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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精灵之死 ...
钟声敲过12点,我披上外衣,扛着鹤嘴锄,匆匆穿过清凉如水的月色,来到林中一片空地。
我向来疏于锻炼,干起这种体力活计有些力不从心。不出十下,我的手臂便开始发紧,动作在空中仿佛慢速镜头一般滞涩。
鹤嘴锄磕到坚硬的石头起了毛边,我弯下腰,用指腹探清石块边缘,再用扁扁的锄嘴一点点往外撬。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挖掘好墓穴,将停放在一旁,用白布包裹的尸体抱在手中。
它是那样轻,像一阵微风,即使已全无生命,却依然叫人感觉不到一丝世俗的分量。
我掀开白布,尖尖的耳朵率先冒出来,淡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褪尽铅华,最后再看一眼它的脸,那样沉静,那样迷人。
只是在额角,有个微不足道的伤口,像瓷器釉彩上的冰裂。
它是我从一名贩卖珍禽异兽的老头手里买下的,世界上最后的精灵。
当时我刚搬来这里不久,打算在这片远离人烟的山林度过自己的余生。我是一名植物学家,正在将我毕生所学编纂成一部大书供后世参考,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同时还要有充足的样本,于是我找到这里。
我的房子位于山林深处,距离山脚下最近的村庄大约2英里。第一次见到它,便觉得这屋子大而无当,幸好我不是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与我一同搬来的还有一名聋哑女仆,平时负责为我洗衣做饭,以及一只老猿,它既是我的宠物,也是为我采集树叶样本的助手。
可是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难免会觉得缺乏生气,静谧像潮湿的衣料包裹着我,于是我急切地想要寻找出口或解药——但又必须是可逆的那种,让我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回归孤独。
就在这时,我邂逅了那家古怪的商店。
那天我在镇上办完事,往回没走多久,一抬头就看见这家店。
店招上写着出售珍禽异兽,以及提供标本剥制服务。我是被橱窗里的琴鸟标本吸引走进这家店的,当时我正有意要养一只新宠物,但必须是新奇的,最好谁也没见过,琴鸟恰好是不错的选择。
我走进店堂,指着橱窗里的标本问:“有没有活的琴鸟?”
店主是个戴尖帽子的怪老头,他正在为一只猫头鹰标本做最后的定型,头也不抬地说:“没有,只有松鸡。”
“那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在你这里能找到稀罕的呢。”
听见我的话,他抬起一边蓬乱的眉毛,露出一只眼睛。他的眼睛很怪,眼白很多,瞳仁很小,显得不太聪明。
“你喜欢什么样的?”他压低声音道。
这是个不错的迹象,我立刻意识到他一定藏着不轻易示人的好货。
“看你都有什么样的,我个人是持开放态度。”
于是他带我走进里屋,穿过一道漆黑狭窄的长廊,在一间矮矮的屋子前停住。掀开门帘,露出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里面关着3只精灵。
“这是世上最后的精灵了。”店主眯起眼睛得意道。
它们生活在如老鼠洞般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睡觉的蒲团与排泄的便桶挨在一起,但看得出店主有在悉心照料,笼子里没有一丝异味。
它们都生得非常美丽。苍白的皮肤从刚够蔽体的破衣烂衫下露出来,在幽暗的室内微微发光,淡金色的头发,尖尖的耳朵,还有那恍若童话中走出的,纤巧秀丽的五官。
我立刻就被迷住,不能自拔,忙询问店主价格。
“它们可不便宜。”他晃着一根手指道。
我掏空身上带的所有钱,从三只精灵中挑走了看起来最孱弱的那只——因我尚未弄清它的秉性,瘦弱的相对易于控制些。
为避免路上人多眼杂,店主用他的牛车送我们回家。一进门,聋哑女仆便以怪异的目光打量我和跟在我身后的东西。
我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精灵长得与人类酷似,但要矮小一些,终其一生不过十三四岁少年的身量。老头特意叮嘱我,这几只精灵都已好几十岁,但它很有可能会仗着幼态的外表占我便宜,我必须时刻谨记自己才是主人,而它只不过是一件玩物。
