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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画像 ...

  •   走出病房,小幅度地关上门,不发出一丝一毫声响,子规点开语音。

      “小烟啊,到地方了吗,到地方了回一趟家吧,奶奶也想你了。”

      子规盯着屏幕发呆,心酸与无力涌上心头,他一直盯啊盯,眼前重影了也没在意。护士见他这样,拍了拍他的手臂,方回神,便看到一对姐妹被推进了急诊室。

      家属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已然不发出很大的声音。医院的无尽长廊上有光、耀眼,却充满了无尽的孤独与萧瑟。

      人员很少走动,安静地只剩下抽咽声,如同三峡高猿。

      子规注视那些家属,方才那对姐妹身上都是血,却不清楚到底是那受了伤,心里也没底。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也还是会吓得呆愣原地。

      推开门后,子规决定先和裴暮雨道别,既然讲座没去成,那就先去陪老人家好了。毕竟这几天也没事。

      进去后,裴暮雨还在睡,子规留下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我要回老家一趟。

      贴在桌上,子规看了两眼裴暮雨便走了。

      裴暮雨睁开眼,拿起绿色便签纸,弯曲的部分影响观瞻,裴暮雨笑了笑,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护士从外面走进来,低着头说:“少爷,人已经坐上八号公交车了,应该是去小溪。”

      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棕榈瞳孔,沙漠也看得一清二楚,绚烂迷人。

      裴暮雨回头笑了笑,说:“知道了。”

      与此同时,子规已经来到下一站,马上就要到老家了,毕竟也不远。

      下车后,久违的空气吸入鼻中,而这里的无尽夏也正式拉开帷幕。

      “小烟!回来啦,回来啦!”奶奶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子规和奶奶并肩齐行。

      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好,即使是现在依旧硬朗挺拔,根本不需要人搀扶。子规望着远处,树、知了、蝉鸣、池塘。

      这些都没变,子规这几年来一直在外面调查那起车祸,所以很少回来,以至于现在的样子还让他有些怀念彻底。

      “奶奶,那些东西你都没扔啊。”子规看着那堆儿时旧物,捡起小时候玩的铲车,说。

      奶奶偏头顺着视线去看,穿过密集绿草,交错绿叶,望着那些旧物,便说:“做纪念用的,干嘛扔啊。”

      铲车还跳出一只蟋蟀,子规回想起幼年的陆怀晟好像就喜欢捉虫子,之前把虫子放在他家锅里炸了吃了。

      母亲连刷好几遍锅,最后还是把那口锅扔了。

      想到这,子规立即扔掉了铲车,站起身。也不是说有多害怕,就是想起自己当年差点被陆怀晟连哄带骗地吃下去,觉得有点恶心。

      陆怀晟要比他大个三岁左右,是下半年出生的。

      家里人总喜欢叫他们一起玩,祖辈也是故友,到了现在就没什么来往了。

      进入古屋,由于爷爷是历史学家,喜好古建筑,连带着房子都是复古装修,极具古朝特色。

      子规随着奶奶上了三楼,走进房里,奶奶从黑木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上面还有一把小锁。

      奶奶取出钥匙,插入锁孔,往左转动钥匙,“叮”一声,锁便解开了。取下锁,打开盒子,里面就是那条项链。

      项链上的坠饰反光,子规取走项链,奶奶便说:“这项链啊,和你妈那条就是一对的,放在一起啊,也好。”

      子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攥在手心里。奶奶把盒子放了回去,又说:“吃饭了吗?小烟啊。”

      即使没吃,子规还是点了头,说:“吃了。”他把项链放入口袋里,奶奶道:“吃了就好,小烟,我先去一趟,你就不要跟着了。”

      “好。”

      其实子规一直知道一件事——爷爷奶奶不相爱,而且奶奶已有喜欢的人了,最后才被迫嫁给爷爷,所以对家人大多数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并非说毫无感情,只是较为冷淡。况且奶奶也不太会表达情感,所以即使想人了,嘴上说得出来,见面时却不知道如何自处。

