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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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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朝我这边跑过来,身体幅度再大一点,记得最后在相机前站住、弯腰、定点。”
“我们拍完这一条今天就结束了吗?”
“对,三天内会联系你选样片的,选好了再给你精修。”
“那我加你个联系方式吧。”
“到时候官方号会联系你的。放心,有什么问题客服会及时处理答复的。”
燕归把镜头盖好后,又把相机电池拆出来,换上一块满电的。
面对客人似乎还要追问的架势,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急忙收拾东西和郝好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他长得好像明星啊。小姐姐,他叫什么名字啊?”
“无南。”郝好收拾着自己的彩妆箱,接过别在客人身上的装饰品,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人打听他的个人信息了,她也只是无力摇头。
“吴南?”客人楠楠重复。
今天的音乐剧他快要赶不上了。
现在下午5点37分,音乐剧晚上7点开演。今天出外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骑车过去至少一个小时。这还是抛开晚高峰影响的计算。
燕归低着头翻着,今天拍的客人照片。有几张构图表情都还不错,就是光线需要改得更清透干净些。还有有几张人物太小了,估计会被客人pass,最后留下的可能是赶着落日,光线柔和拍得那几张,氛围也不错。
他转着控制键快速下翻,匆匆扫视,在心里预制个大概的修图方案。可过快的翻动速度也会导致,有几张在内存卡里沉底的照片,猛地蹦出来给他一击。
是那天的江行。
说实在,燕归完全记不得,当时看到江行到底是怎样的,只记得瞬间的感受是惊吓。
没错就是惊吓。
采风完全随机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一个从概率学上无线趋近于零的可能性,会独自出现在这的人,还差点摔倒。
燕归放大了照片里,江行企图抓住空气的手,手腕上系着根红绳。
还挺迷信。燕归在心里默默吐槽,手移动着画面,往江行明显也很错愕的脸上放大。
“你还没走?”郝好已经收拾好东西开着车出来了,经过还靠在路边的燕归摇下窗。
“整理相机,现在就走。”燕归把相机一关,往背包里一塞,一脚跨上摩托,扣上头盔,打上护目镜,走前还不忘提醒对方,“开车小心。”
今天要看的是《基督山伯爵》,原著是经典中的经典。
燕归不是什么文化人,也不是个喜欢经典的人。在他的印象中,经典往往与强迫性学习挂钩,尤其在他发现,所有的经典故事都离不开爱情这种恶俗的主题时,更是不喜。
不喜欢因为爱情被拯救,也不喜欢因为爱情沦为附庸。
于是,他矛盾到选择忽视爱情。
不过,今天的主题是复仇,爱情充当点缀。
他喜欢音乐剧。喜欢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只是发现用音乐传达情绪,甚至用一首首音乐串联可以传达一个完整的故事很有趣,也很安全。
关于安全的理解,你大概可以认为是一种克制的倾诉欲。毕竟如果在耐不住寂寞的时候,暴露太多自我,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燕归则是想在二者之间寻求个平衡,用一种安全的方式进行适度的自我暴露。
曾经,他和江行谈及这个想法时,彼此思想的共鸣导致肉身载体的过电。
在2019年的10月,一场世界性的灾难发生之前。他在现场看的第一部音乐剧是《摇滚红与黑》,和江行一起去的。江行说他们以后还可以去看《汉密尔顿》《摇滚莫扎特》《歌剧魅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经典爱好者。所以总挑着些耳熟能详到,近乎让燕归下意识排斥的剧目。他说,有时候经典的存在,并不是逼着你去喜欢,也不是逼你去迎合大众的喜好,它们是历史性的存在,如果要深入学习就必须先了解。
燕归听进去了。
后来就没有了后来,他们再也没一起去过剧院。
“哥,这个音乐剧我就不去了,我怕到时候打呼噜吵到大家欣赏艺术。”
戴思越看起来很是为难地,拒绝了江行的邀约。
“你想去现在也没票。”江行本来也没打算带戴思越去,只不过怕他无聊随口一说。抬手指了一圈让他自己玩去,一个人下了车。
剧院门口有个黄牛拦住江行问要不要票,票价还打了折。江行权当听不见,埋头快步越过。
他到场时距离开场只剩下2分钟。
