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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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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艾米莉亚发出痛苦而用力的嘶喊,借着左臂意外挣脱带来的活动空间增加,身体在泥浆和克拉拉不顾一切的推拽下,加速向那狭窄的水流空隙挪动!冰冷的泥水已经淹到她的下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水的风险。她的左臂虽然自由了,但剧痛和麻木让它使不上力,只能随着身体移动而摆动,左手依旧紧握着胸针。
克拉拉的脸因剧痛和用力而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混着泥浆滚落。她的右臂承受着巨大的拉力,肌肉撕裂般疼痛。左腿被石块压住的部位更是传来钻心剜骨的剧痛,每一次发力都让她眼前发黑,几欲昏厥。但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口中只有重复的嘶吼:“蹬!…用力蹬!…挤过去!…快!!”
“哗啦!”
就在艾米莉亚大半个身体终于挤进那个水流冲刷出的空隙,肩膀顶到了克拉拉所指的那块巨大岩石的冰凉、湿滑表面时,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令人心悸的崩塌声!更大股的泥浆裹挟着碎石轰然砸下!
“啊!”艾米莉亚惊叫,本能地缩头。
万幸的是,她身体的大部分已被那块坚固的岩石边缘挡住!只有小腿被几块落石砸中,剧痛传来。然而,更大的危机紧随而至——浑浊冰冷的水位因为这次塌陷和上方堰塞湖的压力,瞬间暴涨!猛地淹过了她的头顶,灌满了她刚刚挤入的这个相对宽裕的空隙!
窒息!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肺部灼痛,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灭顶的瞬间,那只一直被她死死抓住的手臂——克拉拉的手臂——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狠狠地拽着她,顶着湍急的水流和砸落的泥石,朝着岩石上方推去!同时,克拉拉的身体也因这反作用力,加上水流冲击和左腿剧痛,猛地向下一沉!
艾米莉亚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向上拖拽!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借着这股力量、岩石的棱角以及最后一点浮力,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尖锐的石块刮破了她的手肘、膝盖和腰腹,但她毫无知觉。终于,她的头猛地冲破水面!紧接着是肩膀、胸膛!她像搁浅的鱼一样,上半身死死趴在了那块冰冷湿滑的岩石凸起上!这个凸起位于岩石缝隙的较高处,暂时没有被上涨的水流完全淹没。她剧烈地咳嗽,大口呼吸着带着泥腥味的空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暂时脱离了溺水的危险,但下半身,从腰部以下,依旧浸泡在冰冷浑浊、仍在缓慢上涨的泥水中!身下的岩石平台狭窄而湿滑,仅能勉强容纳她趴伏。
艾米莉亚惊魂未定,立刻低头看向下方水流翻涌的空隙。
克拉拉的情况糟透了!刚才那最后一推拽的反作用力加上水流冲击,让她沉得更深!水位已经彻底淹没了她的头顶!只有她那只被艾米莉亚刚刚松开的手臂还露在水面上一点,无力地漂浮着,很快又被落下的泥浆掩盖。水面下,只能看到模糊的、剧烈挣扎搅动起的水花和气泡!她溺水了!而且腿还被卡着!
“克拉拉!!”艾米莉亚趴在岩石边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刚才那不顾一切的推拽和指引…克拉拉是在用自己当踏板?!
“手!…给我手!!”艾米莉亚不顾一切地将整个上半身探出岩石边缘,腰部以下还浸在冰冷的水里,疯狂地将右手伸进浑浊冰冷的水中,朝着记忆中克拉拉手臂最后的位置抓去!胸针的幽蓝光芒在她紧握的左手指间微弱闪烁,但在浑浊的水中毫无作用。
冰冷刺骨的水下,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截僵硬的手臂!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拽!
沉重!难以想象的沉重!克拉拉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而且被卡住的左腿带来了巨大的阻力!艾米莉亚感到自己的右臂和肩膀的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随时会脱臼!冰冷的水浸泡着她的下半身,消耗着她的热量和力气。
“上来!…克拉拉!用力!蹬啊!!”艾米莉亚嘶喊着,双脚死死蹬住身下湿滑的岩石寻找支撑点,身体拼命后仰,将全部重量作为对抗。指甲再次深深陷入克拉拉手臂的皮肉,试图用疼痛刺激她。
水下的挣扎似乎剧烈了一瞬!那只被抓住的手臂也猛地传来一股微弱的反向抓握力!
有反应!
艾米莉亚精神一振,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她嘶吼着,牙龈因用力过度而渗出血腥味,身体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
“噗!”克拉拉沾满污泥的头猛地破水而出!她剧烈地呛咳着,眼睛翻白,脸色死灰,显然在窒息边缘。但她的右手本能地向上抓挠,终于也抓住了艾米莉亚的手臂!
艾米莉亚感到重量陡增,但也多了一个着力点!她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脚在湿滑的岩石上猛蹬激起水花,腰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向后一拽!同时拼命将克拉拉的手臂向上提拉!
