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多此一举 ...
-
柳知微手里拿着个小布包，里面似乎装着些村民给的干粮，萧澈走在他身边，脚步轻缓。
"萧兄，柳先生。"沈昭笑着打招呼，指尖还无意识地转着剩下的两枚铜钱。
萧澈微微颔首，目光在沈昭和谢临身上扫过："可打听到什么？"
沈昭将铜钱揣回怀里："情况差不多，村子偏僻，年轻人都在外头，小莲家爷爷奶奶倒是说了几条山路，就是年久失修。"
柳知微轻轻颔首："我们这边也听说了一些山路的消息。不过..."他顿了顿，"有几位老人说，最近夜里总睡不安稳，像是做了很长的梦，醒来又记不清梦见了什么。"
沈昭与谢临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昨夜穿过竹林时那些扰人的幻象。
"许是年纪大了，睡得浅。"沈昭回道。
四人简单交流后各自回屋。一进门，沈昭就从怀里取出那三枚铜钱和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红绳。
"给你变个戏法。"他不等谢临回应，就坐在床沿开始编织。手指灵活地穿梭，红绳很快将三枚铜钱串联起来，在末端打了个精致的结。
谢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烛光在那人眉眼间跳跃，一时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沈昭已经拎着编好的项链在他眼前晃了晃。
"低头。"
沈昭的声音带着笑意。谢临还没反应过来，沈昭已经俯身将红绳绕过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辟邪保平安。"沈昭的手指在谢临颈后系着绳结，指腹轻轻擦过谢临脖颈处的肌肤。
谢临能感觉到铜钱贴在锁骨上的微凉触感，想要推开，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他听见自己心跳有些快，好在沈昭很快系好绳结退开。
"多此一举。"谢临别开脸，手指却无意识地抚上颈间的铜钱。
这时小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草编的蚱蜢。她好奇地眨着眼："谢临哥哥戴的是什么？"
"保平安的小玩意儿。"沈昭笑着接过草蚱蜢，"编得真好。"
"奶奶教的。"小莲低下头，"我娘也会编哦..."
沈昭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不想去院子里玩？我们一起透透气。"
阳光正好，谢临坐在树墩上，沈昭随意地坐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小莲蹲在他们面前编着草编。铜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随着谢临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莲编好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递给谢临："送给你。"
谢临怔了怔，接过草编："谢谢。"
"我娘说，收到礼物要笑一笑。"小莲歪着头看他。
谢临愣住，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个极浅的弧度，沈昭看着这个笑容，一时忘了说话。
小莲开心地哼起童谣，沈昭听着，随口问：“小莲，这歌谁教你的？”
小莲抬起头，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我娘小时候教我的呀！她说她也是我外婆教的！”她说着，又哼了两句，谢临也听着，他隐约觉得这童谣的用词和韵律，不像是近几十年南疆这一带的风格，倒更像是更古老一些的腔调。不过他并未深想，只当是村子闭塞，保留了古旧习俗。
玩到日落时分，小莲被奶奶叫回家吃饭，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铜钱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
"这个..."谢临轻声开口。
"不喜欢可以还我。"沈昭挑眉。
谢临的手指轻轻环住铜钱，轻哼一声："既然送了，就是我的。"
暮色渐深，铜钱贴在肌肤上，已经染上了体温。
……
傍晚，大家吃完晚饭后，谢临坐在窗边整理药囊，院子里，沈昭正陪小莲玩石子，清脆的童声和他慵懒的笑声在晚风中飘荡。
"沈哥哥，后山那棵老桂树开花了！"小莲忽然扯了扯沈昭的衣袖，"金黄金黄的，可香了！隔着十里远都能闻到。"
沈昭手中的石子顿了顿："桂花？"
"嗯！"小莲用力点头，"现在正是盛花期，风一吹，落下来像下雨一样，用桂花做的蜜可甜了。"
沈昭回头望了眼窗内的谢临，他正低头称量药材，侧脸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专注。
"带我去看看？"沈昭压低声音。
小莲高高兴兴地领着他往后山走。还未走近，就先闻到一阵甜香，那香气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地萦绕在晚风里。转过山坳，一棵老桂树赫然立在月光下，满树金黄细碎的花簇，在暮色中像是缀满了繁星。
"好香。"沈昭轻声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风过处，细小的桂花簌簌落下，果真如小莲所说，像极了一场金色的雨。沈昭站在树下，任由那些细小的花瓣落满肩头，他小心翼翼地折下几枝开得正盛的桂枝，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这场金色的梦。
"沈哥哥是要送给谢哥哥吗？"小莲歪着头问。
沈昭的手微微一颤，桂枝上的桂花又落下几朵，他没有否认，只是耳根在暮色中悄悄红了。
待他采好一束桂枝，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桂花香气浓郁甜美，丝丝缕缕缠绕在衣襟间，挥之不去。
回到住处时，天已黑透，沈昭怀揣着那束桂枝，周身的桂花香浓得化不开。