一个不熟悉的剧院,其实也就一个大门。可在他看着时间,匆匆跑了两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大厅的台柱子。
来不及尴尬的他埋头跨步,往已经完全熄灯的剧场里跑。
他买的位置很好找,靠着过道,即使晚进场,也并不会打扰到任何已经落座的观众。
剧场已经熄灯,他只能打着手电,快速靠近自己的位置。就在他即将落座时,舞台的灯光打下,水手唐太斯和船长已然登场。
全场只有那么一小束聚焦在造景高台上的光,还有多出来的他。
江行注意到,从身后观众席射来的视线。大概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他稍有些局促和尴尬,怕继续打扰到其他人,忙把光源扣向自己。彻底落座后才把手电筒关掉,并且将手机调成静音。
他不喜欢戴口罩,今天特意带了平框眼镜来,脸上多少得有点遮挡。
然后,他就这样全程无声地坐了150分钟,除了中场休息时,给内排观众让位的时候,起身了两次。
原著党对于音乐剧的呈现,也是做过心理准备的。毕竟原著近90万字的内容,再怎么压缩也不可能在两个小时内面面俱到地体现。江行心理预期放得很低,却还是觉得节奏仓促。
相较之下,法红黑整场的曲目,都更符合他大众化的审美。
好听不好听,有趣不有趣,都是第一时间就能得出答案的。
当演员开始谢幕,江行想要提前离场,但撑着座椅扶手起身到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高举着手机录制谢幕。他想要避开人流高峰,离开的想法似乎有些困难。
思索再三他还是带上口罩,压低了帽檐,猫着腰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开。
剧终落幕,掌声雷动。
江行已经走到出口,即使没有转身,也为演员们献上了自己的掌声。
给戴思越发完语音的他,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靠着。看到戴思越说还有五分钟就到,就又往门口方向走了走。
夜风夹杂着丝丝细雨,正好给升温的脸部降降温。
人太多,容易缺氧。每次从这种相对密闭的空间出来,江行都很感慨,感慨着自然的清新。
他今天穿得极为低调,简单的拼色夹克、深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发型就是戏里的发型,没带帽子,看起来还真像个潮男大学生。
越来越多的人向门口走来,江行把卫衣的帽子翻到头顶,踩着逐渐开始湿漉的砖面走下阶梯。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更喜欢夜晚,倒也不是不喜欢白日的明媚和灿烂,只是沉溺于夜晚的放纵和自由。所有人撕下白日行走社会的人皮面具,在夜里来一场百鬼夜行。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是坦诚、是虚伪,什么时候又更加倾向于真实的自己,或者二者都是你,也都是我。
所有人都有一分为二的灵魂,奢望追求独一无二的心。
他走在细雨里,身上的夹克和卫衣,在此时变成了夜行者的隐身斗篷。
不被看见,才是自己。
他什么也没想,又或者什么都在想。
他说不清楚,就是想一个人走走,不被打扰的一个人走走。
去年他重新翻了翻基督山的原著,因为偶然刷到的一句话: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可是,他翻遍了原著也没找到这句话。它就像是被杜撰到泛滥的鲁迅名言,后知后觉地察觉被戏耍。这句话如果不是大仲马说的,那江行也决定依例把它判给鲁迅。
哈。这并不是一个笑,而是一声叹气,从腹部开始,挤压到肺部,再到气管、喉管,最后连带着繁杂的思绪和没说出口的话,统统吐出来。
江行其实不太记得戴思越租的车是哪一辆,只记得是辆黑色的SUV,可这车到处都是。直到戴思越打电话给他,才想起来这回事,两个人正好错过,谁也没看见谁。
刚走到剧院正门口的江行,只能让戴思越绕个圈折回来接他。
“江行。”
连名带姓地喊他。
江行回过头,看到了停在身边的摩托,以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燕归。
“一个人?”
面对燕归的提问,江行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还没完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打算怎么回去?”
“散步。”江行的镜片上全是水雾,抬手用手指抹去,下一秒又被呼吸润湿。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燕归撇了眼被江行牢牢攥在手里明明灭灭的手机。
“私生。”江行解释着,把戴思越打来的电话挂断。
燕归的眼神像猫,扫过江行遮挡隐藏的手机屏幕,又定在了江行泛着雾气的脸上。
“要我送你吗?”
