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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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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少,不来和我们一起吗?坐那么远呢,您可是中心人物啊。”
包厢内灯光晦暗,酒杯碰撞以及人群不时发出的克制又兴奋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触动着何笙的神经。
闻言他顿了一下,手中晃着的酒杯稳稳停下,抬眸平静地看向发出邀请的那个自己叫不上来名字的人,很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玩的开心就好,不用管我。”
何笙还在想怎么把最后这笔老爷子交代的钱给浪费出去,骤然被打断了思绪,心情是不大美妙的,只是表面工作做得太好,看不出一丝端倪。
要说数额也不大。
何笙盯着杯子里的酒又出神了一下,掀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这里的人。
这些人疯玩一晚差不多就那么多。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方才那个人又再度开口,一股吊儿郎当的口气。
“那哪行啊~何少做东,我们这群人怎么能只顾着自己?这多过意不去…”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给身边那个靠在自己怀里打扮还算清纯的女生去何笙那里。
得了指示,她踩着小高跟,不快不慢地走了过来,到了何笙跟前。
“何少……”她声音弱弱的,身侧的手因为紧张不由自主地捏紧裙摆,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打气。
何笙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似乎是打量了一会,浅棕色的眸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不出什么喜怒的变化。
“来,别紧张。”
何笙将手中酒杯递给她,右手中指上的银戒在迷蒙的灯光下闪烁着亮眼的白。
很好看的手,那个女孩这样想。
可她还是免不了紧张。
本来只是放假了来打零工,谁知道那个舍友把自己给卖了,她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正慌张想解释,就因为今天人手不够被叫过来上岗。
好想回家。
她稳了稳心神,伸手接过杯子时却太猛,直接碰到了那枚冰冷的银戒,和它的主人同样不暖的手,惊得她一下又松开了。
“嘭!”——杯子就这样碎了一地。
“你这女的怎么办事的!连个杯子都拿不好!?”最开始推她过来的人吼着。
女生这才回神,巨大的恐慌笼罩在她的心头,慌忙蹲下身开始捡玻璃碎片,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对不起。
那人还想再骂两句,生怕何笙生气,却在开口时被平静的声音打断。
“没事。”
何笙蹲下去,顺势握住女生将要碰到碎片的手,平静地抬眸看着她。
“很危险,你不要碰,留疤不好看。”
何笙将她带起来,站直,在一众目光中带她自然地走出了包厢。
包厢内一群人愣了又愣,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冲刚才把女生推过去的人举了举杯子。
“你这是歪打正着啊!哈哈哈,要是真攀上了何家这条大龙,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啊。”
他这才回过神,也从迷茫变得面带喜色,冲说话的人回敬了一杯酒。
“一定,一定……”不过总感觉哪怪怪的呢…?
女生一直被牵着,也不好意思挣开,只觉得那么冷的手,拥有的人心却是这样暖的。
“你还在上学吧?”
女生突然被问了句话,反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何笙把她带到大门口,问她要出解锁的手机,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就把手机又还了回去。
“走吧,现在很晚了,明天再回学校,我给你叫了车,一会就到。”何笙淡淡地说着,语调却是很温和的。
“那我……”她望了望抬头看向这边的前台。还有门口眼神意味不明的保安。
何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管,我帮你解决,”他往里面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下次别被骗了。”
何笙也没回包厢,打了个电话解决了刚才那个女生的事,去洗手间呆了会儿又晃晃悠悠地回了前台。
“你好,结账。”他屈指敲了敲前台的桌子,脸上带着标准的假笑。
“您好…是103房吗?请问您的名字……”
“不,不是我,”何笙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轻轻转了转,“我替人付...”
结完账,何笙开着车,直到近了家才在无人的街道上悠悠转停。
他打开车窗,冷冷的风就顺着涌了进来,冲散他本就不多的暖意。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不想接,但终于是架不住何笙的坚持。
“有事?”电话那头冷冷道。
“爷爷,瞧您说的,这不是完成任务来汇报了么?”何笙带笑,语气谦和。
何老爷子顿了会儿,呼了口气,是在抽烟:“就这些事儿办完还得知会我?”
“爷爷这么大火气呢?这不是让您知道的越早钱越早到我手里吗?”
何老爷子嗤笑一声,道:“行了,一会就到账。”
“何笙,你来我何家也快十年了,对钱真是爱不释手。”
这些话显然不能伤到何笙,他也学着笑了一声,叹道:“这当初是您不让我上族谱彻底有个身份的,签了合同说的办一次事结一次账,您这怎么还怪起来我了?”
