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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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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老祁摘下眼镜,慢慢擦拭:"那个男孩太聪明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只是保护我们的家族和企业。"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插进祁煜的心脏。他踉跄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杀了我的然然……”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老祁冷漠地说,"你应该向前看。祁氏现在发展得很好,这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祁煜发出一声凄厉的笑,"你毁了我的人生!"
他转身冲出房子,不顾父亲在身后的呼喊。雨水拍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祁煜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最后停在了林然的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色,但林然的笑容依然温暖如初。祁煜跪在雨中,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碑:"然然……对不起……我爸竟然是杀的凶手,是我对不起你。"
雨越下越大,但祁煜已经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崩塌。回到公寓后,祁煜机械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他和林然的合照。
照片里,他们在毕业旅行的大海边相拥而笑,阳光灿烂,未来似乎充满无限可能。
祁煜取出纸笔,写下简短的字条:"我无法继续生活在害死你的世界里。等我,然然。"
然后他走进浴室,在浴缸中躺下,手腕上的伤口在水中晕开一片鲜红。疼痛渐渐远去,祁煜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在意识模糊的最后时刻,他似乎看到林然站在光里向他伸出手,脸上是他熟悉的温柔笑容。
"然然……我来找你了……"
水龙头的水还在流淌,混合着鲜血,形成淡淡的粉色。浴室外,手机不断亮起又暗下,是祁父打来的未接来电。但这一切都已经与祁煜无关了。他终于要和他最爱的人重逢,在一个没有谎言、没有背叛、没有痛苦的地方。
祁煜的手机在浴室外的洗手台上第七次亮起又暗下。屏幕上显示"父亲"的未接来电堆积成一片红色的数字海洋。浴室门缝下,淡红色的水渍正缓缓渗出,在地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清晨六点十三分,公寓门铃被按响。祁煜的私人助理徐州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急需签字的文件。按了三次门铃无人应答后,徐州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这是祁煜半年前给他的,为了应对紧急商务情况。
"祁总?您在吗?"徐洲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当他看到浴室门下渗出的红色液体时,手中的文件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为凌晨三点至四点之间。浴缸里的祁煜面色苍白如纸,左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右手却紧紧攥着一张被水浸湿的照片——大学毕业时与林然的合影。警方在洗手台上发现了遗书,只有简单一行字。
"这不对劲。"徐州红着眼睛对负责警官说,"祁总昨天才批准了新项目预算,还约了投资人下周见面……他不可能……”
警官翻看着现场记录:"亲属通知了吗?"
"他母亲早逝,只有……"徐州突然哽住,想起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名字,"祁董事长。"
祁志远赶到太平间时,暴雨正冲刷着城市。他站在儿子的遗体前,西装革履下佝偻的背脊像突然老了二十岁。当法医递过密封袋里的遗书时,这位向来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商业巨头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董事长!"秘书惊慌地想扶起他。
祁志远甩开所有搀扶的手,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尘封十年的号码:"处理干净……所有和2022年4月那起车祸有关的……全部。"
与此同时,徐州正在祁煜的办公室整理遗物。当他移动书柜时,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从顶层掉落。里面是车祸现场照片、运输公司调度记录复印件,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举报信,指控祁氏集团长期通过下属物流公司走私文物。
"所以这就是原因……”徐州突然想起三周前祁煜反常地调取了公司二十年来的货运记录。他下意识摸向手机,却在抬头时对上了门口祁志远阴鸷的目光。
"小徐啊。"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近,"听说你跟我儿子很多年了?"
徐州感觉不对。他悄悄将手机录音功能打开塞回口袋:"从创业初期就跟着祁总。"
"好,很好。"祁志远枯瘦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他的手突然发力,"该永远忘记。"
当天晚上,徐州在回家路上被一辆无牌面包车逼停。三个蒙面人将他拖进后座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正将实时定位发送给一个备注为"林教授"的号码——林然的父亲,某大学考古系主任。
林教授赶到秘密约定地点时,徐州正蜷缩在废弃仓库角落,左眼肿得睁不开。
"他们……杀了祁总……"徐州将染血的档案袋推过来,"也杀了……小然……"
林教授颤抖着翻开文件,在运输公司员工名单里看到了肇事司机的名字——王建军,后面用红笔标注着"已处理"。最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林然稚嫩的笔迹:"爸,我发现祁叔叔可能参与文物走私,我该告诉阿煜吗?"
老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呜咽,泪水砸在纸上晕开一片。三年前法医告诉他,他儿子死于意外时,他就从未相信过。现在,答案以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我们得公开这些……”徐州咳出一口血,"但祁家的势力……”
"我有办法。"林教授从内袋取出U盘,"小然出事前一周寄给我的,说是备份重要资料。"
城市另一端,祁志远正站在儿子公寓的浴室里。水渍已经干涸,但空气中仍残留着血腥味。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挥拳砸去。玻璃碎片割裂皮肤,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就像祁煜最后做的那样。
"董事长!"保镖冲进来。
"滚出去!"祁志远咆哮着,从破镜后取出一枚微型摄像头——这是他在祁煜成年礼那天安装的,为了"保护独子安全"。三年间,他通过这个摄像头看着儿子恋爱、崩溃、伪装坚强……直到昨晚亲眼目睹那场自杀。
监控视频最后定格在祁煜渐渐涣散的瞳孔上。老人跪在碎片中,终于崩溃:"我只是……不想让他走歪路……”
三天后,一场名为"文物保护与商业犯罪"的学术研讨会在大学举行。当林教授播放U盘里林然拍摄的文件照片时,会场哗然。其中一份标有祁氏集团抬头的货运单清晰显示着:"宋代官窑青瓷(仿品)",而括号里的"仿品"二字明显是后期添加的。
"我儿子用生命换来的证据,"林教授老泪纵横,"今天终于……”
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警察打断。为首的警官亮出逮捕证:"林教授,您涉嫌窃取商业机密……”
网络直播被强制切断前,最后画面是徐州冲上台举起染血的档案袋:"真相在这里!祁氏集团谋杀了两条人命!"
视频以爆炸般的速度传播开来。当天下午,检察院成立特别调查组,祁氏集团总部被查封。警方在祁志远别墅地下室发现了三十七件国家一级文物,其中五件与二十年前博物馆失窃案吻合。
审讯室里,祁志远对走私文物供认不讳,却坚决否认谋杀指控。
"林然是意外,"他双眼充血,"我只是……让司机吓唬他”
"那王建军'已处理'是什么意思?"检察官推过运输公司内部文件。
老人沉默良久:"他勒索我。"
"祁煜呢?你知道他发现了真相?"
祁志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我儿子……我唯一的……”他布满老人斑的手捂住脸,"那天他问我是不是杀了林然……我本该解释的……但我害怕失去他……更害怕他恨我”
一个月后,祁志远在拘留所用领带自缢身亡。遗书上只有一句话:"我去向两个孩子赔罪了。"
结案那天,徐州和林教授来到墓园。两座相邻的墓碑前,他们放下一束白菊和一本新出版的《挪威的森林》——林然生前最爱的书。
"其实,"徐州突然说,"祁总最后那几年,办公桌抽屉里一直放着订婚戒指。"
林教授轻轻抚摸儿子的照片:"小然那年在日记里写,等毕业就带小煜回家见家长……”
风拂过墓园,翻动着书页,最终停在夹着书签的那一章。阳光下,那段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清晰可见: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