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俩妖吃完了肉,存了一些烤干了背在身上,决定继续往山上进发。这紫金山高得很,周围也是群山环绕,如今到这里就已经没有砍柴的愿意上来了。山中野兽不少,上下一趟至少一天,若天黑了下山,指不定遇到点啥容易命丧当场被掏成口粮。
从黄昏走到又一个天黑,此穹一个劲儿讲故事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他大咧咧擦着嘴角,干涸的感觉让舌头唇齿都粘得打不开。
“锅弟,还有水吗?”此穹感觉嗓子冒烟了。
“没了,吃完肉让你都喝光了。”
兀储顺着幽幽月光,听着四面动静,总觉得哪里有水,却分辨不出方位。
“啊?是吗?我都快渴得受不了了唉……”
想起一路自己虽然也遭了不少罪,可从没在这方面受苦过。此刻哪怕是有一条小水沟呢?这唾沫越来越干黏,再不找点什么润润口就说不出话来了。没辙,此穹弯下腰,揪了几片大的草叶子竖着吊在嘴上,另一只手狠狠一捏,覆在上面的几滴露水便落到了舌头上。总共没多少,此穹觉得不解渴又想弯腰揪去,一旁的兀储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感觉附近有溪流。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只是溪流,兀储觉得离这儿不远,有一处什么地方在召唤自己似的,他现在十分想要过去。
“真的吗?!哪儿,哪儿呢?行啊锅弟,原来你的感知竟然比我还灵敏?”
此穹的本体注定他在捕食和寻找资源方面更有优势,一开始小龙王也推荐这炒勺跟自己一路,都做好了需要照顾他的准备,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大笨妖怪,竟然能办这么多正事儿,不仅能充当厨子,还能找水!
“我耳朵能听见一些东西的回响,就好比那个水打在石头上的……对,确实是这个声音。”
兀储闭眼认真分辨了一下就确信自己猜的没错。他这双好耳朵因着没有对比,自己也从没觉得比其他人厉害哪儿去。只是天实在有点黑,他视力不如此穹,要找水源,还得他自己看路。
“带路!”
此穹大手一挥,跟大爷似的等着兀储开头,他却呆呆的望向自己。
“怎么了?走啊倒是。”
“我看不见,你自己找路,我跟着,方向我指给你。”
兀储说得言简意赅,此穹思考了一下觉得也还成,便答应了下来。谁知兀储指的方向,一路上荆棘都是横着长的一般,旁逸斜出缠成一团,此穹无奈只能动用点法力将荆棘砍断。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俩妖怪翻山越岭钻到了草木更茂盛的林子,溪流声逐渐大了起来,这可乐坏了此穹。
“嗨呀!还真有水啊~我的好弟弟,你这可叫真人不露相了!”此穹甩开俩大袖子,拎着自己的长衫就往水源跑,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抽了风的大螳螂。
兀储跟在后头,借着稀稀拉拉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努力提着寸劲儿,熬着为数不多的灵力保持不摔,却有些郁闷。
合着一开始他根本不信自己听得到?那他这一路,难道是在拼运气吗……兀储只是犹豫了一下,因着那蛇妖仍旧毫无怨言地跟着,意识不到的嘴角悄悄勾起。
这水面挺宽,目视了一下大概十步远,应该算条河。在河岸边,有两跨步远的湿泥地。但身为蛇此穹并不怕,毕竟他的真身有从水面上飞蹿过去的本事,但他忘了自己穿着衣服化作人形,脚下步伐不稳,对喝水迫心太切,脚下一滑竟然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到了河边的湿泥地边缘。而这地方,正好裸露着一堆石头。
“哎哟~~~小爷我的蛇腚呀……唉唉……嘶……”
这一下敦得不轻,疼得此穹蛇信子伸老长,吸溜了好几声。
“蛇……腚?具体在蛇身上的哪一段?”
兀储不合时宜的问出了这个奇葩问题,沾了一屁股泥的此穹哀怨地一手揉着腰一手撑地脑袋插水里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懒得回答他。
“你们蛇、就是,爬行的时候,朝上的那头是,还是贴地的那面儿是?”
嘿……你还较上真儿了。此穹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句,直腹诽你个大炒勺一点儿也不厚道,自己啥啥没有倒是免了被人调侃了,丝毫不在意这话问完了人家心里受不受伤。
“蛇是蛇,蛇妖是蛇妖……”
在喝水的间隙,兀储听见趴河边儿的那人叨咕了两句,不甘心的好事者紧随其后又追上了一句:
“对,你是蛇妖,我是器妖。所以到底在哪一面?”
“哪面儿都没有!我这是水蛇腰接尾巴!再问信不信小爷我一个法术给你捆这儿!”水面被拍打的声音挺大,显然此穹被激怒了。
“……哦。”
憋了好一会,兀储闭上了嘴。但眼睛却一直朝对面飘。
河那头是山涧被冲击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河道平坡,两侧缓缓夹道的草木中间有个拳头大的黑点儿。兀储老觉得那个黑点儿好像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自己,好像他不过去就会错过什么。
兀储踏到了河边,拍了拍此穹的肩膀,“你看那个地方是什么?怎么那么黑?”
此穹回头看了兀储一眼,又照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洞啊……看着还不错。怎么,今晚在那里休息?”