“更何况…钱这东西,谁嫌多呢?您吗?我可是穷怕了。”
说罢,也没管那头又嚷嚷的什么,何笙直接挂了电话,哼着歌点火准备继续走。
“?”
何笙踩了两脚油门,一动不动,目光触及见底的油箱沉默了一瞬,又想起来当初为了僻静特地选的郊区,连个加油站都没有脑子就一阵一阵的疼。
算了,反正也快到家了,明天叫人来拖车。
何笙锁好车门,随手将钥匙塞到外套口袋,慢吞吞地往回家路上走。
没走多远,沉浸于自己到账的好心情中的何笙被绊了一跤,差点没脸着地。
“……”
何笙怒气冲冲回头,却听见“哎呦”一声,心里骤然熄火,涌上一层愧疚。
“您没事吧?”
把人扶起来,何笙才后知后觉地想: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躺这里,怕不是来讹人的。
刚这样想,那人便开口:“无碍无碍,小友啊,我看你我颇有缘分呐…”
“……”果然。
何笙试图拔腿就跑,但那个人拽着自己衣角死活不松手,明明是一副瘦弱祥和的模样,力气却大到惊人。
“……那你想怎样?”何笙妥协了。
那人闻言,眯着的眼骤然睁开,笼着灰白色,让何笙惊了一下。
“我送你一卦吧。”
送?这行啊。
何笙想也没想地就蹲下了,问:“那我该怎么做?”
“把右手给我就行。”
何笙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那人又捏又摸的,看上去挺有门道,好半天才悠悠开口。
“你这…父母双亡,吃了不少苦吧?”
“不想安于现状,又无可奈何……很坎坷呀。”
“不过没事……你以后的日子倒还算顺遂,只是…”
“只是?”何笙听了他的话,觉得准到瘆人,情不自禁地接了半句。
“只是你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那人突然将手抵到何笙的眉间,那双灰白的眼睛直直撞进了何笙的视野。
搞什么?
何笙向后仰了下,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旋即又变回了坚定的无神论者,一把打开了那人的手,站了起来。
他俯身看着那人错愕的神色,以及身上发白的姜黄色衣袍,语气冰凉:“您说的很好,但是我不太信,为了断了我们之间所谓的缘分,这个送你了。”
何笙慢悠悠地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阴沉着脸走了。
“什么血光之灾……一天天就知道出门骗人,大半夜的难不成有人凭空冒出来给我一刀吗?好端端地就知道咒路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
话还没说完,何笙就感觉脚底一空,直愣愣地栽进了一个没盖井盖的下水道里。
莫大的疼痛席卷而来,他是一个很怕疼的人,生理盐水就这么憋在了眼角。
“嘶……”何笙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虽然看不清,但是温热的感觉很难在这么低的环境温度下骗人。
流血了,要赶紧出去才行。何笙这样想。
他试图站起来,但墙壁有些滑,撑了一下没撑稳,又再次跌坐下去。
“这血光之灾也太玄乎了吧……”何笙还不忘小声吐槽着。
“小友,小友,你没事吧?”
何笙寻声抬头望去,方才那人背着月光扒着边正往下望。
一瞬间,何笙感觉这人就像发着圣光的神仙,于是想也没想地伸出了手,眼中满是期盼。
“大师!快拉我一把,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话还没说完,那人听见何笙的声音就回身不知拿了什么东西。
何笙刚感动了一下,就见本来不多的光亮彻彻底底消失了个干净,于是连话都咽了回去。
哦,井盖啊……不是,井盖!??
“……”原来血光之灾是你给的。
何笙呼喊了几句无果,看了看自己没信号的手机揉了把脸叹了口气。
有点后悔把房子买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按道理来说,天亮才会有人经过,还不一定能获救,到时候自己尸体都凉透了。
何笙扁了扁嘴。
他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死法,也很多次濒临死亡,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突然又丢人的情况。
“哪有人摔一下就摔死的……”他觉得好笑,便吃力地笑了笑。
何笙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笑容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算命的果然一个两个都是骗子。”
他靠着湿滑的墙,眼皮有些沉重,于是就干脆地闭上了,嘴角又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我还是辜负了你的期盼……算了,活着好累的,虽然我还想活。”
“但是我好像活不了了。”
何笙感觉冷气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的骨缝,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连痛觉都开始模糊。
“好冷。”
他轻声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