期。”
“真的吗?是哪部?”谢漪白问,他一年到头拒绝的本子不计其数,其实说了也未必记得。
银然说:“《夏宫》,最后我们找了祁蓝和张珏。”
“哦这剧我也听说过,爆出了俩顶流是吧?什么蓝田生玉cp,火得要命。”邹延最近研究网剧市场走火入魔,对近些年的互联网热点和娱乐圈大事件信手拈来,说着看向他道,“小白,你那年演的什么?”
“我演了《玉阶辞》,就刚播完的那部。”谢漪白说。他是不知道《夏宫》的导演有找过他,但这也不要紧,以他当时的戏路绝不会放弃古装去演现代双男主剧。
“我没记错的话《玉阶辞》压了两年?小白你会后悔吗?”邹延半开玩笑道,“差点就是顶流了。”
“不会啊,”谢漪白大大方方道,“放现在看,我也不比他们俩逊色吧?”
“那是。”邹延对他笑个不停。
客套完毕,银然问:“漪白,你为什么想换经纪人?”
谢漪白换经纪人的目的性明确,他原来的经纪人观念保守,眼界和能力平庸,不足以辅佐他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他希望拥有更好的,可以协助他更上一层楼的人。他将这个想法清晰表述给她。
“嗯,我喜欢有野心的孩子,但是漪白,什么叫做更上一层楼?”银然注视着他,“你作为长剧演员,已经非常成功了,粉丝多,路人缘好,观众也买账,每部剧的播放量都有稳定底盘;市面上找你的剧目能排到十年后,你对于这样的现状,是哪点不满意呢?”
“不想演偶像剧了啊,”谢漪白苦笑道,“人不可能一辈子年轻。”
他不想从师兄演到师尊,再从师尊演到掌门和长老。
“您也明白我这个类型的演员,不抓紧机会转型,迟早要被替换掉。”
“所以转型是你本人的意愿和诉求,不是公司方面给你的指标和计划?”
“绝对是我自己的意愿。”
银然支着下巴,道:“做演技派很辛苦的,你确定吗?”
谢漪白说:“我有决心。”
“只要你有心,而你的努力又配得上你的天资,那我相信你会成功。”银然的目光陡然锐利,美艳的红唇扬起笑意,“如果你希望我来为你开拓今后的演艺事业,那先说好,我的抽成可不低。”
谢漪白两年前跟暮星娱乐续约时升级过合同,他有权委托独立经纪人处理特定领域的事务,像他这两年的商务和时尚资源就是由外部的专项团队负责。
不过他的个人工作室挂靠在公司,接洽的影视项目仍然受公司控制;银然想拿走他哪部分代理权,又要抽多少分成,得去找他老板郝总面谈,他的律师也必须在场。
流量艺人是块香饽饽,争夺他的影视板块无异于虎口夺食,郝骏不会同意;可谁让此事的主导者是邹延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谢漪白能和银然私下见面,已经是郝骏默许的结果。谢漪白真的好奇,邹延这是提出了什么条件,能让他那个比猴子还精的老板舍得割肉置换。
由于银然赶着参加酒会,会面简短地结束了。邹延开车送他回家,等红绿灯的空闲里说起:“也没什么,你们公司不是有自制剧吗,这几年长视频式微,平台年年亏得赔掉底裤,什么剧都不好卖,我答应帮他打包出售。”
谢漪白惊讶道:“我们公司这么惨啊?如果做长剧不景气,那每年怎么还是那么多新剧开机?”
邹延:“总有人是赚的,再说这一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不开机大家喝西北风么?”
“听起来不容乐观,拍电影也一样吗?”
“有区别,回报率不一样;比方说我总投资2亿做一部三十五集的长剧,卖给平台和电视台,回报率最多200~300%,撑死赚它三倍的数。但是我用同样的成本做一部电影,它的票房可能是十倍、二十倍。”
谢漪白:“所以大家拍电影都是为了钱?”
“是啊,不为钱,还能是为了艺术?”邹延自嘲道,“高回报意味着高风险,都挤破了头想进,能留下的人却不多。像你们公司的自制剧,只要卖掉了你老板就能回本,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就算扑街了也是平台兜底;当然现在很多平台方亏怕了,都只给一半的钱,尾款要等播出效果达标了再结。而电影亏起来是没有保底的,千万上亿的资金打水漂是常有的事。所以你会发现电视剧不管再扑,都能接着拍,可电影但凡扑了一部,导演和演员都会元气大伤,糊的和咖位小的,可能后续好多年都没活儿可接。”
谢漪白不由得想起他那部评分4.6、票房惨淡的青春校园片,难怪那之后再也没人找他拍电影了。他汗流浃背道:“你说的不就是我吗……”
“哈哈,反正道理是这道理,但你放心好了,我做的电影从不亏本。”邹延引以为傲道,“艺术片怎么了?我们的艺术就是值钱。”
谢漪白还没遇到过比邹延更有决策力的人,出于信任邹延的处事法则,他不由自主地向对方吐露了一件心事:“延哥,我最近除了换经纪人,还有个烦恼。”
堵车了,邹延驾车排入乌泱泱的长龙,然后摁下车窗,两手离开方向盘,转头认真地看他道:“什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