我认为自己没必要给女仆一个解释,随手将风尘仆仆的外套递给她,吩咐带它下去洗澡。
我以为自己记住了老头的话,可一不小心还是犯下一个致命的错:我给它换上了人类的衣服。
当它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头发整洁,衣着得体,像个颂诗中走出的英俊王子,我便自然而然地选择性忽略掉一些店主的忠告。
甫一到家,它便展露出快活的天性,在房子里四处游走,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它几乎从不好好走路,总是蹦蹦跳跳,喜欢荒腔走板地模仿我们用刀叉吃饭的样子,它对书房里挂满一墙的植物标本啧啧赞叹,它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会哼唱我们的歌谣,它对我摊在桌上尚未完成的大书有兴趣……
更难得的是,它使我的房子里充满欢声笑语。它很讨我那位郁郁寡欢的聋哑女仆欢心,时常帮她一起洒扫做饭,有一段时间,我忙着书中一个重头章节,正当我搔着头皮、绞尽脑汁地想要构思出一个合理且顺滑的过渡,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女人的笑声。我立即钻出书房,靠着楼梯扶手向下张望,居然看见女仆在和精灵跳舞!它侧身而立,身姿英挺地打着节拍,而我那聋哑女仆捏着裙摆,挽着它的胳膊翩翩起舞,脸上浮现出花季少女一般羞涩的甜笑。
它甚至降伏了那只老猿。我记得老猿刚被带回家时脾气暴躁,乱抓乱咬,我只能用一根粗铁链栓住它的项圈,一头固定在篱笆上。直到今天它还会向无辜的路人龇牙,把铁链弄得哗啦响,却能接受它待在近旁。刚来没多久它便为它解开项圈,它们一起在院子里玩追逐游戏,它还把项圈藏起来,确保我不能轻易找到,这样老猿就不会太快被我拴回去。它偷拿厨房里的木柴和干草,为它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这样下雨的时候有个地方容身。
至于我自己,更是痴迷得无可救药。
它的脸上时常带着一种孩童般不谙世事的纯真,它关心我的工作,会支着双手陪我一起眉头紧锁,尽管我很怀疑它只是单纯在模仿我。每天傍晚,它同我一起漫步森林,在我前后左右小小地雀跃,从不离远。它甚至学会了我们的语言。
我喜欢带它领略一些在囚禁生涯中从未见识,却在人类社会极其普遍的事物,我喜欢它用充满感激和仰慕的眼神望着我,就仿佛我是它的上帝。
我以微薄的恩惠去填补它浅陋的眼界,在它看来,我一定是一个极好的人,我受之有愧,却依然将它蒙在鼓里,仿佛一切我施舍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一切除我的安排外,再没有其它选择。
某天清晨,它在我起床时,送了我一件礼物。
那是一幅用花瓣制成的拼贴画,充满想象力,颜色鲜艳。我谢过它,告诉它真漂亮,我很喜欢,而后给画刷上一层防腐的清漆,收藏进阁楼。
店主曾和我说过:“你要小心它送你的任意一件礼物。因为精灵一旦认主,便会把自己的心藏在一件物品里送给你。你可一定要保管好,因为精灵十分脆弱,如果那件东西丢了或毁了,它也就活不成了。”
打那以后,它几乎每天都送我礼物,有时是清晨的一束鲜花,有时是一颗纹理独特的石子,有时是它亲手编织的花冠……一天它送我一把吃饭用的叉子,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收进阁楼,它却略带委屈地看着我说:“我不喜欢你把我的礼物都束之高阁,我送你叉子,就是希望它能以一种实用的方式,待在你身边,为你所用。”
我笑了,把它和所有餐具放到一处。从那天起,我每天进餐用的都是这把叉子。
在习惯它的顺从之后,我时常会遗忘它也是一个有着自由意志的生灵。
所以在相安无事地共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一天,它忽然开始违抗我的命令,我变得怒不可遏。
起因是我认为雨会把一株放在院子里的样本淋坏,叫它帮我移进屋子,它却迟迟不动身。我提高声量说你明明听见了,为什么没有动作?它却告诉我,那是株植物,本该养在露天,风吹雨淋日晒都再正常不过,反倒是我将那只老猿拴在院子里,下雨天也不让进屋,让它感觉非常冷血。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冷血?是谁从那个肮脏逼仄的囚笼中选中它并带回家?又是谁赐予它人类的衣物,让它同我平起平坐?是谁提供给它遮风挡雨的屋檐和精致的食馔?是谁改换它的命运,使它与牢笼中的兄弟姐妹天壤之别?