过了河的话,就只有山阴面儿的路可以走,这条河正处在西侧,实际上此穹并不喜欢代表白虎位的西,可他俩这时候再赶路,就真不得休息了。长时间的人形变化很消耗精力,光顾着赶路的俩妖怪都没得空儿坐下来修炼,能偶尔睡上一觉已经非常不错。
“嗯,那里头,好。”兀储不大会撒谎,琢磨一下只能这么说,惹得此穹看了他好几眼弄不懂什么意思。
“那还说啥了?我听我锅弟的!”此穹站直了腰,大大地抻了一下,根本不顾及袍子下半身的泥,还有被水浸湿了的袖子,想要立马踏入水面,脚在要进去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下,又撤了回来。
兀储不知他犹豫,本打算动身过河,却一把被抓住了胳膊。
“这水不太对。你能飞不锅弟?”
面对那双黑夜中还隐隐散发寒光的细长眸子,兀储不由跟着退了回来。他道行尚浅,平日里吓唬人的话,一些脸上的法术变幻足够忽悠人,根本没人教过他,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凌空飞行。
兀储摇摇头,此穹又问,“那你可会游泳?”兀储仍旧摇头。
这让此穹不禁失笑,“若这一步踏进去,我没事儿,你可能要沉底了。”
“有那么深?”兀储不解,这河看着就十步宽,又在山涧之中,再怎么冲刷,也冲不出太深的坑来。
“说来也是。而且我刚喝这河水,总觉得水里没活物。”他不说自己馋鱼了,脑袋插水面里之后特意在水底扫了一圈,却连个影儿也没有。怪了。
“那我去看看上游或者下游能不能过去。”兀储丢了魂儿一样,这股子要过去的执念上了劲儿,不达成不行。这感觉很奇特,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到那个石匠家里,也差不多。
“哎哎哎?别走啊!锅弟,你只需说两句好听的这过河的事儿难吗?”此穹一脸嘚嘚嗖嗖地拍着胸脯。
“说好听的,会有船吗。”
“你指望这山里给你变出个船,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带你过河?”
“那你能变成船吗。”
此穹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这下僵了。他心说这不是活物变得妖怪是没脑子啊,果然一根弦儿。
“我会游泳,浮于水面,你就变回炒勺我举着你过去不就完了?”
兀储微微想了一下,也对,“走吧!”说着就要变。
“哎哎哎?好听的呢?”此穹急忙拉住他。
“啊,什么是好听的?”兀储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妖怪怎么谈了这么个条件。
“你就叫……叫一声好哥哥吧!我都喊你这么多声弟了,也没听你喊过我一句。来,喊吧~”
此穹叉着腰,脸上的得意哪怕兀储看不大清楚也能想象出来。相处了这么一阵儿,他感觉这蛇轻浮,不老正经,本事也就那样儿,但不怎么记仇,说话也不过心,是个心思纯粹嘴纯碎的妖。两人同行,他多少仰仗着此穹,让他当牛做马倒也还好,如今让他开口,兀储觉得这还不如他命令自己做点什么事儿来得痛快。
憋了好一会,兀储咬了咬牙吐了一句让他完全不懂是何用意,又深感陌生的词儿。
“……好哥哥。”
“什~么~我听不清~”此穹装聋作瞎,一只手放在耳旁,那脸就快要贴到对方的面门上来。
“好哥哥。”
“哎!我好弟弟!来吧,哥带你过河!”
此穹嘻嘻哈哈地握上兀储的胳膊,一瞬间,衣衫鞋子像是自己长了眼一样落到了蛇妖的手里,而他则大手一挥都收到袖子里,兀储就以原型被此穹握着。
深深吸了口气,此穹狠狠咬着牙,努力将刚才喝水时那寒凉刺骨的劲儿暂时忘却,两脚一抬,只听“咻”一声,蹿进了河水中。
他下半身变回了蛇身,上半身则保留人形。如今的他本身已经生得碗口粗,那覆满紫金鳞片的粗壮蛇尾在水下缓缓摆动,上半身则一手举着兀储一手划水面。
此穹庆幸此刻是深夜,还是在人迹罕至没有谁看得到的深山,否则这姿势够难看的,足够让人笑掉大牙。
将兀储带过河后,浑身湿答答的此穹看着异常狼狈。与他相比,兀储穿上了衣服鞋子干净清爽,连头发都是干的。
“唉!为了你一句好哥哥,真是让小爷我做了回落汤鸡了!”说完此穹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贴在肉身上的衣料把夜里混着冰凉河水的寒意像膏药似的粘。
“你冷了?”兀储偶尔会忘记此穹是条蛇,蛇怕冷。
此穹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得他腰都弯了下去,抱着臂膀的他瑟缩着往那个洞的方向挪去。
“一会儿我去找点儿柴生个火,你在这儿等等我。”
洞不是很大,也就比俩人的个头高上两尺,往里走不了十步远就到头儿了,越里面越窄。兀储将哆嗦成一团的家伙塞进去,一个人去旁边找柴火了。
洞外确实有一些干枯树枝,在河对岸的时候此穹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兀储这眼神儿不好的需要多久能找来。他就抱着身子,想要靠打坐修炼抵御寒冷,心却总是静不下来。
此穹的那句话本就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却不曾想这呆瓜真的叫了。自己出生时候一窝子有十二枚蛋,这些蛋里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睁眼就跟哥哥姐姐们缠缠绕绕的,平日里有吃的却是最容易被挤到一边儿的受气包。畜牲没什么兄弟情份,那是凡人才有的,蛇会觉得自己的兄弟抢自己的口粮,凡人却讲究兄友弟恭,手足之情。所以他没概念,也懒得多想。
只是,这声“好哥哥”甚是好听,叫得他心里痒痒的,他还想再多听听。
那如果他叫,自己就当他哥哥也不错。此穹没拥有过真正的家人,不懂什么感觉,如今有这么个义弟,总觉得新奇,让他不禁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