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枷锁 ...
-
南宫耀几乎是冲出的铭轩阁。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浇灭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巨大失望的火焰。顾砚最后那句话，那个轻佻侮辱的动作，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刺痛。
「不然呢？你以为我一次次帮你，是为了什么？」 「做慈善吗？」
「你真让我恶心。」
他对着路边冰冷的垃圾桶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眶酸涩得厉害。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父亲还在医院，集团危机未除，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个人情绪击垮。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坐进驾驶座，他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顾砚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对方的手段远超你的想象。没有我手里的东西，你父亲撑不过一个月。」
他知道，顾砚不是在危言耸听。那个男人或许卑鄙，但从不说无把握的话。
那份被他不屑一顾摔在茶台上的档案袋，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要……接受吗？
用离开林深，来换取父亲的安全？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自我厌恶。这算什么？他南宫耀什么时候需要靠出卖朋友来换取家族的平安了？
可是……如果拒绝，父亲怎么办？南宫家怎么办？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局，无论怎么选，都是错。而将他逼入这个境地的人，正是那个他曾经无比信任、甚至……依赖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发慌。
他在车里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夜色完全降临，车窗上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最终，他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决绝。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久到几乎僵硬，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敲下两个字。
「证据。」
点击发送。
然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耻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他觉得自己像个明码标价的商品，卑劣又可笑。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顾砚的回复简单到极致，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南宫耀看着那条消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看，多么高效。多么符合他顾总的风格。
他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汇入夜晚的车流，仿佛要逃离什么，却又清楚地知道，无处可逃。
…… 顶层公寓里。
顾砚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条只有两个字的回复。
「证据。」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能想象出南宫耀发出这条消息时，是怎样的愤怒、屈辱和绝望。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宫耀的父亲倒下，看着南宫家崩塌，看着南宫耀被卷入更深的漩涡。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手段远比南宫耀想象的要阴毒百倍。
他只能用这种最不堪、最伤人的方式，强行将南宫耀拉离潜在的危险（林深背后或许也有他不清楚的牵扯），并为他递上反击的武器。
即使被憎恨，被厌恶。
他也必须这么做。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刚才触碰过南宫耀下巴的指尖。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却让他感到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恶心……”他低声重复着南宫耀的话，嘴角勾起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是啊，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像一个躲在阴暗处的怪物，用最卑劣的手段，玷污了自己最想守护的阳光。
他拿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和绝望。
…… 第二天，南宫耀准时出现在了顾砚指定的地点——一个位于郊区的、极其隐蔽的私人俱乐部房间。
顾砚已经在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寒暄，没有对视。
顾砚直接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冷峻，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南宫耀面无表情地拿起文件袋，打开，快速翻阅着里面的内容。越看，他的心越沉。里面的证据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详实和致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大人物。顾砚说的没错，没有这些，他父亲绝无可能脱身。
他合上文件，抬起头，看向顾砚，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东西我收到了。你的条件，我会做到。从今天起，我和林深不会再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接触。”
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顾砚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剜了一刀，插在裤袋里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很好。”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交易完成。枷锁落下。
南宫耀不再多看他一眼，拿起文件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砚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昂贵的红木桌上！实木桌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处传来的、铺天盖地的空洞和绝望。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却也永远地，将他最珍视的人推向了更远的对立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