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崩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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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落艰难起身，揉了揉眼，却仅是徒劳，他仍是只能看清他自己，四周的景物像是蒙了层水汽，于是容落不语，一味在心里给这个时定起了个诨名——康尼。
怎么办呢，主体（他自己）像刀锋般锐利，背景（四周）如奶油般化开，简直就是尼康的反义词。
他试着走了几步，还好，至少路面是硬的，只是这时空似乎不遵循透视，无论怎么看都是画的感觉（而且是被水泼糊了的那种），实在是有碍他容大侠自由发挥。他想着，有些烦躁地踹了脚路边的石子，
石子无声地在地上反弹了几下，忽地就不见了。
容落：?
他一点一点摸到石子消失的地方，把五官挤成一团（丑是丑了点，但此时旁边没人，容落不在乎），指尖一点点探过去，向斜下方轻触了一瞬，随即烫伤般猛地缩回……
嗯？不痛？
容落怔了一瞬，大着胆子又伸手去捞了一把，竟是看着指尖没入了虚无般消失，接着是整只手、小臂、大臂。他停顿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什么特殊感受后，眼睛一闭，便整个人扑了过去。
睁眼之时，不知身在何处，此地与刚刚容落所见之景完全不同，刚刚像是在草地中，这会儿却像是进了深山了。容落思索一会儿，捡起一把小石子，向四面八方一个接一个掷出。
石子破空而去（容落个人见解），无一例外都在几米开外消失了。
很像……《纸嫁衣》中的切换场景？容落瘫着脸——这时空怎么一个比一个麻烦？他深呼吸几次，回忆了会儿玩《纸嫁衣》时的手感，开始四下找工具
然而时空并非游戏，并不存在一定能通关的路径，也不能看个广告就给点提示，容落找了半天，最后对着自己摞起的石头堆陷入了沉默，感觉其数量足以让他 cosplay 女娲来一场补天行动；还有就是那些枯枝落叶——红的枝黑的叶，除了这配色让人想起《红与黑》和慕安然的头发外P用没有。更恼人的是，他到现在为止没见到过活物，也就是说他失去了资料源（虽然就算有他也不一定听得懂他们说话），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推理。
还有歌晗不知跑哪去了……没来由的不爽在他心底游荡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背着手向前彳亍，随后一头扎入了下一个场景。
此处依旧像是深山，只不过已入了冬，积雪厚厚地眠于地上，在日光下反射的光芒异常刺眼。容落盯着雪，好像要用目光的温度将它们融化一样……
然后就被冻得转身就跑，巴不得在自己背后安一个火箭炮直接把自己炸回春日深山中。
冷啊，真他妈冷啊！容落把发红的指尖揣入口袋中，换了个方向切场景。
这次倒不是冬雪了……只不过，正常的山应该不会冒烟且散发着硫磺味吧？第一次见火山喷发前景的容落毫不犹豫地转身掏出手机，比着剪刀手自拍一张，随即三步并作两步逃回了原来的场景（危险动作，小命要紧，请勿模仿！)。
很奇怪，他分明看不清这个时空的景物，手机拍出来却清晰得离谱。他举起手机透过相机远望，可见秋毫之末……
“设备将于60秒后关机。”
容落：……
请问这里有租借充电宝的地方吗？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在自己摞的石头堆前发呆，随手拣起一块，将泥地想像成河流，抬手打了个水漂……不对，该叫“泥漂”。
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没入另一个场景中，再寻不得。
容落默默地一块块扔着，好像是在悲伤，又好像什么情感都没有，仅是在发泄，看着石子一块又一块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他丝毫没有思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去。