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的宠爱带来的优渥与舒适,一边又骂我冷血。
但它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玩弄餐盘里的食物,有恃无恐得像个被惯坏的公子哥。
我一怒之下将手中餐叉朝它掷去。叉子沿着它发际擦过,掉落在地板上,摔断了齿。
事情发生得很快,它似乎尚未反应过来,来不及说话,刚想抬手摸一摸额角的伤口,身体却忽然一软,从椅子上跌下去,融化成地板上的一团月光。
我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在它送我的所有东西中,只有那把叉子是它的心脏。它把心献给我,希望能时时陪伴我左右,却被我拿来当做伤害它的利刃。
那几日恰逢女仆告假,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一切发生得太快,叫我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将它软绵绵的身体抱起来,放到自己床上,我希望它只是暂时僵住,经过一夜的放松休整,就能恢复生龙活虎。
可是我错了,它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我醒得很迟,前一晚失眠严重,脑海中反复推演了一万次如果它在夜间醒来,再见它时我该怎样道歉,亦或这一切只是场噩梦,没有谁死亡也没有谁失去……
但噩梦却没有结束,醒来时,没人为我在枕边放上一束鲜花。
我急不可耐地起身下床,奔向它的卧室,一推门,便闻到一股腐败的气息。
山区湿度很大,此时又正值盛夏,它还躺在那里,和我昨天放下它时同一姿势。有只苍蝇嗡嗡地围着它盘旋,小心翼翼地降落在它额角。
我意识到它可能真的死了。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我感觉到的并非难过,而是庆幸知道哪里还能找到它的替代品。只有在决定将它埋葬之后,最后一次拥它入怀,我才像被迟到的巨锤击中,胸口狠狠痛了一下。
我跪在地上,抱着它放声大哭,我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想到它美丽的躯壳即将在地下发生的变化就心如刀绞,安葬它的计划被一再延宕,仿佛只要我还拥有它的身体,它便不算离开,而只有当再也看不见时,才是真正的告别。
直到我给尸体盖上一块白布,我才终于下定决心。
时间已是午夜,我在林间的空地挖出一个墓穴,并未挖得很深,因为我没有力气。
将白布包裹的尸体掩埋后,我又从别处移来两株水晶兰,种在它坟上。那是一种腐生植物,靠分解已死的生物或其他有机物吸取养分,开花后呈现一种玉质的苍白,晶莹剔透,就像它一样。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屋子,俯身在水池中洗净双手上的泥土。一抬头,望见镜中的自己,额角赫然添了一道血痕。起初我以为是挖墓时被飞溅的土石砸中,并未在意。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前一夜失眠的亢奋加之刚才高强度的劳作终于对我的精力造成反噬,待我再次清醒,已是日上三竿。
我习惯性地谛听屋外的动静,可什么都没有,整栋房子一片死寂。
我才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它已经不在。
我拖着酸痛的四肢起身,像个游魂一样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找事做。但我发现无论做什么都难以专注,思绪总会不自觉地飘到它那里,仿佛我的主心骨也同它一道离去。
原本只想养一只宠物打发屋里的空虚,没想到现在却离不开它了。
我也怕女仆回来发现它不在,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四处刺探。
我想起那个古怪的店主,以及他那间小牢房里的另外两只精灵。
我立刻动身,前往镇上的店铺。
他见我第二次光顾,微笑着露出一口烟熏火燎的黄牙。
生怕被他拒绝,我不敢承认是我杀死了那只精灵,只好扯谎,说它自己逃走。
店主抽着烟斗,讳莫如深地笑了。用手中的烟斗屁股指了指我额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我说撞到了。
他没再说什么,又带我来到后面,掀开布帘,露出铁笼,幸好,两只都在。
这一次,我挑走了最强壮的那只。
店主照例用牛车送我回家,下车前他忽然对我说:“这次小心些,别再让它跑了。”
我假装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这只精灵看上去与之前那只一模一样。我也给它沐浴更衣,把它前辈的房间收拾干净让它住。
可它却没有前面那只乖顺,在洗澡时抵死挣扎,还抓伤了我。它能闻见同类在里面死亡的气息,因此死活不愿进入我给它安排的屋子,宁愿像只狗一样睡在门前地上。
它很凶,而且身强力壮,反抗起来我根本控制不住,就连老猿都怕它,远远看见它走进院子,便躲在窝棚里不出来。
眼看着女仆回来的日子临近,为了不让她起疑,我迫不得已采取铁腕手段来驯服它。
我拿出当初训练老猿的皮鞭。
也正是从这时起,我的身体开始出现状况。先是额角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隐隐还有发炎的迹象,手臂被抓伤的地方渗出脓汁,后来一些奇怪的印记开始从身体各处冒出来,背后有暗褐色的斑块,小腿上也有,腹部轻微隆起,但我不认为最近有暴饮暴食。
这些伤使我的身体发出恶臭,我只好又去找那店主,不得已承认自己的罪行。
他告诉我,主人一旦与精灵产生情感羁绊,那精灵所受伤害都会在主人身上有所反映。
“得到它的爱势必意味着分担伤害,这便是精灵的诅咒,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买这几只精灵的原因。”
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骗我!居然把这种东西卖给我!”
“我没有!”店主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解释,“难道我没有提醒你要小心它送的礼物吗?谁又能想到你会真的把它杀死?”