“谢谢。”江行看着面前座位有限的摩托,又犹犹豫豫望向了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你还有头盔吗?”
燕归静默一瞬,开始动手拆自己的头盔。
“没事儿不用。待会儿先去买个头盔。”江行按下了燕归的手,又指了指他身后背着的包,“你的包我来背着吧。”
燕归剥下自己的头盔,打直手臂递到了江行面前,就差动手帮他戴上了。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呼呼挠着自己的头发。那张抬起的脸,比过年输了麻将的江行二大爷的脸还臭。
在燕归的认知里,江行这人臭毛病就一个——洁癖。
精神和□□都洁癖。□□洁癖好理解。精神洁癖,在循规蹈矩方面是强迫症满级选手。刚拿到驾照那会儿,江行开沈炆的车出门练手,不知道怎么的开错了车道,第一次被扣分罚款。就为了这事儿,他都能懊恼七天。觉得有污点。
“我要买个自己的头盔。”江行把头盔推了回去。
一直等到燕归把背上的包递给他之后,才翻身跨上了车,自然扶上了前面的腰。
被腰上的动作弄得一颤,忍者没发抖的燕归,一巴掌拍在江行的手背。“痒!”
“我怕掉下去。”说是这么说,江行还是把摸在腰上软肉的手放开,轻轻捏住他的衣角,攥成一团。
“那你不知道环住我吗?只要别掐着就行。”
“好吧。”
语气听起来委委屈屈。燕归一时语塞,放软了声音,“走了,附近有家装备店,这个点应该还开的。”
江行将整个人贴在了燕归的身上,严丝合缝。双臂环过他清瘦的腰,手却紧紧抓着自己,避开了他所有的敏感。
鼻腔涌入的是燕归身上的味道,清淡到风吹就散。
夜风和缓。江行深感,这摩托的速度还比不上电瓶车,过分安全到他都觉得,对不起宝马的牌子。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分毫。
这样的安全,在他拥有安全帽后便失去了。
呼啸的风,失焦的视野,机车炸响的轰鸣。
他是风暴来临时,把头埋进沙地的鸵鸟。轻微散光加近视的眼睛,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也来不及看不清,只能紧攥着手里的安全感。
“去哪儿?”
两个人上了路燕归才想起问这一茬。
“不知道。”
“什么?”
稳稳刹车,停在白色标线内的燕归扭头太快,和江行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我不记得酒店名字。”江行戴着全包头盔,觉得说话听不清也说不明白。
“那你去哪儿?”
“你不请我到你家坐坐吗?”
“不方便。”燕归把头扭了回去,和红绿灯一起倒数十秒,“你脚小心别碰到排气管,很烫。”
“怎么?家里有人?”江行把表情藏在了头盔之下。
“干嘛?查我户口?”
猛然启动的摩托第一个冲过白线,两个人的对话被截断。谁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细雨是在瞬间变成暴雨的,在驶过某一条线,驶进那片乌云的瞬间,用倾盆的冷水浇灭所有的侥幸心理,抽着你的耳光告诉你,不要期待。
直到燕归把车停在了单元楼下,两个人摘下头盔一看,除了脑袋上的毛是干的,浑身湿透,尤其是燕归的胸口。
“我俩撞上就没好事。”正拽着衣角拧水的燕归,垂头看着被自己淋湿的水泥地,闷闷抱怨着,“现在雨停了,你打电话找你助理来接,还是打个车?”
“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燕归听这话差点被气笑了。“那我问你,你又不给我地址!”
“那你就不知道让我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喝口水吗?”
饶是燕归也被江行这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毫无分寸边界的提议,震得哑口无言。照他们以前的关系,别说洗澡换衣服,就是让燕归帮他洗帮他换都可以。问题是,那是以前。
破镜难重圆的道理,也用不着他来复述。
“你来南城就没正事?”