这个时空的天色好像变得特别快，这会儿已由下午进入初夜，无月无星，只是夜色，沉沉地侵蚀了最后的光。容落摸索起最后一个石子，随手一扔。
不远处一抹淡蓝色的光晃了一瞬。
容落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向那处慢慢走去，小心地在地上摸索着，不知走了多远，手终于触到了坚硬的棱角。他将石子捡起摸了半天，判断不出这是不是刚刚那决，算了，随便吧，都是碰运气……一点点往回走，弯着腰，让石子在表层泥里游走……
蓝光乍现，容落愣了会儿神，将石子戳进泥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回忆了一会儿，如果是小说里，这会儿人物就该仰天大笑，笑自己是傻子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灵异的存在，笑得肚子抽筋眼角飙泪。于是他站直，仰望无光的天空，酝酿好情绪刚要开始笑……
天崩地裂，本就如画的四景仿佛水墨流转，搅动得识不得原样，只见靛蓝、暗红、灰棕，各种颜色斑斓地淌成旋涡，忽而沉淀，出落成画。
恰是方才的山景，只是轮廓清晰得多，再不是模糊的一团，美得不可方物。
容落望向脚下，石子依旧躺在那里，只是蓝光不再，像是入了梦般平静。
这算什么？游戏结束后的达成成就呈现？那他是不是还得找到每个场景对应的石子——也许是别的物品——再把它们移到正确的位置上？那这工作量……山景忽地塌缩，像被撕碎的画卷，容落随便挑了个方向狂奔把自己砸入下一个场景——那这工作量真他妈大啊！
抬头，此处临海，海水蓝得像添了色素，反正容落是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海岸，小时候去海边，海水基本都是土黄色的，就跟他的思想一样被这颜色侵入得彻底。虽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扔是忍不住欣赏了一番。
一只海鸥路过，伸着脖子在岩石上啄了啄，忽而转过头盯着他，像是在疑惑，张嘴嘶哑地叫了几声，展翅离去。
好吧，棕色的海鸥……容落对于这种像屎的棕色欣赏不来，顿时觉得整个海岸都没那么beautiful了，于是紧急切换理工男思维，开始假装自己是动物行为学专家。那只海鸥啄的地方……他走过去，伸手轻触岩石，湿湿的，软软的。
这片海域没有沙滩，唯有大块的碎岩占据，在罅隙间投下浓浓的阴影。容落挠了挠头，想不出什么类型的岩石可以是软的，不过这是别的时空，应该另当别论……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在石头上挖出一个小洞。
某种液体沿着他手指与洞壁间的缝隙渗出，有点黏稠，让他想起小孩玩的水晶泥，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他顿了顿，抽出手指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挖，这次没捅两下，液体噗地就喷出来了，溅了他一脸。
容落：……这石头怎么跟羊驼一样喷水？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忽地意识到，歌晗残害“人字拖”时喷到他脸上的那团黏液不知何时消失了。他考虑了会儿蒸发殆尽的可能性，最后以“黏液蒸发后会留层膜就像物理题做不出来一样难受”否定了这个猜想。
难道某些特定的东西只能留在它原来的时空里？容落扯了扯外套——幸好他的衣服忠心耿耿，假如他跟歌晗进入那个灰人世界时衣服没跟上来……容落向那个小洞里猛地一捅，洞又像羊驼一样滋了他一脸水，算是及时撤回了一次猎奇图片生成。
那只屎色的海鸥又飞了过来，伸展双翅一路滑翔，精确地着陆在容落面前。它伸着脖子，歪着头，用左眼盯着容落挖的两个洞看了一阵，又换作右眼，眼中似乎有些许的迷茫，屎黄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忽地抬头，冲着容落嘶哑地叫了几声，伸着嘴向第一个洞左侧几厘米处猛啄。
容落：?