      子规来到窗前坐下,趴在窗台上,他逗弄着旁边的映山红。父母少年时相爱留下的炽烈字条还清晰刻画出年少时最美的爱情。

      “杜鹃花——炽烈的爱,至死不休的思念,永远属于你。”明黄色的字条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突兀的小画在背后,是母亲的小象,而头上别了鲜亮红艳的映山红,为这素描增添几分亮彩。

      水墨晕染的映山红如痴如醉。

      至死不渝得爱情让人陶醉,悲惨的结局让人唏嘘,幼年地孩子独自悲伤,最后只剩一老一幼,一树一花,一屋遗物。

      子规有时在想,自己会不会也是个东西是件遗物而不是人呢,然后没有感情,没有执念,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人或事,所以孤寂地活在这世上,只因为自己只是遗物只是个东西而不是人呢。

      遗物,是最大的悲哀。

      双臂交叠在那,子规倚靠下去,只露出一双无水无波澜的干涸眼睛,痴痴傻傻地望着眼前的金合欢。

      这是后门的树,方才没见着。

      金色圆润高洁,闪着圣光的小花再树上结满,子规看着那儿发呆。

      花花草草就是祖辈遗留下来的雅兴,也有大家的身影。

      处处透露着故人身影,言语、动作、神情、甚至是微小的幅度。子规拨弄着花儿,看着这树,起先是爷爷种植父母照料,后来便是陆怀晟和自己一起照顾。

      陆怀晟似乎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子规思索着,往下一看,底下站着的不就是刚才自己想的那个人吗!

      月牙似的桃花眼底下是那露虎牙的笑容,仰头看人时,还折了一根树枝,信步走来,定格在树侧。

      浑身都透着金光,绒毛如絮,眉目传神。

      笑得过于张扬犹如内蒙古的无形狂风吹向密麻的野草,于无形中现有形。

      “迟子规,讲座不听,跑这了?”

      手一顿,花差点掉下去,子规想起裴暮雨,稍稍点了点头,起身走下楼去。陆怀晟走到大厅那边,树枝被放在池塘那边钓鱼。

      “你怎么来了?”子规问,手里还不停地捏攥。

      陆怀晟说:“太久没回来,回忆童年。”

      “那你之前不回?”

      “朋友都不在,不想回。”

      子规轻挑眉毛,奶奶也从外面回来,看见陆怀晟后,拿出葡萄,说:“玩一会吧,等会留下来吃饭。”

      “好。”

      坐在餐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子规将外套脱下,蓝色饰品掉落。他迅速捡起,还是被陆怀晟注意到,他说:“那是什么?”

      子规:“没什么。”

      陆怀晟说:“看着很眼熟。”

      半信半疑地递过去,陆怀晟拿起耳饰,神情有些复杂。他交还给子规,说:“哪来的?”

      子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不清楚,朋友给的。”

      “你知道这是谁的?”

      陆怀晟说:“不知道。”

      白浪费一番激动的心情,子规说:“爷爷身体还好?”

      “前年死的,大概只剩骨头了。”陆怀晟神色如常地说道,并未显露悲伤神色,也符合子规对他的看法,不会把负面情绪带给身边的人。

      “节哀。”

      子规把茶倒下,这茶进了脏东西,喝不了了。或许是知道陆怀晟是而是玩伴后,也变得健谈起来。

      小时候都听大家叫他胜胜,连他的大明都不知道,因此子规根本认不出长大后的陆怀晟。

      可能也是感情没那么深的缘故。

      “我困了,先走了。”子规说,随后上了楼,其实也不是真的困,只是还有件事要办。

      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子规躺下,那对项链碰撞在一起,他拿出来,却莫名分不开了。

      项链投射出光影,一份文件赫然呈现于眼前,子规试着去点,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连忙讲项链收起。