“呃啊——!!!”克拉拉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那是肌肉和韧带被强行撕裂、关节在巨大扭转力下脱臼的剧痛!她的左腿终于被从卡压的石块和树根中强行拖拽了出来!
巨大的反作用力传来,艾米莉亚向后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岩石平台上!但她手中,死死抓着…克拉拉!
克拉拉如同被拖上岸的濒死之鱼,浑身厚重泥浆和水渍,被艾米莉亚硬生生从淹没的死亡之水中拖到了狭小的岩石平台上!她的左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拖在身后,裤腿撕裂,小腿和膝盖处一片骇人的青紫肿胀,皮肤被刮擦得血肉模糊,肌肉明显拉伤撕裂,关节红肿变形、显然已经脱臼。剧痛让她瞬间昏厥过去。她双目紧闭,脸色死灰,只有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从唇间逸出,证明她还活着,腿骨可能未断但遭受了毁灭性的软组织损伤。她的尾巴无力地瘫在泥水里。
艾米莉亚躺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带着血腥和肺灼痛。雨水砸脸,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她感到刺骨的寒冷——腰部以下依旧浸泡在缓慢上涨的冰冷泥水中。她看着身边泥塑般、气息奄奄、左腿严重脱臼撕裂的克拉拉,再看看自己泥浆血水满布、擦伤累累、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的双手,巨大的劫后余生虚脱感和荒谬感席卷了她。
她做到了。她竟然…把这个恨之入骨的窃贼…从地狱里拖了出来?而且,是以对方几乎牺牲自己为代价?
但危险远未解除!水位还在上涨!这块小小的岩石平台很快也会被淹没!克拉拉昏迷不醒,伤势严重。她们必须离开这里!
不能等死。救援不知道何时会来,或者…根本不会来这片绝望的废墟深处。
这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艾米莉亚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晰了一些。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疲惫和伤痛。
她强迫自己深深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身体。短暂的几分钟喘息,让透支的肌肉勉强积蓄起一丝微薄的力量。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头顶和身侧是湿滑的巨大岩石,提供了暂时的庇护,但也像牢笼。她们所在的狭窄岩石平台前方和下方,是被泥石流冲塞得严严实实的泥土、碎石和断木,正是之前困住她们的地方。刚才被拖拽上来的路径,因为二次塌方,又被新的泥浆和碎石部分堵塞,形成了一个陡峭的、不稳定的斜坡,连接着下方更深、更危险的区域。水位正从那个斜坡下方不断上涨,蔓延到她的腰部。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她们爬上来的方向——那个被岩石遮挡、相对稳固的上方缝隙。但缝隙狭窄,堆满了滑落的泥土和小石块,位置就在她趴伏的岩石平台后方稍高一点的地方。
必须先清理通道,爬上去!
艾米莉亚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克拉拉身上。这个窃贼狐娘…现在成了她无法抛弃的累赘,也是…唯一的“同伴”。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艾米莉亚咬着牙,忍受着全身的酸痛和左臂火辣辣的刮伤疼痛,转过身,面向上方的缝隙,开始用她那双伤痕累累、指甲渗血的手,徒手去扒开堵在岩石缝隙入口处的泥土和小碎石!动作起初僵硬而无力,每一次挖掘都牵动着手臂和腹部的旧伤,带来尖锐的刺痛。冰冷的泥浆渗入指甲缝和伤口,让她倒吸凉气。但她没有停下。
“呃…咳…”她喉咙里发出用力的闷哼,像一头受伤的母兽在挣扎。手指在湿滑的泥石中奋力抠挖、推搡。她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用它当简陋的工具去撬动更大的石块。指甲渗血的疼痛钻心,但她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动作。泥水顺着她的手臂流淌,混合着新渗出的血丝。腰部以下浸泡的冰冷感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
一寸,一寸…堵塞的泥土和碎石被她艰难地扒开、推开。通道渐渐显露出来,虽然狭窄陡峭,布满湿滑的苔藓,但足够一个人勉强攀爬上去。通道口位于岩石平台后方约半米高的位置。
通道清理得差不多了。艾米莉亚停下来喘息,冰冷的雨水让她稍微清醒。她回头看向克拉拉。这个窃贼依旧昏迷不醒,左腿的肿胀和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骇人,冰冷的泥水已经快淹到她的小腹。
得把她弄出去!否则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艾米莉亚爬到克拉拉身边。昏迷中的人异常沉重。她咬紧牙关,先尝试将克拉拉的身体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克拉拉的头无力地垂下,身体冰冷。艾米莉亚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住克拉拉的腋下,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克拉拉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朝着那个刚刚清理出的、位于半米高处的通道口拖拽、推顶!水位增加了阻力,也让她脚下打滑。
“呃…啊!”艾米莉亚发出压抑的嘶吼,额上青筋暴起。克拉拉的身体像一袋湿透的沙土,每一次推动都耗尽艾米莉亚的力气。湿滑的泥地和上涨的水位几乎没有摩擦力,反而增加了难度。艾米莉亚的双脚在泥水中蹬踏、打滑,寻找着支撑点。终于,她将克拉拉的上半身成功地推到了通道入口边缘!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一步:把克拉拉完全推上去!
