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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月亮与礁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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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店的老师傅第三次摇头时，小月亮终于发火了。
“我说了，就要3点17分！”她拍着柜台，震得玻璃橱窗里的怀表们轻轻摇晃。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指着那台老式挂钟：“姑娘，这钟的齿轮都锈死了，能走就不错了...”
小月亮固执地抱着挂钟走出店门，钟摆在她怀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回到便利店时，她发现礁先生正踮着脚在调电扇角度，灰色卫衣下摆露出一截腰线。
“修好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没有。”小月亮把钟放在收银台上，“但我想起来，它本来就是停在这个时间的。”
礁先生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工具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开始拆钟表的后盖。小月亮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
“你知道为什么是3:17吗？”他突然问。
小月亮摇头。便利店外的天色渐暗，霓虹灯牌亮起来，在礁先生的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
“因为...”他用螺丝刀轻轻拨动齿轮，“这是心跳漏拍的时刻。”
钟表内部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小月亮看见所有齿轮开始逆向转动，分针的影子在的他脸上划出一道裂痕。她恍惚听见海浪的声音，还有谁在很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
礁先生的手上多了道伤口，血珠滴在钟面上，正好盖住数字3。小月亮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看见一幕陌生的画面：暴雨中的自由女神像下，有人跪在地上找一枚滚落的银戒。
“你看，”礁先生轻声说，血珠突然变成蓝色，在钟面上晕染开一片微型的海，“连时间都在帮我们重逢。”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那台老挂钟发出莹莹蓝光。小月亮看见钟面上浮现出2700个月亮，每个月亮里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碎片。她想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开始变得透明。
“等等！”她惊慌地抬头，却看见礁先生正在慢慢后退，身影越来越淡，“你要去哪？”
“去给你买热可可。”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加双份糖的那种。”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挂钟的指针依然停在3:17。收银台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杯沿有个半月形的口红印。小月亮颤抖着捧起杯子，发现杯底沉着几粒细小的珊瑚沙。
窗外，一个穿灰色卫衣的背影正消失在街角，左手插在口袋里，像是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灯光忽明忽暗，小月亮盯着那杯凭空出现的可可出神。杯沿的唇印像一弯褪色的月，让她无端想起某个雨夜，有人用拇指擦去她嘴角奶沫的温度。
“您的找零。”
收银机突然弹开的声响吓得她一颤。硬币在台面上旋转，最后倒映出天花板上2700个细小的光斑。她这才发现，便利店的每个角落都藏着微型月亮——冰柜玻璃上的霜花，关东煮锅上升腾的热气，甚至自动门开合时闪烁的感应灯。
“需要帮忙吗？”
礁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货架尽头，灰色卫衣的帽子罩着半张脸。他手里拿着拆开的挂钟零件，齿轮在掌心泛着铜锈的光泽。
“这钟...”小月亮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非要停在3:17？”
自动门突然感应到不存在的顾客，发出机械的欢迎声。礁先生的影子在荧光灯下分裂成深浅不一的三重，每个影子都做着不同的动作：一个在调试钟摆，一个在数收银机里的硬币，最后一个正用螺丝刀在墙上刻着什么。
“因为这是心跳暂停的时刻。”三个影子同时开口，声音却来自她身后的冷藏柜。
小月亮转身时撞翻了糖果架，七彩的巧克力豆滚落一地。其中一颗蓝色的停在她鞋尖，糖纸上印着模糊的日期：2017.09.28。她弯腰去捡，却发现所有糖豆都在融化，黏稠的糖浆在地砖上勾勒出大西洋的海岸线。
“小心。”
礁先生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他的皮肤冰凉得像海底的礁石，触碰的瞬间，小月亮看见玻璃门外闪过无数画面：图书馆落地窗前交叠的影子，暴雨中两只手在出租车窗上同时写下的数字，自由女神像下被浪花卷走的银戒...
挂钟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时针开始逆向旋转，分针的影子将"禁止吸烟"的标语切成两半。小月亮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发梢正在变成深蓝色，像被墨水浸染的日记纸页。
“别怕。”礁先生的声音忽远忽近，“这只是第2699次重启。”
在灯光彻底熄灭前，小月亮看见最后一幕：礁先生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正在渗血，而那些血珠漂浮在空中，组成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2700
当感应灯再次亮起时，收银台上多了一本被海水泡皱的日记。最新一页的墨迹还未干透：
“这次我记住了，要在3:16分提前松开你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