他试着伸手挖下一大块岩石。这岩石质感像泡沫塑料一般，脆脆地被掰开，露出了浅紫的内部，甚至于淡淡地发着荧光。不知名的液体从岩石断裂处渗出，淹没了最底下不起眼的一方锈红的角。容落一面觉得自己如同在考古，一面将袖子卷起，沿着角的边缘挖了下去。
海鸥始终梗着脖子，别扭得让人觉得它每根羽毛都在发力。
几分钟后，岩石的碎屑在液体上方漂荡，容落将它们拨开，捧起底部的锈红色物件，它样貌像一支笔，容落皱了皱眉，此“笔”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眼前突然不再是模糊的海滩，却是座城市，正当夜，灯火通明，若不是头顶的四轮明月在暗处绘下朦胧的重影，容落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然归家。
这像是什么节日，街上人潮涌动，奔走向接近道路尽头的花灯。灯的形状像只雪貂，小巧的耳朵立于头顶，画在脸上的眼睛一棕一靛蓝，仿若无邪地望着街上的人流，爪子举于胸前，白得像一团柳絮，分外动人。
太像了……元宵节的感觉……
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处于人群之中，周围没人看他，好像他只是将视线搬到了这里，他向下看去，是的，他看不到自己，他现在仅是虚影，他试着移动方位，若无感的风掠过了无数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异瞳与双发色。
这是歌晗的时定吗？
他穿过人流晃入空地之中，灯火阑珊，只可惜无斯人立于寂寥之中，大抵是身后的灯河过于明亮，温柔的光流淌，要吻过每方角落。
可当顾掇清辉，灯光流转，汇聚为火之始燃，却被铺天盖地的水所淹没。地壳运动，裂出深深的笑，不知是神明的嘲讽或魔鬼的悲悯，本该火光漫天，只是海水倒灌，无人知海水是从何者手中获取了力量，大笑着要啃噬一切。依旧是四轮明月，终于引得海水转投入月光的温柔乡，月赐予海面跳动的粼光，留下四块烫伤的瘢痕，而后慢慢踏过沉沉的夜幕，凝望着无人区的寂静逝于地平线。
不再是春游秋宴，唯有废墟。
无人所至，千万年的岁月如一瞬之久远，风的低吟浅唱，雨的沉眠泪落，只是日光被神明收回。神明大笑，祂口中的气流涌动撞向山体，祂笑出的眼泪坚可穿石，祂说，我给过你们璀璨如歌，只是我厌倦了，我又开始想念生命之前的安然。
他连城市的影子也抹了去。
海水理所当然地踏着方步而至，拥抱神明予它的这片岩石滩。
歌晗迅速起身，还不忘把趴在地上几乎要口吐白沫魂归西去的褚慕清扯起来。
褚慕清托着后腰“嘶哈嘶哈”了半天：“不是，你体重多少啊？我觉得我这一小身板要给你弄折了。”
歌晗沉默几秒：“说实话，至少在我们那条时空，我应该算轻的了。”
褚慕清哀怨地扶着墙蹲下：“哦……啊！不对？你刚刚是用汉语说的？你把我们的语言学会了？”
“嗯。容落不在，翻译耳机也用不了了，我不是很熟练，请多担待。”
褚慕清：“……孩子，你管这叫不是很熟练？你比这小朋友强多了好吗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说过几句话。”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向褚慕清，抖了抖眼皮娴熟地憋出泪水，抬手拽上简珺鸿的衣袖，把圆圆的小脸一仰：“哇！姐姐他欺负我！”
简珺鸿：……她思索了一会儿，尽量以一种温和的语气安慰道：“不哭了好不好，你看姐姐还拿着刀呢，万一一会儿砍到你……”
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默默地松手住一旁挪了几步。
完了，忘了这个姐姐杀“人字拖”不眨眼了……都怪她长得太好看，迷惑了自己……
简珺鸿满意地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既然如此，刑讯逼供就方便多了，歌晗，你跟容落去的那个时空是什么样的？”
“总体较原始，生物色彩饱和度低，生态良好，其余没什么特别之处。”
“是不是有种长得像人字拖的生物？”褚慕清插嘴。
“嗯。”
“它们是不是还特凶残？”
“还好吧，看上去唬人，其实攻击力不高，我和容落杀了一只。”
褚慕清送简珺鸿的一句“看吧他们都说凶残，就你砍起来比切菜顺手”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简珺鸿笑了笑，把女孩往褚慕清身上一推：“你还是负责送她去警局吧，现在他们的情绪该比刚刚稳定多了，应该有精力顾及这个小姑娘了。”
女孩如蒙大赦，忙不迭冲上去抓住褚慕清的衣袖就想离开，褚慕诸在心里骂骂咧咧不妨碍他口头文明：“好好好，那我顺便去找找常俞那厮的去向。”
简珺鸿听着他最后莫名其妙的白话文，转头想笑，却见周笙玲一路狂奔而来，跑出了甩开对手（即辞渰析和慕安然）几百米的气势，然后在褚慕清面前一个急刹车：“常俞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