艾米莉亚调整姿势,站在通道下方,水位淹到她的大腿。她双手死死托住克拉拉的臀部和后背,用肩膀死死顶住!她闭上眼,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上一顶!一推!
“唔——!”伴随着艾米莉亚喉咙里挤出的闷吼,克拉拉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推得向上滑动,上半身终于越过了通道口的最高点,顺着外面那个陡峭湿滑的斜坡滚了下去!艾米莉亚甚至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微弱的、无意识的痛哼从外面传来。
克拉拉被推出去了!
巨大的脱力感让艾米莉亚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瘫软在水中。但她知道,自己还没脱离险境!水位已经快淹到她的胸口!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狭窄的通道口。她用指甲死死抠住岩石的缝隙和凸起,右脚奋力蹬踏着身下湿滑的泥土和碎石,试图将身体向上撑起、挤进通道!冰冷的泥水冲刷着她,碎石刮擦着她的腰腹和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蛇,扭动、攀爬、蹬踹…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肌肉撕裂般的哀鸣。麻木疼痛的左臂只能勉强挂在岩石上提供一点支撑。
“上来…给我…上去!”她低声嘶吼着给自己打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终于,她的上半身探出了通道!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挡地砸在她脸上,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她看到了外面——依旧是一片狼藉的泥泞废墟,但视野开阔了许多!水位在通道外低洼处汇集成浑浊的水坑。
她不敢松懈,双手死死抓住外面一块相对稳固的岩石边缘,腰部发力,双脚在通道内壁上拼命蹬踹!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呐喊,艾米莉亚·德·维尔纳夫,终于将自己从那个狭窄、黑暗、冰冷、充满死亡气息的岩石缝隙中,彻底挣脱了出来!她狼狈不堪地滚落在通道外冰冷的泥泞斜坡上,浑身裹满了厚重的泥浆,像刚从地狱熔炉里爬出来的泥偶。她仰面躺在冰冷的雨水中,腰部以下还浸在斜坡低洼处汇集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泥和血水,肺部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她的左臂无力地摊在泥水中,左手依旧紧握着,指缝间被厚厚的泥浆完全覆盖。
她出来了!她活着出来了!冰冷刺骨,但至少暂时脱离了被活埋和溺毙的核心险境!
就在这筋疲力尽、意识模糊的瞬间——
“那边!岩石边上!有动静!!”一个士兵惊疑不定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快!灯光照过去!小心脚下!”另一个声音急促地命令道。
紧接着,几团昏黄、摇曳的光晕刺破了厚重的雨帘和废墟的黑暗,如同在绝望深渊中点燃的希望之火,朝着艾米莉亚所在的方位快速移动、汇聚!那是被防雨罩勉强保护的油灯或提灯的光芒,在狂风暴雨中顽强地跳动着,光芒首先捕捉到了艾米莉亚在泥水中微微起伏的轮廓。
“天啊!是个人!趴在那里!”第一个发现她的士兵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她还活着!我看到她动了!”另一个声音确认道,灯光更加集中地笼罩在她身上,昏黄的光线映照出她泥浆覆盖下残破的华贵衣裙的样式和颜色。
“看那衣服…圣母玛利亚!是小姐!是维尔纳夫小姐!!!”杜兰德嘶哑、狂喜到几乎破音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他显然不顾一切地冲在了最前面,手中的提灯剧烈摇晃着,光斑在艾米莉亚身上急促地扫过!“小姐!坚持住!我们来了!!!”
更多的呼喊声、纷乱急促踩踏泥水的声音、猎犬兴奋而焦躁的吠叫声,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朝着艾米莉亚所在的位置汹涌而来!
救援!终于来了!
艾米莉亚的心猛地一颤,巨大的希望和虚脱感同时冲击着她。昏黄的灯光在雨水中形成迷蒙的光晕,刺得她刚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她努力偏过头,避开最刺眼的光源,目光下意识地、艰难地扫向旁边不远处——在几盏提灯摇曳光芒的边缘地带,克拉拉·杜邦,那个被她推出来的狐娘窃贼,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伏在泥泞和水洼中,像一尊毫无生气的泥塑,几乎完全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她那张沾满污泥的侧脸,在光与影模糊的交界处,显得无比脆弱而遥远,仿佛随时会被这片泥泞彻底吞噬。一条同样沾满泥浆的尾巴无力地搭在身侧。
维尔纳夫小姐的“体面”…早已被这泥泞、伤痛和狼狈彻底撕碎。而眼前这个昏迷在阴影边缘的泥偶,既是她恨之入骨的窃贼,又是刚刚与她共同经历了生死、甚至被她亲手“救”出来的…复杂存在。
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一切?艾米莉亚在昏黄跳动的灯光、嘈杂急切的呼喊声和冰冷的雨水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雨水混合着说不清是解脱还是茫然的液体,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