事已至此,让他赔上性命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问问补救之法。
“如果你不小心沾惹上精灵的诅咒,那只有得到另一只精灵的赦免才能挽救你自己。”店主如是说。
我必须得到另一只精灵的赦免,换言之,就是有另一只精灵愿意将心脏献给我。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家,发现女仆已经回来,正在厨房里做饭。我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躲在浴室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个彻底。我虽自认不必在意女仆的看法,但依旧不愿在她面前丢了主人的威严。
晚餐时,她来上菜,眼睛却不断瞟向那只精灵的方向。我疑心她看出不是同一只,于是匆匆结束用餐,并告诉她今天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待着,叫她干完活也早点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上楼。
我从柴房里找到老猿的项圈,套在精灵脖子上,另一头系住床腿。我手里握着鞭子,命令它交出心脏,它朝我低吼,向我龇牙,我挥鞭抽它,它向我扑来,脖子却被老猿的项圈狠狠勒住……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数十日,它也被我关了数十日。一天,女仆终于忍不住,朝我打手势,问我为什么不放它出来。我支支吾吾无法作答,因为此时我的牙齿已悉数松动,牙缝宽大形同梳齿。
与此同时,由于清洗得太频繁,我周身的皮肤像受潮的墙纸那样剥落,伤口溃烂渗出脓液,我每天都能在不同地方发现新的伤口,完全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造成。仿佛身体不顾我的意志,自发瓦解。
而那只精灵却油盐不进。我饿它、踢它、打它甚至拿刀刺它,把它折腾得奄奄一息,它却仍旧一听见我的脚步就瞪起一双燃烧的眼睛。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改变它。
这个想法使我绝望,功亏一篑的代价让我恼羞成怒,我不加节制地朝它发泄怒火,鞭子如骤雨般落到它身上。
一开始它躬成一团抵挡,不知从哪一刻起,它的身子松弛下来,变成软绵绵的一滩,四肢随鞭打散开,像浮游生物一般柔软。我知道它已经死了,却没有停下鞭子,一直抽到我精疲力尽,而它也变成血呼呼黏糊糊的一摊烂肉。
那一晚,我辞退了女仆,拒绝给她任何理由。我将第二只精灵的残骸剁碎,掺了肉,拿到院中饲喂老猿——在我看来这也一样是肉,不能浪费。老猿只远远闻了一闻,碰都没碰,便退回自己的窝棚再也不愿靠近,一双惊恐的眼睛躲在眉骨下方望着我。
我又去找那店主。
由于全身都在溃烂,我不得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腐臭和苍蝇如影随形,我就像一朵穿行于世的大王花。
店主见我似乎吃了一惊,但还是按照前两次的价格把最后一只精灵卖给我,并出于好心提醒:“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为了买下这只精灵,我已倾家荡产。
吸取前两次的教训,这一次,它一到家,我便剥光它所有衣物,确保它寸缕不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我对这次信心满满,以为只要掌握了它的全部,就一定可以拥有它的心。
我将它关进女仆的房间,以免它闻见同类的血腥气。为了万无一失,我将它手脚捆在床上,任何原因都不足以说服我替它松绑,于是它就只能整天躺在自己的便溺中——对此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自己身上恶臭早已叫我忽略掉一切气味。
我原本计划不再动用体罚,只是简单地饿它几顿,再送去足以吃到餍足的食物,随后又一连几天不去看顾,在连日饥馑中摧毁它的意志,让它向我低头,这样我便能问出心的位置。
可是这只精灵天生高傲,在它浅淡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对自己处境的忧虑或恐惧,只有冰川般晶莹剔透的冷漠。
与此同时,我的伤势却仍在不断恶化,我的意志也濒临崩溃。我打碎家中所有镜子,不想再了解自己看起来如何,时常陷入一种无意识的谵妄状态,一陷就是半天。正是在这神思恍惚间,我惶恐地意识到,也许最可能救我的那个,从一开始就失去了。
在度过屈辱的三天后,最后一只精灵也死了。我走进女仆房间的时候,发现它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手里捏着一颗普普通通的肉质心脏——它从未把自己的心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也许,原本我只需靠善待便能争取到它的心,谁知道呢?
我明白自己已彻底没救。
我从阁楼中拿出第一只精灵赠予我的那些礼物,尽管自认为已做足防腐工作,还是无可避免的朽坏。我找出最后被我珍藏进一只小匣子里的断齿的叉子,却在握进手中的那刻化作齑粉,从我指缝流逝。
它竟什么都不肯留给我!
绝望中,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埋葬第一只精灵的地方,双手将它刨出。打开雪白的裹尸布,赫然发现它的身体如骨瓷一样白皙,完好无损,光洁如新,仿佛它还活着,甚至连额上的疤痕都痊愈了。但它只是看起来栩栩如生,实际已经死了。
正在这时,一只眼球从我眼眶里掉下来,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团蠕动的蛆虫,它们在地上四散逃开,消失在泥土中。
更糟糕的,是掉出来的眼球居然还能看见。
我从地上,这些天来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样:头发稀疏脱落,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面颊塌陷,鼻子只剩下两个漆黑的孔洞,牙床外露,形同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唯一的不同是,我还活着。
灵感来源Nicole Dollanganger《Poacher's Prid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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