“有正事。但现在还早。”
燕归从车边加装的箱子里,拿了个毛巾把自己的头盔擦了擦,放到了箱子里。站在一边的江行把自己怀里的头盔也递给了燕归,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他。
“干嘛?你买的你拿走。”燕归没接。
“你留着吧,我没摩托车。到时候你家里人还能用。”
“我用不上。”
“那我下次坐的时候用。”江行嘴角的笑很隐晦,天生微笑唇的迷惑性。
“怎么?还要和我一起淋雨?”燕归扯着嘴角笑得嘲讽,手上却接过了江行的头盔,用毛巾细细擦干。
该怎么说呢……
“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燕归你明白的。就算淋雨也可以。”
无论怎样,江行一定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还有‘人质’在我手里。”江行拽着背包的肩带,朝燕归嘚瑟耸肩。
叮。电梯声响。
这个时间点还在小区内游荡的人并不多,尤其还是雨后。
一个牵着斗牛犬的女人,也走进了这个拐角,狗一边嗅一边摇着尾巴朝他们走来。哈呼哈呼的喘气声越靠越近。女人拽了拽绳子,强迫狗不要再靠近。
狗狗穿了雨衣,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只八哥犬。
两人并肩目送着小狗走远。
“这个小区安保不太好,你住这没关系吗?”
江行之前就注意到,小区门口来来往往,掺杂着一些不明来历的人,完全可以尾随住户随意进出。门禁形同虚设,保安视若无睹,这种环境实在谈不上安全。
这话把燕归逗得直乐。
他原先就觉得江行有点怪怪的,原来是记忆错乱,忘了他已经退出娱乐圈了。
“四年了,江行。”
他不得不出口提醒记忆衰退的江行。四年时间,足够磨平互联网所有记忆,无论当时有多轰动。不说四年,一年甚至几个月就能够平息所有的口诛笔伐。
随之而来的就是淡忘。无人在意。
他还说,《基督山伯爵》里有句话“时光给有形的物体披上青苔的外衣,一如给无形的物体蒙上忘却的外衣。”这层忘却的外衣,已然成功披在了他身上。
燕归已经被人忘记,但是江行却还是持续活跃在大众视野的存在。
久违地,现在因为江行的存在,从前被窥视的不适,又再次爬上了他的后背。
江行把揣在兜里的手机捂得发烫,面色因为春雨而愈发惨白。
人与人的交往总是需要一个社交理由,在过往的二十四年里,江行如是认为。
当失去正当理由和关系的那一刻,燕归所有的一切,他都无权知晓。如果探寻隐私,那更是冒昧和不礼貌。当然现在更加恰当的做法是,彼此无视。
这个世界上,知晓他们过往的人都会如此认为。
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选择,曾经他也是怪过那个先选择放弃的人。离开和放弃都毫无征兆,异常决绝。
至今他也不明白,燕归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切都没有答案,猜测的答案也不是答案。
对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你,沉静的眸色映着散不开的夜色。
怕黑的人别忘了抬头,等太阳爬上山。
不过,冬日可没有暖阳。
“今年春节放假你什么时候回家?”
两个人刚结束期末音乐理论考试。教室的空调开了像没开,一点效果都没有。江行偏头仔细检查他的脸,还好没有被冻红。
燕归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双手都插在兜里,现在都懒得拿出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江行,让他赶紧走,别在这问东问西的。
他们的大学生活,在各类紧凑行程的安排下,兵荒马乱地来到了大二。
等年后再回校,他们将正式迈入大二下学期。
被撞歪了身子的江行,也轻轻撞了回去,从背影看上去就像两只东倒西歪的企鹅。
江行把自己被冻到僵硬泛红的右手,伸到了燕归眼皮子底下,吐槽着教室空调坏掉了。他还运气背坐在窗边,一月的冷风差点给他吹成冰雕。
“把你的手拿开,挡着我看路了。”燕归偏开头用手肘杵了杵,贴着他半边手臂的江行,从左手口袋,掏出了个暖宝宝丢给了过去。
“谢谢。”
握住暖宝宝的江行,把手重新揣回了口袋,又从斜跨着的包里摸出了一个新的,拆开递了回去。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燕归此时溜圆的眼睛里就写着“一天天的”四个大字。
“我大概除夕当天回去,本来我家就近,不着急回去。”
江行翻出手机开机,点进日历数了数,距离过年,还有大概两周不到的时间。上个月21号回归的行程,只能算是跑了一半,还来不及宣传就撞上了不明流感的新闻。公司说暂缓行程,一缓缓到了现在。
“我还不知道。后天的签售会还要如期举行吗?现在的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燕归翻了翻新闻页面,看似还与他们无关的信息纷纷扰扰,隐隐的不安悄然蔓延。
“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些大事有那些大人物操心。我现在有点饿,吃饭去?”
