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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跳有点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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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三明,尤溪七中,高二七班。下午第一节课,闷得跟蒸笼似的,头顶破风扇吱呀呀转,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逢夜钰趴在桌上,脸贴着冰凉的桌面,试图汲取一点凉意。他那头学校特批的高层次鲻鱼头,前面几缕碎发被汗黏在额角,后面的“狼尾”也蔫了吧唧地搭在脖子上。左眼角底下那颗小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挺显眼。
“操,这破天儿……”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眼皮子直打架。数学老师的声音像催眠曲。
旁边座位“咔哒”一声轻响。逢夜钰懒洋洋掀开一只眼皮。
相叙白回来了。学生会刚开完会,他额头上也有一层薄汗,但整个人还是板板正正的。187的个子,校服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一丝不苟。三七分的黑发稍微有点乱,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利落感。他嘴角下面那颗痣,随着他放书包的动作动了一下。
“吵醒你了?” 相叙白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刚开完会的微哑,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坐下,动作很轻,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抽出一张,没擦自己,先递到逢夜钰眼前。
“没睡,” 逢夜钰含糊应了一声,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往脸上脖子上胡乱抹了一把,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眯了下眼,“谢了老白。” 他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几步远的垃圾桶。
相叙白“嗯”了一声,这才拿出另一张湿纸巾擦自己的额头和脖子。他翻开桌上的数学练习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笔,开始写。那手是真好看,又长又直,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逢夜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啧了一声。这家伙,好像天塌下来都影响不了他做题。他坐直了点,也抽出自己的练习册。翻了两页,发现有道大题空着,昨天偷懒没写。他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相叙白:“喂,这道,昨天讲的,最后一步怎么整?”
相叙白笔尖顿住,侧过头。他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时候没什么波澜,像深潭水。目光落在逢夜钰指着的那道题上,扫了两眼。
“辅助线。” 言简意赅。
“废话,我知道画辅助线,” 逢夜钰有点没好气,“画哪儿?我试了两种都不对。”
相叙白没说话,直接把他的练习册拉过来一点,拿起笔,在草稿区域飞快地画了一条线,标了个点。“连这里,用相似。”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带着点锋锐的劲儿。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响。
逢夜钰凑过去看,恍然大悟:“靠!我就漏了这个点!谢了兄弟!” 他拿回自己的练习册,埋头开写。动作间,后脑勺的“狼尾”跟着一晃一晃。
相叙白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视线在他左眼角的痣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又移回自己的练习册。嘴角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
写了没两分钟,逢夜钰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他头也没回,反手往后一抓,精准地捞到一个还带着凉气的、硬邦邦的东西。
一听冰可乐。
“嘿!讲究!” 逢夜钰乐了,回头冲相叙白挑了下眉。他知道肯定是相叙白开会回来路上在小卖部买的。这哥们儿,表面冷得跟冰山似的,心还挺细。
相叙白没看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快写,下课前要交。”
“知道知道,催命呢。” 逢夜钰拉开易拉罐环,气泡滋滋冒出来,他灌了一大口,冰得直哈气,透心凉,总算把那股燥热压下去一点。他把可乐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的空档,“你也喝点?”
相叙白摇头:“不用。”
逢夜钰也不在意,知道他有洁癖,不喜欢跟人分着喝东西。他一边单手咔咔写着步骤,一边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风扇还在头顶吱呀呀地转。相叙白写完自己的题,合上练习册。目光落在逢夜钰那罐冒着凉气的可乐上,又移到他因为专注解题而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有那随着书写动作轻轻颤动的眼睫,以及眼睫下方那颗小小的痣。
他看得很安静。像看一幅画。
逢夜钰毫无所觉,唰唰写完了最后一步,把笔一扔,长舒一口气:“搞定!” 他抓起可乐又灌了一口,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一扭头,发现相叙白正看着他。
“看啥?” 逢夜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相叙白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星期二”,“写得挺快。”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逢夜钰有点小得意,尾巴差点翘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多亏你这罐‘续命水’,还有刚才那神来一笔的辅助线!谢了啊老白,改天请你吃饭!” 他这人就这样,嘴上傲了吧唧,但该记的情分一点不含糊。
相叙白没接请他吃饭的话茬,只是说:“下节体育课,你水杯呢?”
“啊?哦,在桌肚里。” 逢夜钰弯腰去掏,摸出来一个磨得有点旧的蓝色运动水杯,空的。
相叙白伸手拿了过去,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他站起身,拿着两个水杯——他自己的黑色保温杯和逢夜钰那个蓝色的,走到教室后面饮水机接水。
逢夜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嘀咕:这家伙,有时候真像个老妈子。不过……被人这么照顾着,感觉还不赖。他转着手里的笔,目光无意识地跟着相叙白。看着他微微低头接水时,后颈露出的干净线条,还有那随着动作垂下的三七分刘海,遮住了点眼睛,但嘴角下面那颗痣,在教室后窗透进来的光线下,好像特别清楚。
操,一个大男人,长颗痣还挺……逢夜钰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个词儿,又赶紧压下去。想什么呢!他甩甩头,把注意力强行拉回空白的草稿纸上。
相叙白接完水回来,把蓝色的水杯放在逢夜钰桌上,水是温的,刚好能喝。他自己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谢啦。” 逢夜钰拿起水杯,也喝了一口。温水流过喉咙,挺舒服。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桌椅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响成一片。体育课!解放!
“走了走了!打球去!” 前排几个男生嚎着冲出去。
逢夜钰也蹭地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老白,快点!占个好场子!” 他这人爱动,篮球打得不错,跟相叙白配合尤其默契。
相叙白不紧不慢地把练习册收好,放进桌肚,又检查了一下笔袋。“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逢夜钰步子快,鲻鱼头的发尾在颈后晃悠。相叙白腿长,不费力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走廊里人挤人,闹哄哄的。一个冒失的低年级男生抱着篮球横冲直撞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正跟旁边人说话的逢夜钰背上。
相叙白眼神一凝,手臂一伸,不是拉逢夜钰,而是直接搭在他肩膀上,轻轻往自己这边一带。
逢夜钰被带得一个趔趄,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那男生擦着他刚才站的位置冲了过去。
“靠!不长眼啊!” 逢夜钰站稳了,冲着那跑远的背影骂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半靠在相叙白怀里。相叙白的手臂还搭在他肩上,掌心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温度有点烫。
“看着点路。” 相叙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近,气息拂过他耳边的碎发。
逢夜钰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站直身体,从相叙白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动作有点大,耳根子莫名其妙有点热。他清了清嗓子,掩饰那点不自在:“咳……知道了知道了!刚跟耗子说话呢没注意。走吧走吧!” 他加快脚步往前挤,把相叙白甩开一点距离。
相叙白看着前面那个突然有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黑色碎发下的耳朵尖似乎泛着点可疑的红。他放下手臂,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肩头的触感和温度。嘴角那颗痣,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迈开长腿,轻易地又跟了上去,重新走在那人身后半步。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明晃晃地洒进来。逢夜钰一边走一边跟路过的哥们儿打招呼,声音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活力,好像刚才那点小小的别扭没发生过。
相叙白安静地跟着,目光落在前面那人随着走路节奏微微晃动的黑色发梢上,还有那掩藏在发丝下,此刻红晕未完全褪尽的耳廓。
真他妈热。相叙白心想。这破天儿,还有……这心跳,怎么好像也有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