      原来里面植入了芯片,他握住两条项链。

      父母的死就是因为调查某黑暗组织策划的毒品运输,而这个组织就是由陆家长子——陆鸿燊所创办,手段阴狠毒辣,而他也是陆怀晟的父亲……

      心顿时拔凉片刻,如同一股一股冰水浇在身体各处,即使是夏天也觉得通体寒凉。

      且不说陆怀晟知不知道这件事,光是他的家族在做这种事,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对于此,子规忽然间感到一切都很陌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怀晟,大脑一瞬间空白,瞳孔内何时涣散都不知道。

      “迟子规。”陆怀晟站在门外,无声无息,子规把项链藏在被子底下,说:“有什么事?”语气冷了几分,陆怀晟过来时,他也不自觉有些抗拒,又抓着手臂努力冷静下来。

      “受什么惊吓了?”陆怀晟打趣道,抱着胸看向坐在床上的子规,意识到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子规伸腿下床,却被握住膝盖,他穿的是短裤,因为这里气候不一样。

      未过膝,甚至还要更上一些。

      子规愣了一下,说:“干什么?”

      陆怀晟淡定自然地拿起抽屉里的药膏,说:“难道你没发现你的膝盖青了?”可是嘴上这么说,手却还在膝盖上方捏了一把,力道挺重,那块地方比青块都更显眼。

      眼睛里没什么变化,也不含什么情感,不躲不避也不迎,他说:“陆怀晟,你知道你家族的产业是做什么的?”

      陆怀晟像是没听到,继续擦药膏,直到子规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他才停下来,说:“服务,建筑,商业都有,你要问哪种。”

      从他嘴里是套不出话的,子规知道,只是自欺欺人,还希望对方能如实告诉自己。

      “你今晚要留下来住?”

      “不了,”陆怀晟罕见地没赞同,而是说:“今晚有事,来不了,明晚呢。”

      “明晚就算了。”子规抽回腿,陆怀晟靠过来,躺在颈窝处,说:“生气了?”子规把他的头推开,说:“别靠太近,恶心,我不喜欢和男人近距离接触。”

      “那你那个高中同学呢?”

      “我不喜欢亲密接触,他不算。”

      “我喜欢。”

      “随你。”子规往床下走去,穿好鞋,他就把陆怀晟推出去,关上门。在门后,他看向那金合欢,现在也不晓得爸妈会如何看待。

      现在的世道可不像以前,以前发力约束,风浪再大,终将会平息,可现在的水太深太浑浊。子规靠在门那,巨大的冲突使他愈发冷静下来。

      重新打开门,人已经不在那了。回看手机,是陆怀晟的好友神申请,他点进去看,正好看到朋友圈里一个女孩子点赞他的白图。

      而那个女孩子似乎是陆怀晟那个未婚妻,本身是不在意的,可当她看到头像里,女孩子耳垂两旁的蓝色耳饰时,立时不淡定了。

      他点进去,放大一看,和自己的正好对上。他翻看女孩子的朋友圈,结果正好看到有关于她的视频。

      视频是听讲座拍的,而女孩子耳垂上的饰品正好少了一只,不远处在门口的男人左手背上还有个H符号。

      子规放大视频,看清了男人的脸,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凭借轮廓,他能大概猜到他的样子。

      将2B铅笔拿出,他根据现场的灯光有些暗,还有口罩的凸起程度,并根据口罩印在脸上的大概轮廓开始描绘。

      大概到了下午两点,子规完成了画作,男人的脸是菱形的,且两颊消瘦,嘴凸鼻高。

      拿到太阳底下一看,大概就是这样了。

      奶奶做好饭就在藤蔓缠绕的凉亭底下睡起了觉,子规探出头去看,奶奶无意识地拿着蒲扇扇风,一脸安详矜慈。

      眼睛酸涩不已,太累了,子规往床上一躺,饭也没顾得上吃。随意躺下,就睡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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