谢临正要点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只见沈昭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凉意和某种甜暖的香气。
"你去哪了？"谢临问，手指还搭在火折子上。
沈昭不答，径直走到他面前。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恰好映亮他手中的桂枝。金黄的花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甜香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屋内原本的药香交织在了一起。
"给你的。"沈昭的声音有些发紧，将桂枝往前一递。
谢临怔住了。他看着突然递到面前的桂枝细碎的花朵在月光下并不起眼，是秋日里最寻常的模样，但那香气却霸道得很，丝丝缕缕往人心里钻。
就在他愣神之际，沈昭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动作快得让谢临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阵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瞬间盈满怀抱。
"你..."谢临的话哽在喉间。
沈昭的手臂环着他的背，将桂枝轻轻抵在他肩头。两人的胸膛隔着衣料相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桂花的香气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浓郁，细碎的花朵因着这拥抱簌簌落下，洒在两人交叠的衣襟上。
"好香。"沈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时低沉，"像把你我都腌入味了。"
谢临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还有他身上沾染的桂花香。那味道甜暖醉人，像是秋日里最温柔的阳光，萦绕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他应该推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也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花香太醉人，也许...只是因为这个怀抱太过温暖，温暖得让人舍不得推开。
"沈昭..."谢临再次开口，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见。
沈昭的手臂微微收紧，又很快松开。他后退一步，耳根在月光下红得明显："我去打水。"
他转身出了门，脚步略显仓促，衣袂间还飘着桂花香。
谢临独自站在原地，怀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个拥抱的温度，鼻尖萦绕着桂花甜暖的香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桂枝，金黄的花簇在月光下静静绽放，细碎的花朵不时飘落，在空中划出金色的轨迹。
窗外传来沈昭打水的声音，还有他刻意压低的哼歌声，走调得厉害。
谢临走到窗边，看见沈昭正笨拙地摇着井绳，衣袖湿了大半，却还在不知所谓地哼着歌，月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窗台上的桂枝上。
他低头轻嗅花香，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时，隔壁房门打开，萧澈和柳知微走出来，柳知微看见窗台上的桂枝，微微一愣。
"好应景的花。"柳知微轻声道，"中秋才过，桂花正当时。"
谢临下意识地侧身挡住桂枝，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只好僵硬地点点头："沈昭摘的。"
萧澈的目光在桂枝上停留一瞬，又看向院中的沈昭，没说什么。
柳知微却笑了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花香，倒是与今夜的月色相配。"
谢临没有接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花瓣。
待萧澈和柳知微回了房，沈昭也端着水盆进来了。他显然已经平复了心情，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谢大夫还看着花呢？这么喜欢？"
谢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窗边看着桂枝，立刻干巴巴的说：“没有。”
沈昭也不戳破，笑着拧干布巾擦脸，氤氲的水汽中，他身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谢临最终还是找了个陶瓶把桂枝插起来放在窗边，秋风从窗外溜进来，带着那香气在屋里轻轻打着转。
这一夜，屋内始终萦绕着甜暖的桂花香。
谢临躺在床上，沈昭在另一张床上翻了个身，轻声问："谢临，你睡了吗？"
"睡了。"
沈昭低笑一声，夜色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那花...你喜欢吗？"
谢临闭着眼，没有回答。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桂花香静静流淌。
就在沈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谢临回了一声：“喜欢。”
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中的花香。
但沈昭听见了，他在黑暗中勾起唇角，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华如水。秋风过处，又是一场金色的桂花雨。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