江行用肩膀蹭了蹭燕归。
虽然人无法控制自己想什么,但是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昨天江行洗完澡出来,瞥见燕归在看这次的音乐榜单,虽然他下一秒就切走了,但是这个他翻过无数遍的榜单怎么会认不出来。
“今天我们一起回公司宿舍住吗?周梦鹤和李一星已经回去训练了。”
“吃过午饭我俩一起打车过去,就不麻烦李哥来接了。”
“行。不过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买辆车?”
燕归仔细想了想,十月刚拿到的驾照,现在完全可以考虑买车的事情了。
江行和他同一时间考的,或者说是为了陪他才考的。对于开车这件事情,江行并没有什么野望,这只是一项技能而已。
“你想买什么车?”
他们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失去了建筑的围挡,冬日的风更是嚣张,直接刮翻了燕归刚剪短的头发,细碎的刘海甚至都盖不住眉毛。
一直缩在外套里的江行被冻得一哆嗦,第一时间抬手把燕归的帽子翻了上去。
被盖帽的燕归还是一副懒得多动的样子,轻轻朝后仰头想把帽子弄下去,嘟囔着这样戴帽子显得人很傻。
江行一把拖住他的后脑勺,让他看路别撞着人。
天气一冷,脑袋也开始僵化。
燕归仔细琢磨了一下,刚刚江行问他想买什么车的问题,就去年结算的工资而言,现实一点考虑的话,第一辆车他想选帕梅。
江行不懂车,不过燕归看上去也不是很懂。
“为什么?”
“好看呗。”
“那超跑更好看。”
“贵啊!”
“但这车也不便宜啊。”
“这是理想与现实综合考虑下的选择。再贵就是装饰品了。而且在申都这车算不上打眼,出门会更隐蔽些。”
燕归缩着手把帽子上的扣子扣上了,被风吹得老要掉。
这话听在江行耳里,却又有着另一种感受。
出道前有很多事情,是他们还来不及去思考的,超高的曝光度也意味着个人隐私的退让。如果作为私家车,低调确实也是选择标准之一。
“江行我想学个乐器。”
“你想学什么?。”
“要不就吉他吧。”
“但是吉他会不会太无聊了?”
“你这样觉得的?”
“没有,但是现在好像大家确实会这样想。”
现在这个什么都要赶潮流、赶热点的时代,普及度高,就意味着烂大街。吉他既比不上钢琴、小提琴那样经典,近几年国风兴起,也比不上古筝、琵琶古色古香,甚至在现在都比不上唢呐来得摄魂夺魄,超脱俗雅之外。无聊确实是一个很客观的评价。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都不弹吉他的原因?”
“只是没什么时机需要弹。”江行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这条铺满鹅卵石的近路有点硌脚。
“那你教我呗。”
不知道燕归是不是心血来潮随口说说,江行也只是点头说了句好。
两个人走在一起,东拉西扯说了不少废话。
简单吃了个食堂,两人也没多收拾,上大学以来基本不在学校住,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就打车准备回公司了。
上个礼拜公司就说,要拍一支全公司新春贺岁的短视频,Triangle三个人已经拍完,视频要等17号北方小年的时候发出去。日事通小作坊,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团,他们不敢抢也抢不过大年夜的好日子,不过小年的时间点还是可以重点抓一下营业。今天已经9号,18号南方小年Saturnus的贺岁视频得按时上传。
时间如水,算着日子的江行总觉得,时间依旧停留在2018年忙着出道和高考的时候。结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来到了2020年,中间的2019年他甚至完全丧失了记忆。
跑不完的行程,出不完的通告,高度冗余的生活实在很难去记忆发生过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面对无法攥紧的、从指尖流逝的时间感到一丝心惊。
他忍不住转头,瞧了瞧正眯着眼睛打盹的燕归。
这样的时光在过去的一年里是常态,慌乱失常的心在这一刻又落回了平静。
此刻是寻常,亦弥足珍贵。