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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作茧自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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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蜜色光泽。空气里弥漫着地暖烘出的、令人慵懒的暖意,以及一丝极淡的、甜糯的牛奶香气。
夏柏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江岁声窝在窗边那个巨大的、云朵般的懒人沙发里,身上穿着那件他买的柔软的燕麦色羊绒毛衣,宽松的领口微微下滑,露出一小截清瘦白皙的锁骨。一条厚厚的绒毯从下巴处严实地盖到腿弯,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他手里捧着一个空了的马克杯,头微微歪着,靠在沙发柔软的边沿,似乎在看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发呆。暖光勾勒着他安静的侧脸,睫毛垂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脸颊透着久违的、健康的红润光泽。
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安宁,像一只被精心照料、终于养回了点精神的家猫。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强烈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涌上夏柏的心头,熨帖了他每一寸神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脱掉外套,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他在沙发边单膝蹲下,视线与江岁声齐平,目光细细地、贪婪地描摹着眼前这张终于褪去了病气、显得格外乖顺柔和的脸庞。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江岁声温热的脸颊,触感细腻得让人心颤。
江岁声像是被从温暖的梦境中唤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瞳仁在夕阳下清澈透亮,映出夏柏专注而深情的倒影。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自然地上扬,露出一个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依赖的笑容:“哥哥回来了……”
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的软糯。
夏柏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深地望进那双眼睛里,然后俯身,用一个不容拒绝的、却又温柔至极的吻,封缄了他未尽的话语。
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和怜爱的吻。他含住那两片柔软的唇瓣,细细地吮吻,舌尖温柔地撬开齿关,耐心地、一寸寸地舔舐过口腔内壁,仿佛在品尝世上最甘美的泉源,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安好无恙。
江岁声被吻得猝不及防,喉间溢出细微的呜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柔软的绒毯。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夏柏的额头抵着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灼热的气息交融。
“牛奶喝完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情动后的磁性,手指却滑下去,摸了摸杯壁,确认是空的。
“嗯……”江岁声轻轻应着,脸颊绯红。
“好乖。”夏柏奖励般地又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随即伸出双臂,连人带毯子一起,稳稳当当地从沙发里抱了起来。
江岁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夏柏抱着他,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向客厅中央更宽敞柔软的主沙发。他坐下,却不让怀里的人离开,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江岁声侧坐在自己腿上,依旧用绒毯将他裹好,整个人牢牢地圈进自己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江岁声的发顶,手臂环住他纤细的腰身和薄薄的背脊,手掌在他后背规律地、轻轻地拍抚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低声问,嘴唇贴着柔软的发丝。
“没有,很好。”江岁声把脸埋在他颈窝,摇了摇头,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冽木质香,感受着隔着衣料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温热体温。
他想起很久以前。
想起那些独自缩在冰冷出租屋的床上,忍着喉咙里可怕的哮鸣音和窒息感,数着秒等待痛苦过去的夜晚。那时候,冷汗浸透睡衣,恐惧攥紧心脏,他蜷缩起来,奢望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带着体温的拥抱。
一个能告诉他“别怕,我在”的拥抱。
而现在……
他拥有了不止一个拥抱。
他拥有了持久的、强有力的禁锢般的拥抱,和无数个或温柔或炽热的亲吻。他被妥帖地收藏着,细致地爱护着,严密地守护着。
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温暖,如今汹涌澎湃地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睛,更深地偎进这个散发着无尽热意的怀抱里,像趋光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沉溺进这片名为“夏柏”的、令人窒息的爱之深海。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暖光抽离,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冰冷而璀璨。
江岁声的脸颊贴着夏柏颈侧温暖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平稳有力的跳动。这个怀抱太温暖,太安全,将他与窗外那个需要费力应对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就在刚才等待夏柏回来的时间里,他收到了陈崝楠咋咋呼呼的微信轰炸。
【崝楠:渡哥!渡哥!在不在!哥们儿我那个精密作坊终于拉起来啦!虽然小的跟麻雀窝似的,但五脏俱全!必须庆祝一下!明天晚上出来吃饭!老地方烧烤走起!你必须来给我镇场子!小路他们也都来!】
字里行间都透着那股熟悉的、热火朝天的劲儿,几乎要冲破屏幕。
他看到消息时,心里是高兴的,甚至下意识地弯起了嘴角。为崝楠高兴,也隐隐怀念起那种喧闹的、充满烟火气的氛围。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那个“好”字几乎就要发出去了。
可就在那一刻,他抬眼看了看这间过于安静和完美的公寓,感受了一下身体里那种被精心豢养出的、懒洋洋的舒适感,以及……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寒冷和嘈杂环境的畏怯。
那个“好”字,就怎么也发出不去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夏柏知道后的反应。
不会严厉反对,只会微微蹙眉,用那种担忧又不忍责备的语气,分析秋夜风寒、烧烤油腻、人多嘈杂对他的身体是多么大的负担,然后体贴地建议:“如果想庆祝,不如请崝楠来家里?我让厨师准备些清淡又精致的菜式,你们一样可以好好聊天。”
他说的都对。无比正确。
可那就不是崝楠想要的庆祝了。那也不是他记忆中,和崝楠、和那些老朋友在一起时该有的样子了。
那股刚刚被勾起的、微弱的想要触碰外面世界的冲动,就像一颗小小的火星,还没来得及燃起,就被理智和一种更深层的惰性悄然摁熄了。
现在,被夏柏这样紧密地拥在怀里,感受着那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占有,那份因为拒绝朋友而产生的细微愧疚感,也渐渐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安心”的情绪所覆盖。
算了。他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气氛这么好,他不想打破。夏柏工作一天也很累了,不该再用这种小事让他烦心。
他微微动了动,抬起头,迎上夏柏低头看下来的目光时,那些编好的借口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夏柏的眼神太深太沉,里面翻涌着一种他无法完全读懂的、浓稠的爱意和满足,仿佛他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失而复得,需倾尽所有去守护。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任何一点小心思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是一种辜负。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重新将脸埋回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仿佛寻求庇护般,更深地依偎进去,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夏柏的颈窝,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似呜咽的依赖的叹息。
仿佛在说:别放开我。
夏柏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回应了他的“请求”,将他更深地囚禁在自己的气息和体温之中。
江岁声闭上眼睛,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拿出手机,点开陈崝楠的头像,缓缓敲下:
【崝楠,抱歉,明天晚上可能去不了了。身体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怕吹风。你们玩得开心点,下次我去看你新作坊。】
点击发送。
然后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仿佛扔开了一个不必要的负担。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夏柏怀里陷得更舒服些,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这份沉重而甜蜜的禁锢。
作茧自缚。
却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